姬际可捡到的半册残书,命名为《岳武穆九要》,以下为该书正文,仅供参考。
器,上而通乎道;技,精而入乎神。惟得天下之至正,秉天下之真精者,乃能穷神而入妙,察微而阐幽。形意之用,器也、技也;形意之体,道也、神也。器、技,常人可习而至;道、神,大圣独得而明。
岳武穆精忠报国,至正至刚,其浩然之气,诚霈然充塞于天地之间,故形意之精,非武穆不能道其详,然全谱散佚,不可得而见,而豪芒流落,只此九要论而已。
吾侪服膺形意,得以稍藩圉,独赖此耳。此论者九篇,理要而意精,词详而论辨,学者有志,朝夕渐摹,而一芥之细,可以参天,滥觞之流,泛为江海,九论虽约,未始不可通微,何莫造室升堂也?
从来散之必有其统也,分之必有其合也,以故天壤间,万类众俦纷纷者,各有所属;千汇万品攘攘者,自有其源。盖一本可散为万殊,而万殊咸归一本,乃事有必然者。
且武事之论,亦甚繁矣,要之,诡变奇化,无往非势,即无往非气,势虽不类,而气归于一。夫所谓一者,从首至足,内之有脏腑筋骨,外之有肌肉、皮肤,五官百骸连属胶聚,而一贯者也。击之不离,牵之不散,上思动而下为随,下思动而上为领,上下动而中节攻,中节动而上下和,内外相连,前后相需,所谓一贯,乃斯之谓,而要非强致袭为也。
适时为静,寂然湛然,居其所向,稳如山岳;值时而动,如雷霆崩出也,忽而疾如闪电。且宜无不静,表里上下,全无参差牵挂之累;宜无不动,左右前后,概无循倍犹豫之部。洵若水之就下,沛然莫御,炮之内发,疾不掩耳。无劳审度,无烦酌辨,不期然而然,莫之致而致,是岂无故而云然?乃气以日积而见益,功以久练而方成。揆圣门一贯之传,必俟多闻强识之后,豁然之境,不废钻仰前后之功。
故事无难易,功惟自尽,不可等躐,不可急遽,历阶以升,循序而进,而后官骸肢节自能贯通,上下表里不难联结。庶乎散者统之,分者合之,四体百骸,终归一气而已。
论捶,而必兼论气。夫气主于一,实分为二。所谓二者,即呼吸也,呼吸即阴阳也,阴阳即清浊也。捶不能无动静;气不能无呼吸。吸则为阴,呼则为阳;主乎静者为阴,主乎动者为阳;上升为阳,下降为阴。盖阳气上升而为阳,阳气下降而为阴;阴气上行而为阳,阴气下行而为阴,此阴阳之分也。
何谓清浊?升而上者为清,降而下者为浊。清气上升,浊气下降。清者为阳,浊者为阴。要之,阳以滋阴,阴以滋阳,统言为气,分言为阴阳。气不能无阴阳,即人不能无动静,鼻不能无呼吸,口不能无出入,乃对待循环不易之理也。然则气分为二,实主于一,有志斯途者,慎勿以是为拘拘焉,学贵神通,慎勿胶执。
夫气本诸身,而身之节无定处。三节者,上中下也。身则头为上节,身为中节,腿为下节;头则天庭为上节,鼻为中节,海底为下节;中节则胸为上节,腹为中节,丹田为下节;下节则足为梢节,膝为中节,胯为根节;臂则手为梢节,肘为中节,肩为根节;手则指为梢节,掌为中节,掌根为根节;观于是,而足不必论矣。故自顶至足,莫不各有三节也。
要之,若无三节之所,即无着意之处。盖上节不明,无依无宗;中节不明,浑身是空;下节不明,动辄跌倾。顾可忽乎哉。故气有所发,则梢节动,中节随,根节催。然此乃按节分言者,若合而言之,则上至头顶,下至足底,四体百骸,总为一节,夫何三节之有,又何各有三节云乎哉?
