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
我们现在要做的事,就是“血拼到手软”。我们站在一家家具大卖场门口,这是我最爱的居家物品量贩店。在这裡重新开始我们的新生活,是再完美不过了。
我们把车开进停车场,刚好有一个年轻夫妻买了一大堆物美价廉的家具用品。我想我们是唯一穿著防弹内衣裤去逛街的夫妻,我知道这种穿著不大适合逛街,但如果事情顺利解决的话,我们下次会儘量少穿一点来逛街。
我们陶醉在对爱情与未来的憧景裡,这个计画让我们兴奋得头晕。我们希望能儘快解脱,一起过我们想要的生活。
但现在得先面对现实,我们沉默的准备装备,尽量不要碰触对方,不要放入私人情感。我们是两个受过专业训练、经验丰富的杀手,正全心全意进行我们下一个任务。
像奥林匹克运动会的选手一样,我们准备各就各位。
这实在不容易,以前从来没有一个任务对我的意义如此重大。过去出任务时,我从未想过我所承受的风险,所以才能不顾一切的放手一搏。当然,没有人想死。但是过去,我是凭著本能而生存著;但是现在,我的生命有了不同的目标。
我要为了我和约翰的未来而活下去。
此时此刻,我以前受过的训练都将面临考验。躲过的子弹、受过的每一吋伤痕、锻鍊的肌肉、反射动作、矫健的身手、以及超过三百次任务中所学到的经验,现在通通一次施展在这最后的决斗上。
我们坐在车内等待,内心盘算著整个计画。
现在,是出发的时候了,我们已经耽搁太久。
约翰突然把手伸向我……调整我身上的防弹衣。“你中间绑著的弹道镶板……”他轻轻低声说道。
他这种语气多半出现在平常烛光晚餐时。我转身谢谢他,看到他眼中的恐惧。
我们自愿踏入这个疯狂的局面,明知胜算的机会不大,这和自杀没什麽两样。
我们过去都曾忽略对方,但在重新找回彼此后,我将再次失去约翰吗?永远失去他吗?
但是我们别无选择,如果我们不执行任务,他们无论如何都会杀了我们。现在这样,我们起码还有机会孤注一掷。
谢谢约翰的洗衣店——让我们能有一个军火库补给弹药。
我们给彼此一个温柔缠绵的吻,我不愿承认这是告别之吻。然后,我摸著约翰的脸,沉醉在他坚强的臂膀裡,毫无保留的给他我的爱。
我们紧紧拥抱著对方,用眼神交换著誓约。
然后我转过身,让脑袋清醒一下,继续回到我的工作上。
约翰伸入口袋,拿出班哲明丹兹皮带中的那个发报机,他轻轻敲了背后的迷你晶片,一道光快速的闪过。这个迷你发报机又再度运作,它会立刻将我们的位置回报给亚特兰大及老爸。
追兵马上就到。
“甜心,准备好了吗?”约翰问。
“早就准备好了,宝贝。”我回应。
我们带著购物袋进入店裡,看起来好像要去退货。但是袋子裡却装满了武器。
约翰拿起一个小购物篮,假装我们只是要添购一两样小东西,我翻了翻白眼,显然他对购物一点常识也没有。
来到这种家具量贩店,推一个大型购物车是必要的。尤其像今天这个任务,购物车会是一个很好的掩护,在紧急时可以躲在车后,甚至可以当作是有轮子的武器。此外,我需要个东西来拖动所有的武器——这些家伙实在太重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你或许会碰巧找到一些廉价的物品。毕竟,当我们的房子炸毁后,我们得补充一点用品。所以我推了一辆购物车,也叫他推一辆,用一大堆半价的床单和毛巾藏住我们的武器。
我们状似轻鬆的在卖场走道间蹓躂,假装在找东西,但是我们真正在找的是杀手。我们看到越多的人,越是把每个人都想成可疑人物。是那个躺在床上的家伙?那对正在付钱买园艺用品的夫妻?还是那个拿著毛巾的老太太?谁是真正的顾客。谁又是伪装的杀手?
