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右之后,随着党支部成了学校的最高领导(过去不太明显),班级中团支部开始显山露水了。以前大家只知道曹正白是我们的班长,他学习拔尖、为人随和,是从虹口初中直升上来的,在同学中颇有人缘。然而他不是共青团员,他和他的家人都是虔诚的基督教徒,有同学告诉我曹正白饭前必定祷告:感谢上帝或者主耶稣。显然,在团组织眼中,曹正白继续当班长就不太适合了。于是在高二第二学期班级进行了改选,引出了一场小小的风波。
在开班会之前,袁锡范告诉我们几个非团员(他也不是团员):团支部要把曹正白换下来,让郭景德顶上去——阿德(郭景德)是团员。我们几个(吴乾龙、严庆宏等)对阿德并无成见(我和阿德因为家靠得近关系还熟得多),只是觉得团支部以是否团员作为当班干部的唯一标准不太公平。看来感到不平不光是我们几个人,班会开始后有团员提名阿德为班长候选人,立刻就有同学提名曹正白继续当班长。大家举手表决,所有团员都选阿德(大概事先开过会),但是曹正白当选,原因是班上团员毕竟少数。接下来的经过很有戏剧性,凡团支部提名一个团员任班委,必有同学提名一个非团员唱对台戏。比如团支部提郭元鳌作为文体委员候选人,则有人提张世刚,表决结果又是非团员的张世刚选上了。最后团支部又提名阿德为班委候选人,似乎是副班长还是学习委员我有点记不清了,袁锡范和王乃庆他们嘀咕了两句,回过头来轻轻地对我说:“算了,阿拉大家选阿德吧”,结果团员非团员都举了手,阿德当选,不过不是班长,班长仍然是曹正白。
平心而论,班上的团员同学绝大多数是在初中入的团,那时都是些学习努力、不调皮捣蛋的好学生才能入团的,确实没有什么人靠吹牛皮打小报告加入团组织,他们的共产主义理想也是完全真实的(1958年之前基本如此)。你想,他们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仍然稚气未脱,所以他们对我这类“觉悟”晚、不求上进同学的帮助是真心的,很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助人为乐胸怀。
高一学年结束时我有4门课不及格:几何、物理、化学和体育,前3门课中只要有两门补考不及格就要留级了。这就是不用功整天看“闲书”的后果。我没有把要补考的坏消息告诉父母,免得挨骂。不料暑假一开始,钟经贤(团干部、校学生会委员)来我家把补考的事告诉了我父亲,还说要我父亲关心我的功课,俨然一副代理班主任老师的面孔(高中三年班主任从未家访过),弄得我好不尴尬。父亲后来一直夸钟经贤是好孩子。幸好开学前我补考都及格了,没有留级。从那之后“识相”不少,除体育课外没有再补考过。
接下来关心我的同学是住在我家附近的梁乃端,当然也是团员。阿端会约我在一起做作业,大概我不做作业他们都知道,我到永安里阿端家里去过几次。他那时还担任初中少先队的中队辅导员,挺忙的,所以帮助我进步的接力棒最后落到了阿德手上。阿德也住在永安里,我们常常在早上一起去学校,途中阿德会讲一些道理,如应该有远大理想,要靠拢团组织,等等。
此时中央已经明确指示:教育必须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必须与生产劳动相结合。对于我们中学生而言,党组织似乎很遥远,同学中没有党员,班主任也不是党员。我们班主任姜庆宜老师说话小心谨慎(可以理解——经过反右了),我记得在一次吸收新团员的团支部大会上,在经过各种程序和许多团员发言之后,姜老师发表感想,说列席团支部大会他深受教育,还大大地表扬了班级的团支部一番。由此可见班级团组织并非只是一个好学生群体(初中时代),今天已经是执行党的教育方针的核心力量、是“组织”在班级的代表了。这次团支部大会邀请所有非团员列席,等于一次班会。
到了高三,班委作了调整:阿德当班长,曹正白当学习委员。调整结果只是在班会上告诉了大家一下,无人公开提出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