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B6房间失去兴趣的众人先后离开,若紫焦急地再次冲回房间翻找着东西。
但她只在房间浴室的角落找到了几块看起来就不怎么称手的木棍,正欲拿着木棍走出房间时却被拦住了去路。
“菲姐?”若紫诧异地看向关上了房间门的菲姐。
“你要去干什么?”菲姐默默打量她片刻,叹息道:“就凭这一块木板,你就觉得你可以对抗那些变异植物?就算可以,你难道忘记了,副本的规则是不能伤害植物。”
若紫闻言愣在原地,她攥紧了手中的木棍:“可是……”
“放心,他可以处理好的。你要相信他。”
菲姐终是叹了一口气,她走到一旁翻找出处理伤口的药水和棉棒示意若紫同自己一起在沙发上坐下:“受伤了都不知道,还好没有流血……这里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不只是副本里的危险,你也要学会分辨人心,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不要逞强。”
“谢谢。”若紫看着她将手中的木棍放到一边,又耐心将药水涂抹在她的淤青处:“我知道在这里不能轻易相信其他人,但你和他跟这群人不一样。我也不是对每个人都无条件的好,我记得来这里的第一天,我们明明很早就休息了可我一直睡不着,后来是你说你要守着小宁、有你守夜让我安心休息,那之后我睡得很安心。是你们先给了我善意,所以我才想尽自己所能地回报。”
见菲姐不语,若紫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以后可以和你一起过副本么?”
菲姐的动作倏然一滞。
“我知道我现在很笨。”若紫急忙解释:“但是我会努力变强,不会拖累你的。”
回答她的依旧是眼前人低眸间的沉默。
“没事,那就算了,你就当我没问……”
“你很善良。”菲姐终于说道,却依旧没有抬头:“希望我的女儿也可以像你一样,善良、单纯。”
若紫被她说得有些脸红:“没有。”
“如果你想帮他。”菲姐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睛:“就趁现在去把今天需要的玫瑰采好。”
……
B3房间内与其他房间的装潢陈设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相对于连阙的房间,这间房间因在文森瑞房间正上方明显更加宽敞明亮。
连阙戒备地环顾四周,缓步走到窗边。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花海,连阙隐在纱帘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蓄水桶边的文森瑞。
或许进入B3房间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但此刻文森瑞被拖住,白天的公馆无疑是他的领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开他的追捕,与其逃窜成为他眼中无知的猎物,倒不如利用仅存的时间……查看这间被他作为惩罚的房间。
房间的柜门无一例外全部被打开了。
连阙回忆着晨间所见的A1房间,未有例外的A1房间亦是所有上了锁的柜子都被打开,像是有人在翻找着什么。
如果再结合B1两人的话……
极有可能是文森瑞在寻找所谓的“地契”。
所以,他只能在“没有人”的房间内寻找地契?但一个变异的人,难道不是该寻求改变自身的方法或是寻找走失后成为恶灵女儿的真相……
为什么要寻找地契?
找不到地契感染变异的房主,游荡在房间内的女童,被文森瑞要挟寻找地契的人,还有那封奇怪的信……
这间公馆有太多古怪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如一根引线般将一切穿起,却隐匿在黑暗中无声无息注视着被表象蒙蔽的他们。
连阙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几扇敞开的柜门,房间内原本上锁的柜子如今已经被砸开翻得一片狼藉,柜中的衣挂与陈设用品凌乱堆放,有些甚至被随意丢弃在地上,可想而知主人翻找时有多么急切与愤怒。
连阙将目光扫过,又转而观察起脚下的红木地板。
这间房间之所以分房的时候无人选择,就是因为它位于文森瑞房间的正上方。如果说它与其他房间有何不同,大概也就是这一点了。
所以连阙才会在进入房间前找了一根绳子缚在腰间,以便在突发状况时随机应变。
观察之下,连阙察觉这间房间的地板与其他房间有所不同。
房间内的木质地板乃至桌椅床柜做工都极为考究,但这间房间的地板排列却显得有些松散,地板间还隐隐有几道不规则排序而未紧扣住的缝隙。
连阙正想仔细观察,脚下的地板却忽然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吱呀声。
连阙像是意识到什么,退后半步扶住身侧的窗台。
就在他的指尖触及窗台的一刹,他的脚下蓦地一空,那些并不平整的地板竟齐齐收进墙内!
随着地板抽离,原本被弃在地上的杂物尽数坠落,连阙脚下的地板也在顷刻间消失,失重的感觉瞬间侵袭了他的每一寸神经。
好在他抓住了身侧的窗台,在这片惊险中未与那些零碎的杂物一同掉下。他回过头,终于看清了此刻房间内的景象。
房间空旷处的地板尽数缩回,那些有家具的地方,诸如床、桌子和柜子的的迅速抽离坠入
如果这房间有人居住,晚间在黑暗中起夜一脚踏空后会经历什么可想而知。
此刻连阙所在的房间窗外阳光充足,是以他顺着一片烟尘向下看去时,他的视线还难以适应脚下黑暗的房间。
但他却似听到了细微的摩擦声,这声音极为熟悉,连阙瞬间便猜到了脚下的房间内有什么。
就在他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黑暗中突然窜出几根黑绿色的藤条,叫嚣般冲向他的脚踝!