然后,约翰和我分头去勘查这裡的地理位置。我们佯装在找便宜货,实际上却是将弹药分藏在店内不同的地方,以便在稍后的决斗中,能够快速的补给弹药。
当我们再次碰面时,约翰递给我一个从玩具区拿来的对讲机,我则给他看一个从厨具区拿的槌肉器。然后约翰的注意力又被一个小吸尘器所吸引,我赶紧拖著他离开现场。
现在,我们俩都准备好了。
约翰和我手牵著手,寻找一个有利的位置以等待敌人。没过多久,我们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地点。这家店有一个叫做“大草原区”的地方,他们在一个高起的平台上建造了一间假房子,屋外有鞦韆,后面则是一片有如金色田园的黄色小麦。我们爬上阶梯,坐在鞦韆上,看到这家店最美丽的景色。
约翰伸出手臂搂著我,我们轻轻盪著鞦韆,享受决战前的平静时刻。
我想像著我们的未来……一对平凡夫妻在晚餐后,与小孩们在庭院裡玩著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夏天晚上,小孩大声尖叫著发现第一隻萤火虫,而我们夫妻俩则轻鬆地在门口盪鞦韆……。
够了,我怎麽会有这样美丽的幻想?
约翰
或许在门口鞦韆上等待是个不智之举,尤其和一个叫作珍的女人。
脑中浮现很久以前的一个夏天,我还是个孩子,当时最困扰我的事也不过就是被蚊子叮咬。我想像每天晚餐后和一个名叫珍的女孩,坐在门前盪著鞦韆一起看夕阳,那该有多好……。
该死,我告诉自己最好专心工作,否则这些梦想永远不可能成真。
就在此时,有人正在看著我们。“保持冷静!”我提醒自己。
突然,我们俩听到喀咋声,这是子弹上膛的声音,绝对错不了。
我们停止盪鞦韆,整个世界似乎在刹那间冻结。我瞄了一旁的珍,我们俩都知道——决战开始了。
不慌不忙地,我们把手伸进口袋,拿出我们的墨镜。
“珍,下辈子再见。”我告诉我的妻子。
“你也是,约翰。”
为了让这场战斗增添一点乐趣,我在口袋裡的掌上遥控器上按了一个按钮。
然后,灯全熄了。
珍
我们回到现实。一旦开始行动,我们将无法回头;胜者为王。
约翰和我相互看了最后一眼。在这一眼裡,我试著告诉他我所有的感受:期望、悲伤、谅解、信赖与我的爱。绝大多数是爱。
约翰回了我一个笑容,表示他清楚地听到了,另外也加上了他的感情。他眨眨眼暗示我:“开始行动吧!”
见鬼了,我竟然觉得害怕。但是,我从没有感到如此真实的存在过。
我可以感觉到秘密杀手已经侵入这栋建筑物。我看不到他们,但我知道他们正从木工区葡匐前进,活像一群蟑螂。
约翰握住我的手说:“走!”当灯光熄灭时,我们及时跃过了门口的鞦韆……我听到身后有沙沙的声音。
不到数秒钟,店内迸出爆炸的声音,场面一团混乱。我们衝出屋外,试图找到出口。正当我们经过一个摆满泰迪熊的婴儿区时,一个巨型人偶突然杀出,他戴著一顶房屋形的帽子,留有鬍鬚——还拿著一把短小的猎枪。
一眨眼的功夫,我们俩各发一颗子弹射入他特大的填充头裡。当他往后倒在地板上时,手上的猎枪砰砰砰地往天花板扫射!
原本应是一场暗中进行的小规模战斗,没想到演变成大型的公开行动。顾客们惊叫著,相互推挤逃往出口。
突然间店内两边侧门爆炸,杀手的特种部队迅速从两侧涌入。
砰!六位杀手用绳索自屋顶降下,天窗被震个粉碎。
该死!所有变态敌人全到齐了。
约翰和我快速的从假屋撤退,然后往前门逃出。
我们将早先匿装成复活节彩蛋的烟雾弹翻出,拔掉安全栓,让它们在地板上滚动。彩色烟雾为我们形成绝佳的掩护。
我们保持低姿态,将混乱当作掩护,然后绕道至卫浴设备区。
我掀起马桶盖拿出藏匿的狙击步枪。当我扭转枪管时,约翰说:“我们得引开客人远离战火。上面或下面?”
“我可以用飞的。”我说。
我全速衝到隔壁的办公室区,死命跑到货架旁,攀上店内的五十迟橡木,这比攀岩还来得轻鬆。我悬挂在顶上,拿出一个夜视镜环伺四周……
这裡的视野很棒,我看得到整间店,那些蟑螂正倍增当中,我想屋内起码有数十个人。看来两个公司的杀手都到齐了,好像个家族众会。
我刚好看到约翰正试图弄倒厨房区的一整排电冰箱。有三名杀手在那排电冰箱的末端等著。
“约翰,停!”我向对讲机尖叫,“转向九点钟方向!”
