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生生相离(三)

世上每种分离都有原因,有些发生的始料未及,有些非人为能够控制,有时是造化弄人,有时是情深缘浅。

苏清从来没想过她与陆景言的久别会因为那场突如其来的意外。

《影视新鲜报》是A市的地方台兴起的一档节目,严苛按照中国电影审核规制筛选影视剧,具备一定的权威性以及广大的传播性,此节目连接网络各大直播平台以及视频网站,同步输出。

从某种程度来说,这档节目是影视剧宣传必选综艺之一,许多电影以及电视剧因各个原因无法约到档期,但《谎言》却成了开年后首被邀请的剧组。

为了节目内容,苏清整整准备了一周,筛选出电影能够透露的部分,以及跟电视台核对现场的环节,是否可以拿她的CP的热度开玩笑,是否能多问陆景言一些个人的东西等等。

每个环节都必须跟剧组确认,牵扯演员个人问题的需和经纪人碰面讨论,苏清只负责自己部分,把控电影环节的东西,避免出现剧透。

直到前一天苏清还在跟节目组视频会议核对各种问题,再跟每个到场演员分别沟通当天注意事项,大家都是从四面八方赶过去,两个小时飞机的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第一场宣传预热,必须引起关注和热度。

苏清心思缜密,总怕自己会忽略什么,在去A城前一天又特地去了一趟医院,想让谢向元帮自己想想还需注意什么,这种节目他上的太多了,经验各方面都比自己足。

很意外的是,她在医院偶遇了陆景言,两人之间的默契不言而喻,并且是为了同一件事。陆景言准备了一个惊喜,要在节目里送给苏清,如果这个惊喜有谢婉铭和谢向元加入,那一定会幸福加倍。

这不仅是对苏清一份心意,更是对她事业的最大支持。

三人神神秘秘商量着,苏清一进门就停止了。

“你们背着我聊什么呢?”苏清向来敏锐,他们话题的戛然而止分明是要瞒着自己。

谢向元笑着回答:“当然聊节目的事。”

“是么...陆老师都不跟我一起订机票,这个秦晓对我爱答不理的,说工作室筹备太忙了,直接无视我。”苏清叨叨开始吐槽起秦晓,她现在日理万机了,陆景言即将全面复出,又要跟天凌合同结束自立门户,自然许多事情会交给小助理。

陆景言唇角含笑:“节目是八点半黄金档,我们是四点飞机,时间绰绰有余。”

“我们?”

“景言改签了跟你一样的航班,正好商务座多了一张出来。”谢婉铭笑意浓浓回答。

“真的?”苏清不敢详细,狐疑地望着陆景言。

她只是点头,笑而不语。谢婉铭在她耳边又嘀咕了两句,陆景言连连点头。

“你们又说悄悄话...”苏清眉头锁得能夹死蚊子。

谢向元忙解释:“别担心小苏,她们肯定不是说你坏话,是公事。”

“真的吗,公事我这个制片人不能听?”

“该给你知道的时候,你会知道的,现在就不要追着问了。”陆景言总有种威慑力,她一开口,苏清立马变乖,只有笑脸:“那听陆老师的。”

其实她想给苏清的惊喜不仅关乎电影的声誉,还为苏清节省了电影原本的成本,她愿意重新签一份无偿参演的合同,并且连同谢婉铭和谢向元一起,也就是0片酬出演,出于尊重她先得到了凌阡毓的首肯,才过来跟他们商量。

三人不谋而合,打算在节目上由陆景言公开这件事,给苏清一个神秘大礼,支持她的公益事业,也为社会的善意让苏清长得这么优秀,做一份回馈。

一切计划都很完美,陆景言甚至让助理联系了电视台配合她的安排,只等着明天现场直播时完成心愿。

可是,一条短信彻底阻断了她心向美好的步伐,也葬送了她跟苏清之间有所发展的可能。

正当她沉浸在这份喜悦里,手机传来了一则消息:青阳镇的阳光真好,小木屋前的玉兰花又开了,我好像看到了夏依,她一直在等我

陆景言看到这则消息心猛然一沉,南嘉失去消息这么久,连春节都没露面,现在突然发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接着打了几通电话出去,包括南嘉的妈妈和最好的朋友,都没人收到他的短信。他差点成了失踪人口,女儿不管,母亲不问,春节还是陆景言将他老母亲接到自己家里一起过年的。

“我有急事要去处理,先走了。”陆景言焦急万分,夏依是南可的亲生母亲,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密朋友,可是人已经去世了,为什么南嘉说去找她?

他是要做什么傻事吗?陆景言难得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苏清预感这件事很严重,不放心地追了出去。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需要我帮忙吗?”

陆景言想了想,将短信给她看:“你师父的信息,突然说这些话不知道什么意思。”

苏清认真地读完每个字,当即觉得不妙:“找去世的人是想离开这个世界吗?”

“来不及了,我先去找他。”

“去哪里?青阳镇吗?”

