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晓慧平日里总是给肥仔喂很多鱼啊肉的。搞得这家伙天天不着家, 就爱往徐长安家跑。都不像是素以家的猫, 而是徐家的。
肥仔这猫是真懒,不是一般的懒,一天到晚都能看到它趴在角落里睡觉。除了睡就是吃, 再没其他活动了。太阳一出来, 则睡得更欢实。窝在太阳底下,双眼紧闭, 半天都不带动一下身子的。
别的猫还偶尔抓抓老鼠神马的。估摸着肥仔天生就没有这项技能, 这都养了一年多了,愣是没见过它去抓过老鼠。倒是将吃和睡身体力行地进行到底。
周最厚着脸皮赖在徐长安家不走。徐长安和肖晓慧也不可能赶他走。周少爷就心安理得住在徐家, 成天和肥仔作伴。
去年寒假,他在糖水镇玩儿,在徐长安家只住了四天。母上大人一天一个电话,使劲儿催他回家。这次倒是一反常态, 这都一周过去了,唐女士愣是一个电话都没打过来。想来应该是大哥跟她说明了原因。
唐女士不催他回家, 他就住得更加心安理得了。
咱们周少爷每天也没啥事儿干,就光撸猫。有事没事就去逗逗肥仔。
几天相处下来,周最发觉肥仔这家伙冷血得很。任凭他怎么好吃好喝的供着,这家伙就是不跟他亲。这一人一猫的关系处得那叫一个不和谐。他时常都能把肥仔招惹得疯狂乱叫,四处流窜。
肖晓慧身体不便, 自然是不能烧饭了。一日三餐就落在了徐长安肩上。而付忘言和周最就负责给她打打下手。
徐长安的厨艺是真好,能吊打无数人。普普通通的家常菜别有风味,远远胜过饭店里那些山珍海味。周最觉得女神烧的菜比九重天的大厨都要好吃。他的胃每天都被取悦着。
一转眼就到了腊八。腊八节在糖水镇也算是一个重要的节日, 家家户户都要煮腊八粥。
徐长安不仅煮了腊八粥,还从菜场买了一大堆食材回来,准备做顿好的。
徐美人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不停。一边切菜,一边指挥那两只,“小九周最,你俩帮我把这些芋头削了,我等下包芋头饺子。”
“好嘞!”周最提起一小匡芋头就出了厨房。
两人各自搬了条小板凳,在院子里给芋头削皮。
最近几天青陵的天气都特别好,晴空万里,浮云游曳。
午后的太阳很暖,暖意融融地映照着小院子。角落里的两棵老枣树齐齐沐浴阳光。肥仔窝在一旁睡觉,黑色的皮毛在太阳下油光水滑,模样好不惬意。
这样一个冬日的下午,日光明媚,一切似乎都变得美好了。
付忘言快速地削着手里的芋头,动作熟练。
她一边削,一边和周最拉家常,“周最你是横桑人吧?”
周少爷埋头苦干,脑袋都没抬一下,“对的,我家在半山那边。”
“那周望是你的?”
“我大哥。”
这么一问付忘言心里有数了,周最当真是周家人。
如此显赫的家世,若是日后长安真跟他走到一起,只怕不太容易。
她的母亲就是门不当户不对婚姻之下的牺牲品。因为这个,她有点替好友担心。
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多。眼下八字都还没一撇,长安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下过去,她想这些委实太早了。
想到这里,她又立马释然了。
付忘言两三个芋头都削好了,周最一个芋头都还在手里捏着,一半皮都没削掉。
她抬头瞟了一眼,直接说:“周最你别弄了,肉都给你削完了。”
“嘿嘿!”周最垂头看看手里被削去小半边的芋头,非常不好意思,“我没弄过这个。”
这些天徐长安和付忘言早就见识过这位少爷五谷不分的程度。韭菜和蒜分不清不说,白糖和盐都区分不开。
昨天晚上徐长安做红烧肉。肉在锅里翻炒,她腾不开手,就让周最替她把白糖放进锅里。谁知这位少爷舀起满满一勺盐就欲往锅里放。
要不是徐长安眼尖看到了,他们就该吃一锅盐透了的红烧肉了。因为这件事,付忘言肚子都笑疼了。
说是打下手,可每次都是帮倒忙。
“行了,你别弄了。”付忘言摆摆手,一锤定音。
周少爷停手后百无聊赖,自然得找点乐子。于是他就开始逗肥仔。
“肥仔,睡什么睡,起来嗨!”瞬间化身周三岁,硬生生把肥仔给弄醒了。
“喵呜……喵喵……”被人打断梦乡,肥仔当然一百个不满,嗷嗷叫个不停,一声比一声响亮。
仿佛想通过自己的叫声来强烈谴责周最的行为。
“别睡了,一天到晚就知道睡,你说你这猫有什么出息!”对于肥仔的控诉,周少爷却是浑然不觉,他捏着它的两只耳朵,一本正经地教育它:“身为一只社会主义好猫,咱得实现自我价值呀!你的价值就是好好陪本少爷耍,听到了没?”
“喵呜……喵呜……”
一人一猫玩得不亦乐乎。
得亏徐长安没看到这一人一猫的互动,不然她铁定笑得直不起腰。
你说周最这人还要不要点脸?为了让人家搭理自己,愣是给人家扣上了一顶“自我价值”的帽子,还敢不敢再扯点?
