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轮明月

徐长安洋洋洒洒说了一堆。周最也不出声打断她, 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

整个过程少年都出奇的平静, 一反常态。

徐长安终于说完了。她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周最,眸光清亮有神,“周最, 我想说的就是这些。”

周最冲她点点头。然后两人陷入静默。

“说完了吗?”两人沉默良久, 少年最终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说完了。”徐长安动了两下肩膀,坐得久了, 一双肩膀有点酸。

“那现在轮到我来说。我说, 你听!”周最把手中那杯奶茶放在椅子上,他站了起来, 居高临下,阴影罩下来,“我这个人坏毛病一大堆,根本没你说的那么好, 千万别给我扣这么高的帽子。我很惶恐的好伐?”

徐长安:“……”

一开口语气就无比骄傲。

明明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可徐长安听他说话就莫名想笑, 肿么回事?

少年的声线平而稳,不疾不徐,“退一步说,就算别的女孩子愿意给我百分之百的喜欢。可我不喜欢,那便一文不值。在我这里, 我可以百分之百,全心全意地喜欢你。而我只要你的一半,给我百分之五十就够了。剩下的一半, 我补全,再送给你。”

“长安,我对你的喜欢蓄谋已久,绝非临时起意。我不敢说自己对你有多好。但我保证对你绝无二心。你付一半的真心,换我百分之百的喜欢。这桩买卖,你不吃亏。”他探出手,一把握住她手,嗓音中带着一股撒娇的意味,“所以,你要不要试着接受我一下?嗯?”

徐长安:“……”

徐长安睁着一双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周最,一时半会儿竟然哑口无言。

明明是在拒绝他,跟他把话都摊开说清楚了,怎么反倒被他又给表白了?

她站在原地好好地消化了一下,怔怔地问:“周最,是我的话没说清楚吗?”

“你说清楚了。”

“可我看你怎么没听懂啊?”

“我听懂了不代表我会听你的啊!”少年动了动北风吹干的嘴唇,无比骄傲地说。

徐长安:“……”

徐长安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分外无力。周最的无赖可算是刷新她的认知了。

“好了长安,我的提议你好好考虑一下,不用急着答复我。”少年迎风站着,浓密的短发变得凌乱张扬,他缩了缩脖子,“冷死了,赶紧回去吧!”

——

周最去车棚取了电动车。

校园里不让电动车出入。周最晃晃悠悠推车,徐长安跟在他身侧。

慢悠悠地走出校门。

站在A大北门,少年仰头对徐长安说:“既然决定放下了,以后这地方你就不要来了。”

徐长安抬眸远远望了一眼,视线尽头,一大片树影里隐约可见几个尖尖的角。

她郑重地点点头,说了声好。

过往的一切,像是一场盛宴,满目华庭,不论她舍不舍得,它终究还是落下了帷幕。

好在,她有和过去好好道别。

两人回去照旧骑的是小电驴。周最开车,徐长安坐在车后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一路。

来的时候,她还在担心他可能会愤然离去。两人也有可能会很尴尬,再也无法独处。可万万没想到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周最丝毫没感到尴尬,也丝毫没被她的那些话所影响,一切照旧,他依然可以和她东扯西扯,话匣子不停。

她觉得自己可能根本就不了解周最。这个人远比她所看到的要复杂多面。

***

周最在徐家又玩了两天,然后就回横桑了。

虽然他很想在徐长安家里过年,而肖晓慧也无比欢迎。可奈何不住家里人的威逼利诱。周家传统,家族观念根深蒂固,除夕本就该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周维明和唐婉眉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他在别人家过年的。

来的时候孑然一身,一套衣服都没带。走的时候一只行李箱都塞得满满当当的。

和去年一样,徐长安送他去的高铁站。和去年不同,周最这次走得不情不愿。除了衣服就是一大堆青陵的土特产。

老早就到了车站,可愣是拖到快检票了也舍不得走。像个孩子一样幼稚。

徐长安哭笑不得,“好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来玩儿。进去吧,马上检票了。”

他俨然就是一个耍赖的孩子,“长安我舍不得你,你要不抱我一下?”

徐长安:“……”

“别闹周最。”她板起脸。

“离别总是伤感的,我这儿可难受了。长安你都不安慰一下。”

徐长安:“……”

徐长安无奈,只好象征性地张开双臂去,“来吧。”

少年咧嘴一笑,直接将她揽入怀里,拥得很紧,“我会想你的长安。”

徐长安简直被她箍得有点透不过气。

“走吧。”她挣脱开束缚。

周最拉起行李箱一步三回头地进了检票口。

总算是把人送走了。

走出车站,徐长安坐公交车回家。

坐在公交车上,却没由来觉得心里空拉拉的。

最近一段时间,耳旁总有少年聒噪的声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这会儿突然安静下来了,还真有些不适应。