约翰一个滑行,拼命向左转弯,消失在另一端。我举起步枪发出一发子弹,两个杀手当场倒地。约翰射了第二枪,站回原来的位置,对著对讲机说:“谢谢,甜心,今天是我的生日。”
“今天吗?”我惊讶的说。天啊,我以为三个月后才是。“祝你生日快乐……”
我讨厌错过生日,刚刚救他一命应该是最好的礼物了。如果我们能够活著离开,我发誓,我会为他亲手做个最好吃的生日蛋糕。
约翰
该死,我竟然会害怕。虽然害怕是理所当然的,但是——
混蛋,不,我还不想死,尤其是在我生日当天。
我偷偷摸摸穿梭在店内找寻杀手,洒水器将水洒在地板上,湿湿的,黑黑的,还有一些从没见过的噁心东西。
我在家具区发现杀手三剑客,他们可把其他客人吓坏了。
我要他们知道我在这儿。
哔!哔!我骑上儿童用的三轮车,按著响铃,加速前进。我将枪搁在把手上,当我飞快的在走道上移动时,三轮车安全杆上的小橘旗会告诉大家我在这裡,这正是我的目的。
现在,我在走廊上玩著“神出鬼没”的游戏。每当我每走到一个交叉口,我就发射一轮子弹。然后我消失,出现在另一个交叉口,再开枪射击!
最后我出现在一个大交叉口,是所有走道的会合点。当我的小旗帜出其不意的出现时,他们就无情的开火。
但这回我早就开溜了,我并没有将旗帜插在脚踏车上,而是插在一台从露营区弄来,装满丙烷筒的购物车上。
他们的射击引爆了这些筒子,再见了!坏蛋们!
珍
我在橡木区中穿梭前进,每当看到枪的影子时,我便开枪射击。但是杀手从四面八方不断蜂拥而入。
雷射光线瞄准我的位置,在我头上交叉,我像是身处在奥斯卡颁奖典礼裡,被紧紧地锁定了。
我失去约翰的行踪。
“约翰?”我呼叫著对讲机。“清除第六走道,约翰?”
没回应。
“可恶,你总是捡现成的。”我抱怨著,不敢去想他没有回应的原因。
我从旁边潜入,像隻蜘蛛一样在货架上攀爬,直到我到达儿童区。
我丢掉子弹空空的来福枪,搜索货架上的填充玩具。
果然还在!火力惊人的半自动步枪!
我不能再坐以待毙,等那些坏蛋来抓我。我讨厌等待,宁愿主动出击。
我越过转角口,发现杀手三剑客。我们全面开火,子弹休休地在空中飞过。我被子弹击中肩膀,还好身上的盔甲将它弹了开去。
我回到转角内侧,紧贴著牆壁,呼吸急促,现在该怎麽办?
然后我听到引擎声,接著就是轰隆一声!
约翰骑著怪物似的四轮拖车过来,牆上一整面的忍者娃娃顿时全部爆炸。他在一个洒水器前停下来时,脸上的表情彷彿他刚扫射死一整排的敌人。
“好一个卑鄙的家伙!”我说。
约翰咧嘴笑了,他伸出手,我抓住他,一个旋身跳上拖车。
约翰在走道上加速,衝到商品中间,蛇行地开著。这让敌人无法瞄准我们。
我伸手取了一顶防水帽,还有一支迷你机关枪。
约翰紧急煞车,整部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没问他这招是那裡学来的。然后我们朝著追兵的方向笔直的开去。
我们衝下走道,子弹一波接著一波发射,将那些追兵逼到货架间,他们像填充娃娃一样被轰到半空中。轻而易举——这像是瓮中捉鳖。
谢天谢地,看来我们似乎可以活著走出去。
突然,一个杀手从后面的一个帐蓬裡跳出来。
一支火箭弹筒被扛在他宽大的肩膀上,对著我们而来,
情况不妙。
在他开火前,我甚至没有时间开口说:“再见,约翰。”
约翰
他妈的!