对于危险的本能,连阙在意识到文森瑞的房间有什么后,借着手腕的力度强撑起向上爬去。
但那藤条的速度极快,就在这分秒之中便已缚上了他的脚踝。
抓住了猎物后,藤蔓似因兴奋而疯狂颤栗,扣住他便向那片如深渊一般的黑暗拖去。
连阙只有指尖扣在窗台边,仅凭这样的支点根本无法挣脱脚下的藤蔓。他咬着牙回过头向下看去,终于看清了脚下房间的轮廓。
文森瑞的房间拉上了几层厚重的遮光窗帘,密不透光的房间内满是错生交杂的藤蔓,原本宽敞的房间此刻被这些粗壮的藤蔓盘踞,显得格外阴森诡秘。
它们如同在坑洞中吐着信子的毒蛇般注视着自己的猎物,在这片阴暗潮湿的荆棘中,随着地板撤离一阵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
它不同于窗外被水冲刷过无数次气味减淡的肥料,是另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让人联系到某些不可名状的可能。
但眼前的情况并不适合想这些,藤蔓束在他的脚踝,如兴奋一般颤抖着想将他拖入自己的领地。
连阙一手攀在窗台边,另一只手飞快将准备好的绳子扔向半敞的窗顶。这根绳子在他的手中如同被驯服般精准地搭过窗顶,在窗子的另一端垂下。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用力拉紧那段垂下的绳子,借着绳子与攀在窗台另一只手的力道,竟在藤蔓不备中挣脱了束缚!
就在这时,那扇内敞的窗却因为剧烈的拉扯上半部的合页应声断裂,连阙眼疾手快飞快地跃上了窗台,在那半扇窗损毁前顺势在窗台站稳。
双脚重新踏上窗台并不能让连阙放下心来,做完这一切,他立刻打算跨出窗子。但就在他即将跃出窗外的前一刻,如同察觉到什么一般,他转身望向身后脚下的暗处。
被他挣脱的藤蔓此刻竟就停在不远处的黑暗中,如伺机而动的蟒蛇,却未再发出任何攻击。
连阙停下欲探出窗外的脚步,打量着脚下不远处紧绷的藤蔓。他好奇地蹲下,挑眉伸出手探向那株如在等待着他失足的藤蔓。
果然下一秒,那株藤蔓立刻绷如弓弦,黑暗中,更多的藤蔓也在同一时间蜂拥而至,似在等待他稍稍越界便要将他拖下深渊。
连阙好笑地观赏着这一幕,他大概明白了,这间房间的地板会收进四边墙壁,如果房间内的人落入文森瑞的房间便是触犯了规则。
但相反的是,这些藤蔓也被规则限制无法越界半分。
所以……自己竟然误打误撞地找到了这间房间的破解办法?
就在这时,连阙身侧摇摇欲坠的窗子终于无法承受自身的重量,“嘭”的一声仅存的合页也应声崩断。
坠落的窗划破这一片幽暗中的剑拔弩张,重重地落在地面盘踞着未来得及躲避的藤蔓上,发出碾压拍碎的闷响。
连阙瞥了一眼被砸中后断裂的藤蔓,那处未及时躲避的藤蔓断了几根,剩下的更是被压出了浓绿色的汁液。
变异藤蔓痛苦的哀嚎宛如婴啼,在这样阴森的气氛中让人不禁毛骨悚然,但随着它痛苦地舞动,盘踞在房间正中、被缠成蚕蛹一般的藤蔓展开了一道极小的缝隙。
里面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竟似是人的手臂,连阙待定睛去看时藤蔓早已再次将里面的东西包裹得严严实实。
空气间刺鼻的气味染上了苦涩而腐朽的味道,连阙蹙眉又转而看向自己低垂的指尖。
指尖之下,这些带刺的荆棘原本一缕一缕探向他的指尖,如今伺机而动的表象终被打破,这些藤蔓愤怒地冲向他还垂在原地的手。
但它们还未触及他的指尖半分,竟似齐齐撞在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之上,发出道道闷响。
连阙无声地注视着被激怒的藤蔓,如同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细看之下,这些藤蔓与外面的藤蔓不同,这间暗室中的藤蔓更为纤细,带着如初生一般嫩绿色的暗纹,横冲直撞的模样更不似文森瑞的狡诈阴沉。
连阙不禁产生了一些大胆的想法。
“这可跟我没关系,是它自己掉下去的。”他半蹲在窗台边,收回手打量着依旧不断撞击着结界的藤蔓:“看来这里的规则不错,它是自己掉下去的,怪不得我。”
他的话似刺激到了这些藤蔓,撞击着结界的声音也随之愈加愤怒,像是想将这道阻隔它离开房间的屏障硬生生撕碎。
但它越是疯狂,连阙面上的神色却越镇定从容。
他的目光环视过一层幽暗的房间,在打量中发现这间属于文森瑞的房间虽被藤蔓盘踞,却依旧可见有几个被摆在墙角上锁的柜子。