付姑娘默默听了两句,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埋头苦干。
阳光下,少年朝气蓬勃,笑容满面。脖颈间的格纹围巾随着他的动作不停的晃动。
“你这围巾?”这么多天过去了,付忘言今天才注意到周最的这条围巾,黑色和棕色相间的格纹,怎么看怎么眼熟,“不知道是不是我记错了,我记得长安之前好像也买了一条这样的围巾。”
周最的手从肥猫身上移开,抚了抚围巾下摆处的的一摞流苏,眼里布满温柔,“这就是长安给我的。”
“哦。”付忘言点点头,“你戴起来挺好看的。”
周最不再逗猫了,他把凳子搬到付忘言跟前,刻意压低声音问:“师姐,你知道霍霆是怎么回事吗?”
付忘言手一顿,笑容逐渐凝固。半晌后才轻声回答:“我不好说,你得问长安。”
“我没敢问她。”周最看到付忘言的反应,早已了然于胸,“不过我大概已经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周最,你喜欢长安?”付忘言抬头望着眼前的少年,阳光帅气,眼神清澈,像是发光发热的太阳。
“喜欢啊!”周少爷回答的那叫一个自然,丝毫没有被人点破心思的尴尬,坦坦荡荡。
付忘言追问:“是临时起意还是认真的?”
“师姐你觉得呢?”少年噙着笑意反问,痞气十足。
“她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她玩不起的。”付忘言难得用认真而严肃的口气跟周最说话:“如果是临时起意就适可而止,别再招惹她了。如果是铁了心要给她未来,那就请拿出你的诚意,把她从过去带出来。”
——
徐长安的手艺真是没话说,满汉全席都不在话下。满满一大桌子的菜,色香味俱全。芋头饺子更是一绝。
周最惊叹不已,“这豆腐里加了什么啊长安?”
一道普通的麻婆豆腐,可又不普通。豆腐绵软顺滑,又麻又辣,清爽可口。馨香之中似乎又有一股不同的味道。周最狂吃了好几口,欲罢不能。
付忘言尝了一口,认真品味,过后问:“长安你是不是加了生姜?”
“没错。”徐长安微微一笑,“姜能驱寒,冬天里吃最好。”
“我还是第一次吃到放了生姜的麻婆豆腐呢。”周最轻快地说。
肖晓慧告诉大家:“这是我教给长安的,她爸爸生前最爱这种吃法。”
一顿饭下来,周最没吃别的菜,就光顾着吃这盘麻婆豆腐了。
饭后,付忘言去厨房洗碗去了。周最继续逗肥仔。
那只黑猫被周最弄得烦不胜烦,频频乱叫,很是不满。
徐长安提着热水瓶路过客厅,看到这一人一猫在那里大眼瞪小眼,都快打起来了。
她忍俊不禁,“周最你别逗它了,当心它咬你。”
“它敢!”周少爷恶狠狠地瞪了黑猫一眼,“信不信我把你炖了吃掉!”
“喵!”那猫不甘示弱,也恶狠狠地瞪着周最,一双绿眼睛亮得瘆人。
“妈,该吃药了。”徐长安进屋,把水杯和药片递给母亲。
肖晓慧吃完药,问:“周最那孩子干什么去了?”
徐长安答:“正在和以以家的肥仔在玩呢。”
“肥仔可凶了,让他当心点,别被抓了。”肖晓慧有些不放心。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有分寸的。”
“周最几岁啊?”
“今年二十吧好像。”
“那比你小两岁啊!”
“嗯。”
肖晓慧呢喃细语,“挺好。”
“好什么好?”徐长安不明所以。
“没什么。”肖晓慧敛起神色,音色低柔,“这段时间真是多亏了周最,这孩子忙前忙后的,做事真是没话说,面面俱到。”
徐长安坐在肖晓慧的床前,点了点头,“周最他一直都挺能干的。以后找机会我会好好感谢他的。若是日后他有需要,我一定把他为我们做的悉数奉还。”
“你还不起的长安!”肖晓慧看着女儿,平静地说。
“呃?”徐长安有些不解,“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肖晓慧轻叹一口气,以过来人的口吻说:“长安,没有人会不计得失地对另一个人好。除非他真的很喜欢这个人。所以这份人情你永远都还不起。你心里很清楚这一点。”
肖晓慧话音一落,徐长安便沉默了。同样的话周最也说过。
母亲向来睿智,心里跟明镜一样敞亮通透,看得明明白白。
“长安,妈妈知道你一直都是个聪明的孩子。周最对你什么心思,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你身为当事人不可能察觉不到。有些东西你明明知道自己还不起,就不该承人家这份情。”
寥寥数语,却字字珠玑,一针见血。
这次母亲住院,周最帮了她太多了。她几乎都有些依赖他了。一个人孤立无援久了,有一天突然有了倚靠的臂膀,她自然而然想要依赖。
她觉得自己很卑鄙,自私地利用了周最的善意。
“妈妈,我明白了,我会找机会跟他说清楚的。”
“长安,妈妈真觉得周最这孩子不错,你完全可以……”
“妈,您别说了!”徐长安冷声打断母亲的话,明显是不愿再持续这个话题,她非常抗拒,“我心里有数的。”
“长安……”肖晓慧看着女儿,神色复杂。
“啊……”就在这时,客厅里传来一声嚎叫,惊天地泣鬼神。
徐长安:“……”
肖晓慧:“……”
母女俩对视一眼。肖晓慧忧心忡忡,“长安你快出去看看,是不是周最被肥仔给抓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