我将油门踩到底,猛力打著方向盘。
仅有毫米之差,一个火箭弹在我们身后爆炸,我们和拖车被抛向牆壁,撞开了一个大洞。我们因此回到了开战的地方——大草原区。
拖车滑行了一段距离后停下,我们摔落在地,朝著人造雪景街去,撞坏了一打的耶诞树。
幸好,这个著陆点还算柔软。
我们在那儿躺了一会儿。谢天谢地,珍躺在我上面,我们还活著。这时,在一片漆黑、毛骨耸然的寂静裡,只有我们俩。
“我想我们进行得还算顺利。”珍喃喃的说。
“没错,没错。”我说。但我知道还没有结束。
我们一跃而起,狂奔衝入金属做的花园小屋,在裡面贮备火力。我们甚至用一袋袋的肥料堆成浑厚的防御。
最后的决战时刻到了。
我们先暖身。我们背后背著猎枪,在腰际及口袋上放置更多的枪。检查弹匣,同时把短刀插进腰间的皮带中。
我用牙齿将手臂上绑著的止血带繫紧,这不算什麽严重的伤。
冷不防地,子弹突然射向这间小屋,肥料袋瞬间已千疮百孔。接著,我们听到脚步声接近,敌人似乎正朝这儿潜伏前进。
珍爬上前去查看肥料袋上的弹孔。
“情况如何?”我问。
她一个深呼吸,不急不徐的转向我,脸上一个沉著的微笑。“小意思。”她说。
我们俩都心知肚明,这是她最后一次撒谎。“不要忘了,”我提醒她,“这是他们的障眼法。”
“知道了。”
“你习惯左边,甜心,”我说,“那我来掩护右方。”
“好。”
“我敢打赌,现在去拉巴斯划船肯定很棒。”我试著开玩笑。
不过她竟耸耸肩说:“现在那裡是一年一度的雨季。”接著她握紧我的手,认真的说:“现在在这裡,我就已经满足了……”
我抚摸她受伤的脸颊笑著:“时间到了……”
她抬头看我,脸上的表情坚强又勇敢,她是个真正的女战士。
我永远亲爱的女人。现在时候到了。
珍
我们是“虎豹小霸王”裡面的亡命之徒。
我们衝出花园小屋,摩拳擦掌准备还击。我们背靠著背,旋转地扫射著,像两个排练许久的芭蕾舞者,也像是个双头杀人机器。那些杀手们像苍蝇般一个一个的掉下来。
我试著不去想,拼命做就对了。我们以专业的训练、稳健的身手,应付一个又一个的杀手。
当我用完身上的军火后,约翰丢了个全新弹匣给我,手上的枪也没停过。他彷彿是我的影子,我们一起行动,一起逃窜,一起赴死。
一颗子弹射中我的防弹衣,接著又被两颗子弹射中。此时,约翰抓住机会用绑在我背上的手枪射击,我喘过气来,再度回到战场。
突然,我看到约翰摇晃了一下,然后倒地。我不加思索的扑向他,在半空中以三百六十度旋转疯狂扫射,起码十二个人中枪倒地。
我们过去一起生活的日子彷彿全是为了此时此刻,天啊,我们真是天作之合。
他腿上中枪了,我跪下去看他的伤势,他猛摇著头直说没事。我们慢慢起身,因为他的伤,约翰得靠我的搀扶才能行走。
但我却喜欢这样的感觉。
然后,我们转身伺机而动。现场一片寂静。没人朝我们开火,我们把他们全干掉了,那些该死的家伙。
我们等了一会儿,为这最后一分钟的胜利相拥庆祝,但这一切是否真的结束了?
在这一片毛骨耸然的寂静裡,只听见我俩沉重的呼吸声。
没错,都结束了,而我们俩还活著。
我们全身无力呻吟著,让发烫的枪枝掉落在地。
我们眼神交会,搜寻著彼此的热唇。我们亲吻著,在战场中央庆祝我们的生命——彷彿世界上仅存我们两人。
一个巨大的声响惊醒沉醉在拥抱中的我们。我们迅速转身,赶紧从身后拿起枪枝。
四个桶子发出巨大声响。还好这只是一些物品因燃烧而产生的小爆炸。
众多杀手躺在地上,彷彿熟睡不醒,他们的武器也散落一地,亚特兰大和老爸失去了所有杀手。
但是除了史密斯夫妇。
我们不确定这两个老大在哪裡?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一定在某个地方设法监看著我们,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
我可以想像他们目瞪口呆的震惊表情,害怕他们的名册、组织、及人员将会流露在外。未来这两家公司势必很难招募大量的杀手。
我知道还有几个不错的好杀手。当然,要价不斐。
我们走出现场,目眩的阳光刺著我的眼,我想到“虎豹小霸王”、“我俩没有明天”、“末路狂花”这些电影……。
天啊,一切都结束了。真的结束了!我们自由了!