在柜子与另一侧的书架之间,是一张雕刻精细的木桌,虽被藤蔓缠绕,却依稀可见未上锁的抽屉半开着,隐隐约约可以窥见里面纸张的一角。
这让连阙再次想起那封信,不知道那封奇怪的信是否来自这里,但想起那个因闯入房间而加速死亡,在最后时刻还留下晚间这个讯息的少年,连阙微不可觉地皱起了眉。
他的视线最终再次落回房间正中那团交错的藤蔓上。
刚刚展露了一角的分明就是一个人的身体,只是一瞬太过匆忙,连阙还未来得及看清,藤蔓的缺口就已再次闭合。
连阙收回打量的目光,转而看向自己所在的房间。
这个房间的地板被抽离,却是将原本房间内所有家具的位置避开的,每个家具下都留着整齐得恰到好处的地板,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没有了地板的房间、四周如同悬浮一般临墙摆放的家具,这样诡异的场景不似鬼怪作祟,倒像是某种机关暗格。
连阙这样想着,又将视线转回楼下的房间,细看之下,果然在楼下被变异藤蔓盘踞的墙壁一角发现了一排不明显的开关按钮。
所以,如果方才自己选择的不是窗台而是任意一款家具,那他是不是就要随着家具一同掉下一层。
这些藤蔓撞击结界的声音太大,他下意识看向窗外,前一刻盯着B1房间两人的文森瑞此刻竟不知所踪。
连阙收回目光,视线快速在空荡房间内临墙的几样家具上逡巡。
这些更为幼小的藤蔓与花园中的不同,相比文森瑞它显然还处于幼年期有着动植物的本能却并不聪明。
文森瑞已经察觉他进入了这间房间,如果他再不做出反应,等待着他的或许就是成为这株还处于幼年期植物今日的口粮。
片刻后他便做出决定,迅速将绳子的另一端收好。脚下如恶意的深渊,连阙漫不经心地擦去额角的汗,在短暂的测算后他微微后撤半步助力,在藤蔓敲击着结界的闷响声中一跃跳向不远处如悬空一般靠近窗边的床。
藤蔓随着他高跃而起的动作一时间竟忘记了撞击结界,数根满含尖刺的藤蔓一同转向他的落点。
只是一瞬连阙便落在那张积满灰尘的床上。
脚下的藤蔓似乎因他这样的举动迟疑片刻,随即在那排按键前的藤蔓终于按下了开关。
连阙的唇角挑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就在那些如触手一般的藤蔓按下最外侧的开关时,他已纵身一跃而起。
在一阵地板摩擦床角的吱呀声中,他稳稳落在一旁的矮柜上。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刚刚脱离的床已然在触动的机关下坠落,将张牙舞爪等待着猎物的藤蔓重重压在地上。
更多绿色的汁液被压得飞溅而出,藤蔓在抽搐间再次发出如婴儿啼哭一般尖锐的叫声。
它们像是被彻底激怒了,抽不出被压在床下的藤条,开关前的触手愤怒地按下下一个开关。
但连阙就像是早就知道了它的意图,在脚下矮柜坠下前他便已然攀上了斜角的衣柜,并在衣柜坠落前顺势跳上不远处的茶几。
在他的身后,一件件家具随着机关转动的吱呀声坠落,重物落地的震颤与轰隆声、幼年期藤蔓的尖锐叫声交织在一起刺得人耳膜钝痛。
追随着想要将他撕碎的藤蔓一次次扑空,又被家具重重砸落。
而随着越来越多的尖刺藤蔓被坠落的家具压住,房间正中被藤蔓包裹的东西终于渐渐显露出来。
尽管依旧只有一角,连阙还是认出那是一个只有三四岁的女孩。
他的目光不敢多作停留,飞速撑着双臂跃向窗边的那张木桌。只要这张极大的木桌落下,砸中紧随而来的藤蔓,那么不需要再触动机关扔下其他家具,即便文森瑞赶来他也可以消除这株幼年藤蔓的战斗力,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他刚刚触及桌面还未来得及站稳,随着一阵细微的摩擦声,脚下的木桌在顷刻间坠落,与他一同坠向脚底藤蔓丛生的深渊。
变故来得突然,千钧一发之际,他用力将手中收好的绳子甩向头顶不远处的窗帘杆,故技重施地借助绳子稳住了下坠的身形。
正在这时,愤怒的藤蔓也悄然缠上了他的脚踝。
连阙戒备地回过头,果然见文森瑞已然回到了房间,他收回按下开关的手,那双满含恶意的眸子一瞬不眨地定在他的身上。
连阙的心下一沉。
下一瞬,紧锁住他脚踝的藤蔓收力,竟硬生生将头顶他束住的窗帘杆折断,拖着他向深渊而去!
失重的感觉再次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他握紧手中的绳子试图寻找可以攀附的地方。
就在他即将坠下深渊的那一刻,一只修长而有力的手携光而来,牢牢握紧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