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简单用过晚餐,老太太终于觉得累了,回屋休息。

江汀却没那么轻松,回到房间就打开笔记本,开始一件件处理这十来个小时奔波积留下的工作。

她职业自由,大部分工作都是在线上和客户对接,所以回国后,除了时差,并没多少影响。

[Elita,上一个食谱吃腻了,可以换一个吗]

紧接着,这位正在一心想减肥却陷入暴食循环的新客户发来一个委屈巴巴的小表情。

江汀回她:[可以,你想吃什么]

客户:[炸鸡汉堡可乐]

江汀去倒水没来得及及时回,客户已经心虚地经过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后,自己先败下阵。

[抱歉,Elita,我知道我异想天开了,我还是吃草吧]

江汀莞尔。

[也不用那么惨,最近成果不错,炸鸡汉堡可乐都可以吃,只要不过量就行,你以前瘦不下来,最大原因还是饮食不规律造成的]

[只要正常饮食,营养搭配好,其实不会有暴食的情况,自然也就瘦了]

江汀花了两个小时,给客户发出新的饮食方案后,又用这段时间收集好的素材剪完视频,已经凌晨了。

一轮玄月静默在墨蓝天幕里。

远处田野传来若隐若现的蛙叫声,传进耳朵,也有了几分治愈。

在旧金山,江汀每天穿梭在钢筋森林里,很久没感受过这种属于自然的声音。

就在这时,Emily的视频电话来了。

Emily是江汀的大学校友,土生土长的美籍华裔。

一样的黄肤黑发,她却比江汀开放热情许多。

Emily先问了问她回国怎么样,随后就迫不及待地直入主题:“亲爱的,帮我看看Jack是不是出轨了。”

江汀疑惑:“Jack是谁?”

“我男朋友。”

“我记得你男朋友不是叫……”江汀一时想不起,但绝对不是这个名字。

“哦,我上礼拜才换了一个。”

“……”

“这个我很喜欢的,但我今天看到他和一个棕发女人接吻了。”

江汀无语。

“这还用看牌吗?”

“看!我相信塔罗女神的答案!”Emily信塔罗牌到了迷信程度。

“你宁愿相信这些有的没的,都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也知道根本不是回回准的,这就是一个概率问题。”

听着江汀吐槽,Emily不当回事,“我乐意,搞快点。”

江汀将手机支撑放到桌面。

又从行李箱里拿出塔罗牌,抽出三张牌,倒扣在桌面上,让Emily选了一张。

“愚人牌。”江汀翻开牌,看着视频里Emily紧张的小脸,“不出意外,真的出意外了。”

“渣男!”

Emily义愤填膺谴责了Jack十分钟。

趁着这个时间,江汀敷了个面膜。

Emily谴责完毕,又撑着脸,眼巴巴地看着江汀:“好羡慕你能看懂塔罗牌,汀汀,你因为什么学的啊。”

江汀在行李箱里翻找乳液,随口应道,“为了朵高岭之花,想知道他是不是喜欢我。”

“不会是顾亦清吧。”视频里,Emily面露嫌弃。

Emily对顾亦清印象非常不好。

江汀和他在一起那么久,就没见他陪过江汀,有一段时间,Emily真的不遗余力地怂恿江汀离婚。但时到如今,江汀非但依然和顾亦清在一起,还陪着他奶奶回国去了。

越想越愤怒。

“江汀,你就和我半斤八两。”

江汀知道Emily是指方才吐槽她那句“不相信自己眼睛”的话。

“我不离婚,自然是因为顾亦清有顾亦清的好。”江汀又解释,“高岭之花不是顾亦清。”

“那是谁?”Emily气消了些。

江汀反正无事,将屏幕调转了下位置,盘腿坐在白色羊绒地毯上,同Emily闲聊。

“高中时的初恋……”

江汀一顿,严谨地纠正说辞,“不,算是暗恋的人吧。”

毕竟“江汀”从来没对周宴河说过喜欢。

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他。

“天啊,你这样的还用暗恋!!”