我转向约翰,说了一句很久之前就想说的话……
“约翰……”
“什麽事?”
“我想要一个小孩。”
约翰
我突然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有点像是肚子被揍了一拳。
我的珍,真是个十分聪明的女人,此时此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我想要一个小孩。”她说。
当我看著她时,我知道我会这麽说:“我也是。”
生死无常的工作对我来说就像家常便饭,但珍改变了一切。
爱情会令你思考:生死,永恒,这一切到底他妈的什麽意义?
珍重回怀抱,给了我活著的理由。
我被她的话吓到了吗?废话,当然萝。
但是那又怎麽样呢?我赖以维生的工作,可是会把大部分的人吓得屁滚尿流。
小孩会比工作更困难吗?
“嗯,好啊!亲爱的。”我轻声的说。
她给我一个微笑,我期待实现我的诺言。
珍
我们身上掺杂著血与汗,拖著疲惫的身躯往外走。两人仍全面戒备,以防有任何的意外。
顾客躲在车阵的后面,婴儿嚎啕大哭,男人们也忍不住掉泪,老妇人们在一旁默默祈祷。突然有个女人跑到我们面前,约翰举起他的枪准备射击——
但我轻拍他的肩,摇著头说:“没关系,她不是伪装的杀手!”
他紧咬著下颚,但随即明白一切确实已经结束,然后放下他的武器。
我扶著他进休旅车内,然后爬到驾驶座。我们都累坏了,天啊,我只想要休息片刻,但警报器从远方响起,我知道是该走的时刻了。
我看了看手上的表,如果依照计画进行,亚特兰大和老爸应该正在清点他们的损失——老爸那裡起码损失了三十人,我还没有时间计算亚特兰大的损失。这些全是从东岸召集而来的杀手,他们可能庆幸没有从西岸、伦敦和台北办公室招募其他的杀手来。但是班哲明丹兹突然的拜访,一定会让他们大吃一惊的,虽然他只是去做例行的任务报告,但是老爸的电脑系统会发现他身上有爆炸器。班哲明会及时发现约翰装在他身上的爆炸物吗?我看著约翰,顿时感到一阵战慄,我知道他也有同样的感觉。
当我驶离停车场,我把手放在约翰的手上,我们感到甜蜜与热血交织著。
他对我微笑,并将他的头往后躺,眼睛闭著。我认得那个神情:他正和周公搏斗。
我一点也不介意,他需要休息,而我也很高兴载著受伤的英雄回家。
但是……家?在哪裡呢?
我们的房子已化为灰烬。
所有我们买的美丽家俱、小摆设和艺术品,那些在地下室的箱子,装满了或包好的、有条不紊按字母排列的东西全没了,所有的东西都没了。
天啊,我们曾共同建造的一切全都被我们毁了,没有留下一样东西。
现在,我们该去哪裡落脚?不一会儿,约翰在睡梦中唤著著我的名字,我微笑的望过去,注意到他裤子的口袋鼓起一大块。
别误会,我可不是在看那裡。
他翻了个身,我看到一个银色酒瓶的顶端露在口袋外面。那是我很久以前送给他的。
好在我们还是留下了一些东西。一个银色酒瓶,可以用来为我们俩新的人生乾杯。
当时我请人在上面刻下:敬躲过子弹,爱你的,珍。
这些神奇的字句,道尽了我们当初无法想像的未来。
约翰和我一起闪躲过无数子弹,还有一些不是从枪裡面射出来的“子弹”。
整整六年的婚姻,我们闪躲了许多唇枪舌剑。就在此刻我明白了:我们的家并没有被摧毁,我们的房子只不过是一间房子。
从小是孤儿的我,一心想打造出一个完美的家。把屋子装满了我爱的东西。自我洗脑地想像完美指的就是安全感、永恒不变与爱。
但它只是一间房子装满了东西,并没什麽大不了。现在只要我们在一起,约翰和我可以去任何一个地方,它就会是我们的家。
我不再是一个无知的新婚女人,我知道未来还会有许多的子弹要闪躲——工作上或生活上——但我们会勇于接受挑战。
未来,将会是混乱的、危险的、无可预测的人生,而我却非常期待。
约翰
珍,真是令人惊讶的女人。
我们成功了。
另一个机会……
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