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对于任御泽的前桌加准舍友罗锐鑫而言今天的魔幻之旅才刚刚开始。

夏天的天气总是多变的,清晨的时候明明还是晴天上午上完第一节课,天就阴沉下来,教室里变得异常昏暗,黑云压城,伴着滚滚雷声。

粘腻潮湿的空气,似乎把教室隔绝了,闷闷的,却难得的凉快了些。

任御泽看着窗外的天气,郁闷到皱起眉头——他没带伞。

几个同学因为害怕雷声不敢出声,教室里安静极了。

不过比起教室里的安静,物理组的办公室就不太一样了,众所周知物理组老师个个都是千年的老狐狸,出题比谁都会,出难题更是信手拈来。

北阳的传统,物理平时做的试卷必有难题,尤其是最后两道差一点的学生根本不会去看——因为看了也不会做。

好一点的学生一般会做但是想要全对也是难上加难,大多数做了的也只做一半而已,当然范辰玺这样的就根本不会担心因为平时有个全对连想都不用想一定是他。

不过今天例外,六班出了两张满分卷,而且思路新颖,解题过程简单到可以避开很多出错的小地方,整个物理组办公室的老师都没有想过这种解题思路。

闫天骄傲的走进教室心情极好的他来了一句:“同学们上课!”

平时都是他都是走进来直接讲题根本没这个‘上课起立’的流程,今天震天响一句上课雷到了全班鸦雀无声。

半晌班长才想起来喊,“起立。”

班里一群学生懒得的不想动,但班长让起立了便稀稀拉拉的站起来,半死不活的喊:“老师好。”

还有一个好事的在下面小声讨论,“老班要生二胎了?怎么和打了鸡血一样……”

这个倒霉催的也是真的很不幸,被老班听见了,闫天拿着课本就拍到了他的头上,“坐下!整天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多做几道物理题不行吗?就是你最后两道大题连个‘解’都没写,”说着闫天凑得更近,压低声音,“昨天晚上不做题,干嘛去了,小女朋友又找你私会了?”

虽然他压低了声音但是全班都听见了,教室瞬间爆发出一阵狂笑。

“我不是!我没有!我哪有女朋友!物理两道变态题谁会去看啊……”在笑声之下这位男生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脸都憋红无济于事。

闫天闹够了发现课间昏昏欲睡的学生都清醒了,便掏出两张试卷清嗓道:“今天我们班打破了记录,物理试卷出现了两张全对,而且解题思路新颖,让老师都自叹不如……”

他还没说完全班都齐齐往后看——对没错他们在看范辰玺。

这个打破天花板的同学今天又要刷新记录了……

然而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闫天就大声念到:“罗锐鑫,来说说看你是怎么解的。”

教室升起一阵哗然,“老师你确定你没拿错试卷?”

罗锐鑫一脸震惊,他昨晚物理试卷抄的谁的来着……

三秒后他想起来了,红花油……他拿了任御泽的试卷!!!

“我……”罗锐鑫觉得自己要出名了,“老师……老班……那什么,我忘了你让我读个题先……”

闫天一脸微笑,这小兔崽子抄作业很多年了,抓不到证据今天总算是阴沟里翻了船。

罗锐鑫读了半天,满脸的磁场,小球,电场,摩擦力,还有很多他不懂的概念……行吧,放弃,“老师我抄的。”

闫天意料之中,“下课去我办公室,特赦你站一节课,任御泽,说一下你的思路吧。”