试于论身、论气之外,进而论夫梢者焉。夫梢者,身之余绪也。言身者初不及此,言气者亦属罕论。捶以内而外发,气由身而达梢,故气之用,不本诸身,则虚而不实,不形诸梢,则实而仍虚。梢亦乌可不讲,然此特身之梢耳,而犹末及乎气之梢也。
四梢为何?发其一也。夫发之所系,不列于五行,无关乎四体,似不足以立论,然发为血之梢,血为气之海,纵不必本诸发以论气,要不能离乎血而生,气不离乎血,即不得不兼及乎发。发欲冲冠,血梢定矣。舌为肉梢,而肉为气之囊,气不能形诸肉之梢,即无以充其气之量,故必舌欲催齿,而后肉梢足矣。至于骨稍者,齿也。筋梢者,指甲也。气生于骨,而联于筋,不及乎齿即未及乎筋之梢,而欲足乎尔者,要非齿欲断筋,甲欲透骨不能也。果能如此,则四梢足矣。四梢足,而气自足矣。岂复有虚而不实,实而仍虚者乎。
拳者,即捶以言势,即势以言气。人得五脏以成形,即由五脏而生气。五脏者,心、肝、脾、肺、肾也,乃性之源、气之本也。心为火而性炎上;肝为木而形曲直;脾为土而势乃敦厚;肺为金而有从革之能;肾为水而有润下之功,此乃五脏之义。而有准之于气者,皆各有所配合焉,乃论武事所不可离者。
其在内也,胸膈为肺经之位,而为诸脏之华盖,故肺动而诸脏不能静;两乳之中位心,而护以肺,盖心居肺之下、胃之上,心为君火,心动而相火无不奉合焉;两肋之间右为肝,左为脾;背脊骨十四节,皆为肾位,分五脏而总系于脊,脊通一身骨髓,而腰为两肾之本位,故肾为先天第一,尤为诸脏之源,故肾水足而金、木、水、火、土咸有生机。然五脏之存于内者,虽各有定位,而机能又各具于周身,领、顶、脑、骨、背皆肾也,两耳也为肾;两唇两腮皆脾也;而发则为肺;天庭为六阳之首,而萃五脏之精华,实头面之主脑,不啻为一身之座督矣;印堂者阳明胃气之冲,天庭性起,机由此达,生发之气,由肾而达于六阳,实为天庭之枢机也;两目皆为肝,细绎之上包为脾,下包为胃,大角为心经,小角为小肠,白则为肺,黑则为肝,瞳则为肾,实为五脏精华之所聚,而不得专谓之肝也;鼻孔为肺;两颐为肾;耳门之前为胆经,耳后之高骨亦肾也;鼻为中央之土,万物资生之源,实为中气之主也;人中乃气血之会,上冲印堂达于天庭,而为至要之所,两唇之下为承浆,承浆之下为地阁,上与天庭相应,亦肾位也。领顶、颈项者,五脏之导途,气血之总会,前为食气出入之道,后为肾气升降之途,肝气由之而左旋,脾气由之而右旋,其系更重,而为周身之要领。两乳为肝,肩窝为肺,两肘为肾,四肢为脾,两肩膊皆为脾,而十指则心肝脾肺肾,膝与胫皆肾也,两足跟为肾之要,涌泉为肾穴。大约身之各部,突者为心,陷者为肺,骨之露处皆为肾,筋之连处皆为肝,肉之厚处皆为脾。象其意则心如猛虎,肝为箭,脾气暴发似雷电,肺经翕张性空灵,肾其伸缩动如风。
其用为经,制经为意,临敌应变,不识不知,手足所至,若有神会,洵非笔墨所能预述者也。至于生克治化,虽有他编,而究其要领,自有统会,五行百体,总为一元,四体三心,合为一气,奚必断断于一经一络,节节而为之哉。
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内三合也;手与足合,肘与膝合,肩与胯合,外三合也,此为六合。左手与右足相合,左肘与右膝相合,左肩与右胯相合,右之与左亦然。以及头与手合,手与身合,身与步合,孰非外合?心与眼合,肝与筋合,脾与肉合,肺与身合,肾与骨合,孰非内合?岂但六合两已耶?然此特分而言之也,总之一动而无不动,一合而无不合、五行百骸悉在其中矣。
头为六阳之首,而为周身之主,五官百骸,莫不惟首是瞻,故身动头不可不进也;手为先行,根基在膊,膊不进则手却而不前也,故膊贵于进也;气聚中脘,机关在腰,腰不进则气馁而不实矣,故腰亦贵于进也;意贯周身,运动在步,步不进意则瞠然无能为矣,故步尤贵于进也;以及上左必须进右,上右必须进左,其为七进,孰非为易于着力者哉。要之,未及其进,合周身而毫无关动之意,一言其进,统全体而俱无抽扯游移之形。
身法为何?纵横、高低、进退、反侧而已。纵则放其势,一往而不返;横则裹其力,开括而莫阻;高则扬其身,而有增长之意;低则抑其身,而有扑捉之形;当进则进,弹其身而勇往直冲;当退则退,领其气而回转伏敛;至于反身顾后,后即前也,侧顾左右,左右岂敢当哉。而要非拘拘焉为之也。必先察敌之强弱,运吾之机关,有忽纵而忽横,纵横因势而变迁,不可一概而推;有忽高而忽低,高低随时以转移,不可执格而论。时而宜进,故不可退而馁其气;时而宜退,即当以退而鼓其进,是进固进也,即退亦实以赖其进。若反身顾后,而后亦不觉其为后;侧顾左右,而左右也不觉其为左右矣。
总之,机关在眼,变通在心,而握其要者则本诸身,身而进,则四体不令而行矣;身而却,则百骸莫不冥然而退矣。身法顾可置而不论哉。
今夫五官百骸主于动,而实运以步。步乃一身之根基,运动之枢纽也。以故应战对敌,皆本诸身,而所以为身之砥柱者,莫非步;随机应变在于手,而所以为手之转移者,亦在步;进退反侧,非步何以作鼓荡之机;抑扬伸缩,非步无以操变化之妙。所谓机关者在眼,变化者在心,而所以转弯抹角、千变万化,而不致于窘迫者何?
莫非步为之司令耶。而要非勉强以致之也。动作出于无心,鼓舞出于不觉,身欲动而步为之周旋,手将动而步亦为之催逼,不期然而然,莫之驱而驱,所谓上欲动而下自随也。且步分前后,有定位者步也,然而无定位者亦为步。如前步之进,后步之随,前后自有定位,若以前步作后,后步作前,更以前步作后之前步,后步作前之后步,则前后亦自然无定位也。总之,拳乃论势,而握要者为步。活与不活,固在于步,灵与不灵,亦在于步,步之为用大矣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