Emily大惊失色,不由再次透过屏幕,认真审视江汀。

换做是她,坐了十来个小时飞机,早就精神萎靡姿容憔悴,但江汀不同。

哪怕素颜,唇不点而朱,眸色黑润覆层水色,盈盈动人。蓬松漆黑长发,随意用鲨鱼夹固定在脑后,腮边凌乱垂下几缕碎发,将氛围感拉满。

江汀被她夸张反应逗笑,靠着床沿,放松地嘘出口气,“对方太高冷了,硬得像块骨头,难啃得很。”

在Emily的强烈要求下。

江汀同Emily说起了以前做过的白日梦。

“那会儿,我班里的班长在玩塔罗牌,占了几次,结果还挺准的。之后就有点名气,好多女生找他,测感情的最多,有一对还真的成了。”

“然后,我就动了心思,也去找他,想看看到高岭之花有没有喜欢我的可能。”

Emily催促:“然后呢。”

江汀耸耸肩。

“我运气不好,去找班长的时候,他才被班主任找去谈话,说要封牌。可我还是不甘心,想着求人不如求自己,干脆买了一副牌,学着给自己占卜。那时候就琢磨,班长都能学会,我成绩比他好,应该也没问题。”

那天,江汀拿着新买的牌,藏在被窝里,以十分虔诚的姿态抽牌。

是一张[正位圣杯]

结合各种牌面解析和解说,江汀连猜带蒙解出牌面。

[对方对你也有好感,可以试着表白]

想起白天在学校,主动找周宴河说话时,他那懒洋洋的倦怠表情,江汀呵笑一声,推翻了那张圣杯牌。

心说,可真不准。

那天之后去旧金山之前,江汀没有再碰过这幅牌。

听完江汀的暗恋故事,视频里的Emily半天没合上嘴巴。

“你那什么表情?”

“不知道怎么说的表情。”

Emily愤怒隔屏点江汀,“我真的搞不懂你,明明塔罗之神都告诉了你结果,你竟然不信!如果是长成你这样,哪怕牌面告诉我你们没可能死心吧,我都绝对不会相信!”

江汀自嘲:“可能我有双重人格吧,一面自信,一面怯弱。”

Emily:“快拉到吧,双重人格可不是你这样的,我见过可怕得很。”

结束和Emily的对话后,已经凌晨两点了。

这一整天,江汀的情绪都大开大合,哪怕很困,但是也睡不着。

她又给远在旧金山的小姨打了个电话,还想再聊一会儿,她这次回国心情挺复杂的,但不能和Emily说。

只有小姨可以倾诉。

但好像小姨的店里来客人了,背景一片嘈杂。

江汀叹了口气,也只能作罢。

“注意身体,你才做了手术多久,钱是赚不完的。”挂电话前,江汀佯装凶巴巴地嘱咐,自从小姨生病后,在这段关系里,她就更像家长。

小姨笑:“很久了,都快半年了。”

“哪有半年,明明才五个月。”

“知道了,我会注意身体的,倒是你回国就好好玩玩看看,别把自己累着,还有早点睡,别当夜猫子。”

江汀原本准备看会书,倒倒时差。

但听小姨这么说,还是打算听她的。

江汀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随身携带的小包。从里,掏出个巴掌大,有些旧的小棕熊夜灯,还有一部插磁带早就停产的复读机。

并排放在床头。

江汀睡眠不好,这两样是她固定的陪丨睡小物件,走到哪儿,她都会带在身上。

拍亮小熊夜灯。

也摁下复读机。

沙沙沙——风吹麦田的白噪音声,传了出来。

一切准备就绪,江汀这才安心地躺上了铺着暗灰色床品的大床,双手轻轻交叠着,放在胸口。

闭上了眼,酝酿睡意。

这一觉,江汀睡得很艰难。

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也不消停,有一只张牙舞爪看不清面目的怪物一直在追她。

后来怪物终于跑了,她又被压了床。

挣扎着醒来,江汀满头冷汗。

未掩实的窗帘缝隙里,露出浅浅的光,天亮了。

江汀看了看时间,才六点不到。

国内的夏日向来都亮得这么早,好像就不想要人睡个好觉。

江汀眼皮坠坠的,四肢也沉甸甸的迟钝。但她不敢再睡了,干脆起床,准备出去转转,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换了身浅色衬衫和米色阔腿裤,将头发束成高马尾,对镜照照。

嗯,很精神。

但才打开房门,江汀就原形毕露——张大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还拖着长长的、动静不小的尾音。

这时,周宴河折过楼梯口,正好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显然也没想到会遇到她,脚步一顿。