其实北阳的物理试卷都是这样最后的两道题一般不讲,有做出来的就简单点一下思路,没有做出来的就直接跳过,然后要求学生保留试卷到高三一轮复习再讲。

任御泽的胳膊肿了一大片,加上外面下雨就更疼了,他的左手一直在抖。

他挣扎了一下还是站起来了,到黑板上画了小球的运动路线简单的讲了一下条件和公式,左手一直垂着,倔强的在夏天穿了校服外套。

闫天没注意他的手臂,到是真的被这个思路吸引了,有学生能解出这么漂亮的思路,老师都欣慰。

只有范辰玺他看着任御泽的手臂,紧紧地抿着嘴。

等任御泽下去,全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要知道他们从来都不看这道题……。

闫天知道这群学生应该也没几个听懂的,就简单的复述了一下然后表示任同学很厉害,单方面推荐他为学习委员。

六班的其他官职都是学生选举的,只有学习委员是老师指派。

不过没有人不服就对了。

物理课下课后天上响起一阵闷雷,顷刻间大雨倾盆而下,急促的雨点打落了教学楼空地上刚开的石榴花,打弯了一排芭蕉,天色阴沉的像是在晚上。

雨水乒乒乓乓的洗涤着夏日的闷热。

六班的几个女生看到刚生出来的小石榴树要遭殃,便不顾一切的冲出去为这棵石榴树打伞,粉色的雨伞伞柄被埋在土里,为幼嫩的小石榴树撑起了一片天。

任御泽觉得好玩,就一直看着。大课间比较长,他透过窗户看完石榴树准备干点什么的时候,发现范辰玺不见了。

半秒钟后,教学楼喇叭响起李国忠铿锵的声音,请他去校长办公室。

任御泽撇嘴,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一进办公室,李国忠,闫天,还有昨天找他打架的两个男生都在。

尤其是这两个人鼻青脸肿,看着有点滑稽。

李国忠眉毛都气飞,“像话吗!高三的不学好!触碰学校高压线!”

任御泽站在一旁不说话,虽然范辰玺不在场可他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算了就当看小丑吧。

反正他自己看起来也挺像个跳梁小丑的。

李国忠将手里的两个手机丢在桌子上,又狠狠的拍桌子发出震天的响声,“还拿手机!?你们刘校长是治不了你们了吗?在校外呼朋唤友来干嘛?校服是这么穿的吗?一群搅屎棍!”

他说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不过任御泽觉得很解气,闫天把他拉到一旁,小声道:“昨天晚上的事我们都清楚了。李校长现在很生气。打架是北阳的高压线碰不得,能告诉我他们为什么找你打架吗?”

几个小女生而已,他见多了,任御泽又不认识她们,想想就麻烦,于是他选择不说话。

闫天也不气恼问他第二个问题,“我们需要请他们两个的家长,李校长的意思要把他们开除,这样的的话周围参与者你也要请家长。”

卧槽,任御泽很干脆的回答:“不行。”

不行,他家里谁来谁知道都不行。

这个学校怎么这么麻烦,范辰玺怎么这么烦人?

闫天虽然班主任但他其实也不太清楚任御泽为什么来北阳,只是模模糊糊的知道一点,知道这孩子的痛点在那里,就没再把这个提议摆到桌面上。

李国忠是铁了心要开除高三那两个闹事的,不叫家长的话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必须把事情讲出来全校通报。

这要求任御泽必须写一份关于事情详细经过的报告,他挣扎了一下,同意了。

中午的雨还是很大,任御泽直接没回宿舍,留在教室写报告,要把这件事写出来还真的很难,既要把事情讲清楚又要写的非常的正式,任御泽决定用谷歌娘的语气写。

范辰玺是走校生回来的时候给他带来了药,他说:“这些都是消肿的,我今天早晨看见记得胳膊只是青紫,目测应该没有伤到骨头,不放心的话可以去医务室看看在水房旁边。”

这个时候才刚过一点半教室还没怎有人,稀稀拉拉的几个学生在小声讨论题,任御泽挑眉看他,“告诉班主任我打架了,没告诉班主任我受伤啊?”