晌午时分,日头正烈。金灿灿的日光越过车窗玻璃照进车内,一线线光束,一颗颗细小的颗粒在不断悬浮。

太阳一照,昏昏欲睡。

窗外风景匆匆而逝,从市区到郊区,建筑的花色都变了几番。

进两个小时的车程,徐长安睡了一路。险些坐过站。

车子平稳地停在站台旁,车门大开,她跳下了车。

手机叮铃一声响,清脆悦耳。

像是有所感应,我忙不迭点开察看。微信进来一条消息,霍然映入眼帘。

周最:「怎么办长安,这才分开一会儿我就开始想你了。看在我这么喜欢的份上,你就答应我吧!」

***

两个小时后,列车抵达横桑站。

刘叔去高铁站接的周最。

周少爷坐进车内才发现大哥周望也在。

周大哥看了自家弟弟一眼,似笑非笑,“阿最,瞧你这样子是乐不思蜀了吧?”

“我倒是不想回来,可咱爹妈同意么!”周少爷瘪瘪嘴,“你都不知道我每天的小日子过得有多畅快!”

“瞧你那点出息,都还没谈婚论嫁就赖在人女孩子家不走了,传出去也不嫌丢人。”周望冷冷斜了他一眼,毫不客气道。

周最:“……”

周最倒是没脸没皮,“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要脸惯了。”

周望:“……”

周望被噎了下,冷声道:“别忘了你之前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把人带给我看看。”

“真带啊?”

“不然你以为我说着玩的。”周望施施然道:“我总得看看是哪个姑娘把我弟弟的魂儿给勾走了。”

周最:“……”

“那我找个时间。”周最很不放心,“您可千万别吓到人家。”

周望哭笑不得,“你大哥我有那么可怕么?”

“倒不是你可怕,是她胆子小,经不起吓。”言语之中无不透着宠溺。

周望:“……”

周大哥摸了摸自己发凉的手臂,觉得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阿最,你都大二了,对未来有什么规划没?”兄弟俩难得说起了交心话。

周最悠悠道:“我能有什么规划,跟着长安走呗。她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出息!”周望狠狠地踢了他一脚,“一个女孩子就把你迷成这样了。”

“大哥,家里的生意有你和爸操心,我不得去追求我的梦想啊!”周最嘻嘻笑。

“阿最,你有没有想过我和爸妈不可能护你一辈子。周家的生意你迟早是要接手的。生在周家就不可能随心所欲。”

“大哥,您和老爹就放过我吧!我对做生意那些真没兴趣。”

“和蔼蔼一副德行,成天就知道玩!”

提起妹妹周蔼,周最忍不住问:“蔼蔼最近还乖吗?”

“你还知道关心你妹妹啊!前几天我在悦色撞到她,浓妆艳抹,交了一群狐朋狗友。回家就被咱爸削了一顿。这几天倒是乖了,安安静静待家里。”

周最:“……”

周蔼那小妮子还是不长记性,好了伤疤忘了疼。他得好好和她谈谈。

***

少了周最,家里明显冷清了许多。可这个年却是过得很温馨的。

除夕之夜,徐长安拿出看家本领烧了一大桌子的好酒好菜。付忘言给她打下手,从早忙到晚。

三人围在一张八仙桌上吃年夜饭。气氛很好,其乐融融的。

都是一些家常小菜,可味道却相当的好。不像付家,即便有一大桌的山珍海味,吃饭的人也味同嚼蜡,吃不出任何感觉。

付忘言在徐家找到了久违的归属感。

美食美酒,外加美女,付忘言难得尽兴,一不小心就喝高了。

饭后,徐长安拉着付忘言出去散步醒酒。

小镇的年味特别浓厚,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镇上的人逢人就笑,好不热情。

不像横桑下午三。四点钟就开始吃年夜饭,青陵的年夜饭大多吃得晚,一顿饭下来也差不多快八点了。两个姑娘披着月色,踏着青石板走走停停,说说笑笑。

最后走得累了,两人坐在河畔歇脚。

脚边的河水哗啦哗啦淌过,月光照在河面上波光粼粼,点点银光。天空中烟火绽放,绚烂夺目,整个夜空都被点亮了。不远处还有一群顽皮的小孩儿在放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付忘言将脑袋靠在徐长安肩头,酒劲上来了,她脑袋有些疼。

枕了一会儿,徐长安低声问:“小九,你在想什么?”

付忘言:“长安,我想我妈妈了。”

一到这种举家团圆的日子,人们就总是容易想起逝去的人。

徐长安揽了揽好友的肩膀,“不知道下面过不过年。”

“他们冬至过年吧。”付忘言想了想这样说。

徐长安抿嘴一笑,“好像是哦!”

付忘言低低问:“长安,你有没有想霍霆?”

付忘言一问,徐长安方意识到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想起霍霆了。她说和过去彻底告别,霍霆这个名字,连带着他背后的一切她竟然真的就开始慢慢淡忘了。

她一时间有些恍惚,沉默了一瞬方回答:“小九,我有一阵子没想他了。”

“这是好事啊!”付忘言把脑袋从她肩膀上移开,“说明你已经开始忘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