陆景言点头,脚步匆匆,苏清紧紧跟着,“我跟你一起去,别担心,应该不会有事的。”她嘴上安慰着陆景言,心里担忧得很,南嘉的性格她多少了解,如果真的遇到什么无法启齿的事,或者可能导致身败名裂,他会走向极端。

千万不要啊...苏清心里祈祷着,师徒一场她不希望是这样的结局,更不希望陆景言再失去一个朋友,她承受不了这个打击。

青阳镇在宣安的乡下,陆、夏、南的老家都在那里,那是陆景言的所有童年,十二岁以前他们都在镇上生活,小时候有多快乐,失去挚友时就有多难过。

当初夏依去世,陆景言三天米粒未尽,没有悲痛的泪水,每天忍受着心脏的抽痛,难过得哭不出来。

一路上,陆景言的心都在发抖,不管南嘉做过多少荒唐和有违良心的事,都罪不至死,他不能做傻事,绝不能。

全程都是苏清在开车,陆景言心神不宁,担忧紧张焦虑写在脸上,她终于可以不加以掩饰地在一个人跟前露出真实的情绪。

苏清必须稳住自己,现在一切都是猜想,猜想而已。

她何尝不紧张。

青阳镇很小,在他们老房子后方,有一座小木屋,是小时候的玩乐天堂,里面有许多手工制品,有小型放映厅,也有乐器画板。

因为靠着小溪,自然风光甚好,围挡栅栏总被爬山虎包围,院内长着一棵玉兰树,已经长得很高。

和煦的春风迎面吹来,小木屋前的玉兰花落了几片叶子,陆景言脚步缓下,发现门虚掩着,栅栏的门扣松着。

陆景言深吸一口气,仿佛看见了小时候他们三人在这里嬉戏打闹,避开长辈们的叨扰,尽情地享受童年。

南嘉像个年长的哥哥总是对她们照顾有加,夏依从小就倾慕他,怎奈长大后南嘉心里只有陆景言,三人的关系一度因为感情疏离,只是最后还是发现,多年的牵绊无法说散就散。

“老南?”陆景言试着叫了一声,无人回应,她轻轻推开门,穿堂风从后窗而来,一股血腥之气充斥着鼻间,陆景言忙冲进去,只见南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背光对着自己,看不清容貌。

陆景言惊愕地上前,只见血顺着南嘉手腕慢慢流下,地上一片血红,他双目紧闭,已经没有了知觉。

“师父!”苏清轻轻拍了拍他,南嘉面色惨白,没有任何血色。她不知所措下先拨通了120,接着又去探鼻息,感觉不到一丝热气,触碰到他身体只觉得冰冷,桌上放着一封信,开头是景言。

苏清没有看内容,只是将信展在陆景言眼前,她颤抖着双手接过。

景言:对不起,明明深爱着你,却一直在做连累你的事,谢谢你帮我还债,只是我回不了头了,漏洞越补越大,我也戒不了。身体与心理再也受不住这种深入骨髓的du瘾,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份上,帮我照顾妈还有可可,来世我再偿还欠你的一切,帮我跟小苏说一声对不起。

陆景言将信揉碎扔到地上,再也压不住情绪,仿佛憋着一口怒气,上前拎着他领口,猛摇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她的声音像被撕裂一般,明明在嘶吼却发不出很大的声音,像一种悲痛地呜咽。

“为什么你们都要走,为什么都要丢下我?我这样都没自杀,你凭什么要这么做?混蛋,你对得起夏依,对得起可可,对得起梁阿姨吗!”陆景言拼命地推着他身体,南嘉的身体倒向她,血沾上了她的手和衣服。

苏清闷闷地流着泪,没有上前劝阻,她能理解陆景言的崩塌,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痛和难过。她以为自己对他的任何事情都不会有感觉,可是南嘉的对生命的终结,将他们之间过去的一切都画上了句号。

没有怨,没有恨,只有遗憾。他才36岁而已,这么年轻的有才之人,为什么会误入歧途?

陆景言好似累了,握着南嘉的双手渐渐松开,望着自己沾血的手和衣袖上的鲜红,她惊恐地退了几步,撞到了另一张椅子。

“景言!”苏清忙上前扶着她,陆景言眸间透着惊恐,感觉呼吸的空气都带着血气,她好似被血海淹没,南嘉全身都是血,除了腥味,她闻不到任何气味。

“没事的,没事的,我帮你擦掉。”苏清慌乱地帮她擦掌心的血,她已经有了不好的直觉,陆景言的神色何其眼熟,她明明好了,不是好了吗?

正想着,陆景言忽然双腿发软,瘫了下去,紧接着开始呕吐,整个人发晕。

“景言,景言!”苏清大喝一声,陆景言好似意识模糊,瞳孔散大,没有聚焦,渐渐失去了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有些小铺垫也是为了这里,南嘉误入歧途,也成了陆老师病发的最大刺激

咳咳,隔壁红玫瑰的时间线比这晚一点,有些剧情是有穿插的,独立看没影响,一起看更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