范辰玺脸上还是没有表情,好像在斟酌用词,,半晌才开口,“你看起来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受伤了。”

“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打架了。”任御泽表情异常严肃,反衬的语气平淡。

范辰玺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表情像极了他早晨喝豆浆的样子,“我看出来了,但是如果不说你会有麻烦的。”

这个表情是厌恶吗?厌恶他这个人?不,应该只是不喜欢……任御泽猜不透这个表情,“那也不关你的事。”他把药推到范辰玺桌子上。

范辰玺没再说话抿了抿嘴,把药挂到了两个桌子中间的钉子上。

下午任御泽还没有写完报告,年级里就传的沸沸扬扬,罗锐鑫回教室直接惊掉了嘴里里的苹果,张口喊大神,“大神,是你吗?我靠也太厉害了吧……”他转过身来长篇大论,“你只知道隔壁白楼是高三的那两个其实比较有名了!混混,没敢惹的,高三刘校长心软不想开除他们,毕竟都上高三了,这下好了闹事闹到泰迪熊身上了,他们铁定要完!不过你也太厉害了吧……一挑二啊!物理还这么逆天……”

任御泽眼都没抬一下直接问:“泰迪熊是谁?”

罗锐鑫把吃了一半的苹果放下道:“李校长啊?你不觉得他长得很像泰迪熊吗?”

“不觉得,我也没觉得这栋教学楼哪里长得像书。”这里学生的审美都让这所学校耽误了。

“嗐,开始我们也没看出来,我们这两边都是侧门,你绕一大圈去正门,然后再飞到半空中看,就发现它像一本书了,我们都生活在书里。”罗锐鑫说。

任御泽:“奥。”

他并没有兴趣去看。

雨下了一天到了晚上也没有要停的意思,不过雨势小了一点,也不打雷了,外面潮湿又清凉,学校围栏上的蔷薇和教学楼一旁的栀子花散发出香味,伴着泥土的清香,沁人心脾。

雨势再小任御泽也不想淋雨,结果他等到最后回宿舍的时间雨夜没停,只能披着校服外套淋雨回去,好巧不巧刚出门又遇见范辰玺……

虽说是同桌吧抬头不见低头见,但是这和在别的地方遇见还是有区别的,认为安排和命运安排在少年的心里不一样。

范辰玺也没带伞,他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去骑车。

鬼使神差的任御泽问范辰玺:“你不打伞吗?”

范辰玺摇摇头,“我喜欢淋雨。”

任御泽骂自己神经病,问这个干嘛,有毒。

范辰玺站在雨中说:“你可以试一下,其实挺舒服的,雨可以吧讨厌的事都冲刷掉,你说经历的事情在你看来是坏事,可换一个角度也未必就是坏事,如果做题的代价是不停的去想它,磨砺的代价是淋雨的话,那这点雨可以换来平静甚至好心情吧。”他的声音像是蒙了一层水汽。

任御泽——一个有洁癖爱惜羽毛的花孔雀,他挣扎了半天还是走下台阶,站进雨里。

有一种什么感觉呢,和这里融为一体的感觉。

好像闷了好久的东西被卸下来了,一身轻松。

范辰玺釉白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小小的微笑,薄薄的嘴唇微微勾起,尽管被他隐藏的严严实实但还是被任御泽看到了。

“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要回家了,明天见。”

任御泽又站了一会儿,之前他很讨厌雨觉得很脏,可现在他又莫名的喜欢,他来北阳三天了,这三天在他眼里异常的漫长,发生了很多的事,这种闷燥的感觉从他母亲告诉他他要转学来北阳那一刻起就存在,直到今天被一场雨冲刷干净。

他终于明白他来到这里那股别扭感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了,不是这里的一切而是他自己,他一直想着要离开所以不曾主动,不愿意融入这里,每天除了闷头刷题,认识个罗锐鑫和范辰玺还有单方面的几个老师,他没走出围困他的牢笼,甚至还觉得自己要这么渡过这两年。

他一无所知、一无所获,被迫拉扯着撕扯着。

他倔强的想要快点离开,差点就错过了他青春中最美的时光。

这段时光可以不光鲜亮丽,可以被打倒,可以趴下,而这些都是为了更好地站起来,不是他成就青春,而是青春成就他。

想着这些任御泽快步走回教室,拿起了范辰玺个给他买的药,又转身跑进雨中。

只是那天的他并不知道其实范辰玺是带了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