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竖版旧书
韩朵朵凑过圆脸来看,被李卷土抬手推开:“你看不懂。”
“小瞧人不是?”
“呵呵。长路漫漫,我就替你师傅教教你这个历史系的研究生,谁让这书,跟你还有些渊源呢……”
李卷土把手中的书递了过去:“看你能看出什么名堂。”
韩朵朵接了过来:“不就是一本旧书嘛……《说文解字》,当谁不识字啊……徐铉校勘,卷五上……”
韩朵朵一边看书,一边自言自语。
“拿过来,我看看。”陶教授的声音。
韩朵朵随手翻看了几页,把书给了陶教授。
陶教授摸出眼镜戴上,靠近床边,小心翼翼地翻阅着。
“一页宋版一两金。卷土,你要好好保管,这是文物啊!”
“这是宋版?”
“真是宋版吗?”
韩朵朵和孙洪生都凑了过来。
陶教授很是兴奋:“存世的宋代雕版书籍,太难见到了。今天就借着卷土这本书,给你们讲讲宋版书……”
管重来听说是文物,也凑了过来听。
陶教授:“你们先看看这是什么字体?”
韩朵朵:“这也不是宋体字啊,像手写的。”
孙洪生摇头:“我对书法没什么研究。”
管重来:“像是欧体多一点。”
“你们两个,历史都白学了,还不如小管呢。”
韩朵朵心中不服:“这和历史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所谓宋体字,是南宋时期才形成,为了适应当时活字印刷术的应用,北宋的雕版印刷,会出现南宋才流行的宋体吗?”
韩朵朵仿佛恍然大悟。
“北宋初期,尤其是这位徐铉,非常喜爱欧阳询的字,也就是我们称的欧体。《说文解字》最早为东汉许慎编撰,后来因为战乱和年代久远,逐渐失传。这个版本的《说文解字》,是宋朝的第二位皇帝,宋太宗,在雍熙三年,命徐铉等几位大臣,在唐代版本的基础上,共同收集整理勘校补充而成的,这个版本,也成为了后世《说文解字》的蓝本……”
“你们看,这本书的板式,白口,四周单栏,还刻有校勘者的姓名,完全符合北宋早期官刻本的特征……”
韩朵朵:“纸张为什么这么白?真是北宋的,一千多年了,早就发黄发黑了。”
“发黄发黑的,多数是竹子造的纸。这是桑树皮造的纸张,厚白平整光滑,保存得非常完好,并未泛黄,难得一见啊!”
孙洪生:“老师您不愧是宋史专家。”
“这套《说文解字》一共三十卷,这本只是其中之一。卷土,你这本书,留在个人手里太可惜了,能捐给故宫博物院吗?不是白捐,我帮你申请奖金,一页一两金都没问题。”
李卷土:“捐给他们?早晚会被虫子吃了。还是我收着吧。”
陶教授也不强求,就当抡一杆子,没打下枣来。
“老师,小师叔说,这本书和我有些渊源?我怎么没看出来……”
陶教授:“朵朵啊,是这位徐铉,跟你们韩家一位先人,有些渊源。在当时并称韩徐,这个韩,比徐的名气还大,是当世名臣,大文学家,韩熙载……”
韩朵朵:“我知道啦,画《夜宴图》的那个人。”
陶教授谆谆教导:“错了。《夜宴图》是顾闳中画的,那副画的全名叫《韩熙载夜宴图》,韩熙载是画里的人物,主人公。”
趴在上铺的胖子,探个脑袋,把这一切都听得真真切切。
“花生瓜子火腿肠,白酒啤酒方便面……”
时近中午,售货员推着货车过来了。
“来瓶白酒,还有花生米,火腿肠,都要。”
上铺胖子爬了下来。
售货员将一瓶白酒,两袋花生米,两根火腿肠,放在了过道窗边的小桌子上。胖子坐在了李卷土对面的小凳子上,举起酒瓶,邀请李卷土:“哥们,来两口?”
李卷土看了胖子一眼,摇了摇手,起身向车门走去。
“列车前方到站定州站,停车十五分,请到站的旅客……”
列车广播里传来到站信息。
“小师叔,等等我……”
韩朵朵跟屁虫一样追了上来。
列车进站,李卷土和韩朵朵随着人流下车。
李卷土没搭理韩朵朵,径直走向车站售货亭,排队购物。他买了五个热馒头,十个热包子,一包酱驴肉,五根手掰肠,就往回走。
韩朵朵把他拦了下来:“我看你都买了啥东西……”
检查完毕,韩朵朵又回身去排队,李卷土回身上车。
不一会,韩朵朵也回来了,手里提着一网兜鸭梨。
管重来也回来了,她没下车,拎了一壶开水回来。
“开饭了!”韩朵朵喊了一声。
五人围着小餐桌,摆开几个袋子,开始吃午餐。
“驴肉有点咸,手掰肠不太正宗……”李卷土习惯性点评了两句。
“有肉吃,还矫情?搞得自己像个大厨似的。”管重来呲了他一句。
李卷土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没接话茬。
孙洪生开口说话了:“我这一天才两块多钱的出差补贴,可吃不起大鱼大肉,回家没法交差啊。”
韩朵朵说:“没事,咱们吃大户,我小师叔有钱,还没老婆管。”
孙洪生看着眼前的大二学生,真是羡慕不过来,家境好,是真好。
午餐过后,韩朵朵洗了五个鸭梨,每人一个饭后果,然后都爬上铺位,午睡去了。胖子男喝了点酒,很快就响起了有节奏感的呼噜。
管重来也在上铺,被呼噜得无法午睡,就翻身下床,来到李卷土的铺位床头,压低声音说:“喂,借本书看。”
“什么书?”
“随便。”
李卷土从书包里摸出一本书来,递给她。
管重来接过来一瞧,又是一本竖版旧书,封皮三个宋体大字:《金瓶梅》。
“你这是禁书!”管重来压低声音。
“你说随便的。”
“禁书我喜欢。”对面中铺探过来半只身子,伸出一只胖手来,抢走了《金瓶梅》。
“重拿一本。”
“你还是随便?”
“我不随便!《说文解字》也行。”
“那太深了,你看不懂。这本吧,简单点。”
李卷土又重新摸出一本书来,递给她。
管重来接过来一看,还是一本竖版旧书:《古文观止·卷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