江汀也是一愣。

闭上嘴,强行将打到一半的哈切,咽了回去。

身体本能的反应,让江汀有些懊恼。

就像年少不更事,和朋友打闹时,远远看到周宴河的身影,哪怕他并没注意到她。她也会立马转过身,整理了好刘海,再重新面对他一样的矫揉造作。

不过造作归造作,她的目光,还是诚实地被周宴河吸引了过去。

他应该是去晨跑过,穿着白色的无袖T恤,露出肌肉线条漂亮的手臂,修长脖子上覆着层湿漉漉的透亮汗水。

白色领口被汗水氤出深色。

那片深色覆盖下,探出一道旧伤痕。

配上他那张绝色的脸,伤痕不是累赘,而是诱惑人的野性迷药。

江汀咽了咽喉咙,挪开眼。

心说。

勾引谁呢。

嘴上却无比得体地同他打招呼:“跑步呢。”

“不然呢。”

周宴河没有不搭理她,话却带刺。

江汀这些年遇到的难缠客户不少,早就练就处变不惊的本事,自如地化解尴尬。

“嗯,挺好的,活力满满,特别棒。”

她特别真诚,就差对他竖大拇指了。

周宴河没再接她话,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重新提步而行。

走廊并不算宽敞,江汀礼节性地往后退了一步,想要给他让出更多的位置。

周宴河脚步微不可察地滞停,随后拉开江汀房间隔壁的房门,走进去,再阖上。

江汀盯着紧闭的房门,笑容消失。

心中烦躁更甚。

她是造了什么孽,不仅和曾经暗恋的人住在同一屋檐下,还住在对门,这是生怕她不会再对周宴河动心思是吧。

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江汀也懒得想了。

下楼,去别墅区转悠了一圈。

高档别墅区环境很好,房子之间的间距都挺远的,但不清冷,到处都是热闹的树影花草点缀。走在其中,江汀有种到了旧金山九曲花街的感觉。

漫步了半小时,还没走到头。

在山间氧吧的滋养下,江汀精神好多了,饥饿又蠢蠢欲动。

飞机餐没吃。

昨晚晚餐,是周宴河让附近私厨送上门的,卖相很好,她却胃口不佳,没吃几口。

说起膳食营养健康搭配,江汀是专家。

实则,如果没人管,在生活方面她毫无规律。

江汀自嘲笑了声,又折身回去。

周宴河站在窗边目送江汀的身影消失在林间小道,又看着她从花影重重里回来,他收回目光,转身离开了窗户。

江汀哼着小曲,推门入院。

穿过洒满阳光的客厅,径直走进厨房,就看到换了身衣服的周宴河站在水吧前,拿着一瓶染着寒雾的水瓶,仰头在喝。

明显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起伏着滑动。

“不要空腹喝冰水,对胃不好。”

出于职业习惯,江汀顺嘴提了一句。

周宴河虚握水瓶,淡淡看她,“我不是你顾客。”

“嗯,不是顾客。”

江汀想着又多管闲事了,脸上笑意却不减,“但,也算家人,不算你钱。”

“是吗。”

江汀从他话里听出了不同的意味,总觉得这个“是吗”之后,还有未尽之言,还没来得及细琢磨,电话铃乍然响起。

江汀看了一眼,是顾亦清的电话。

她接了起来:“什么事?”

顾亦清开门见山:“奶奶她怎么样?”

“挺好的,你……”

江汀语气一顿,看了周宴河一眼,有些话不能当着他的面讲。

“你等一下,我换个地方。”

语毕,江汀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在她消失在视野里时。

一声像是低分贝,爆破的闷响,炸开在空荡安静的厨房。

周宴河手中的水瓶爆开一条裂口。

冰冷的水顺着裂口争先涌出,漫过他青筋微突的手,淌满黑白暗纹的大理石吧台。

所有伪装的平静。

在瓶子裂开那一瞬,全盘崩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看到这里的各位太太

周宴河:TMD,好气哦,捏个瓶子消消气。

谢谢“逃逃不加冰呐z”灌溉的34瓶营养液(冰冰太太我懂,你想和小温一生一世(#^.^#))

谢谢“遥知今日晁宥乾”灌溉的18瓶营养液(谢谢遥遥太太的建议,文案已经加上了更新日期了)

谢谢“李木子_”灌溉的3瓶营养液(给木子太太比一颗巨大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