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
这句话,把“意外”送给了赵以邦。
见面的时候,两人都不如各自想象中脆弱。
秦桑榆她以为,一个多周不见,他也许长出了沥青的胡渣,连眼神眉梢都会流露出憔悴。可是,终于见到时,他依旧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样。
而自己呢,又何尝不是妆容精致,眉眼如丝。
人,都不是那么脆弱的生物,他们都有坚强的内核。
“你,是想通了什么,才来找我的吗?”秦桑榆知道,他肯来见自己,绝对是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建设和准备的。
既然有备而来,那么不论赵以邦作何打算和决定,她都无法躲避被宣判的那一刻。
赵以邦问自己,他爱秦桑榆吗?当然爱。
他心疼,不忍,后悔,失惶。
如果不爱,他就不会对她恋恋不忘,长达四年之久。
可若是若木已成舟,他只能做对彼此,对所有人都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对于他的家庭,他是儿子,上有父母长辈在。父母的意见与盼望,他不能忽略。他以后还有一个诺大的企业要去打理,父亲与他的对谈让他不得不选择先妥协。
对于纯钰和那个孩子,他应当尽理所应该的责任。
可是,秦桑榆呢?
他又当如何给秦桑榆一个妥善的交代呢?
在这件事情里,所有人都能被安善的妥当当。难道唯一需要牺牲的就是自己的爱情吗?
是否只要丢失了爱情,丢失了秦桑榆这个女人,利益才能最大化,才能满足除了爱情以外的所有人。
赵以邦他挣扎着,他纠结着,焦灼在爱、责任、与自私的边缘。
在无形之中,似乎有一张网在将他紧紧的套牢。
他越是动弹,就会被束缚得越紧。
迫于父母祖辈的压力,出于对纯钰肚子里那个无辜的生命的同情。当时他找到了纯钰,静下心来说道,“无论如何,肚子里的孩子是一个无辜的生命。不管我是不是孩子的生父,我都支持把孩子生下来。我希望生下来的第一时间我们就去做亲子鉴定。”
纯钰心碎的声音缓缓飘起,“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何其自私,你可知道?”
“我纯钰,不是那种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女人。你以为。我只是想随便给孩子找一个父亲吗?”
“我们从小认识到现在,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你可知道你的这句话,简直是在侮辱我的人格吗?”纯钰有些极怒反笑。
“你凭什么还以为现在的我,是在拿孩子束缚你,乞求你跟我结婚?”
“你难道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吗?现在是你的父母提着彩礼去我家求亲。现在是两家长辈一拍集合的媒妁之言。我们都别无选择。”
“坦白的告诉你吧,赵以邦。既然事情发展到了现在的事态,为了孩子,为了家人,我决定,嫁给你。”
回忆完与纯钰的对话,面对眼前秦桑榆的发问,他许久才启齿道,“桑榆,你有什么需要我去补偿的吗?”
刹那之间,话音落地。仿佛一块玻璃从凌空中破碎,七七八八的玻璃渣子朝着她的心猛烈地扎了进来。
她最后的一丝侥幸,一丝盼望,一丝对爱情的憧憬,顷刻之间被五马分尸,四分五裂。
眼前的赵以邦神色复杂。秦桑榆清晰地感受到,他眸子里自己的不舍与不忍。
分手的话说的越决绝,他的眼神被悲伤覆盖的就更难过。
秦桑榆明白他内心的煎熬,他说出这些话时的言不由衷。
疼痛的感觉蔓延在两人的四周,她才刚刚爱上不久的那个人,选择了以大局为重。
难过和伤心并没有浇灭她们的理智。
秦桑榆扪心自问,倘若这一刻,她是赵以邦,她站在赵以邦的立场上。她也会娶那个叫做纯钰的女人,而非为了自己,与世界为敌。
“说我不怪你吧,这句话太假。心里面对你确实有怨,但还不至于到恨的地步。虽然刚刚还抱着一丝侥幸,但是,你的这个回答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合乎常理。”秦桑榆苦笑着,安宁的凝望着赵以邦。
他的这张面容,以后怕是也没有什么理由见到了。
“桑榆,对不起。”
一声郑重的抱歉,把这几年为了这份爱情而铺垫的情节和伏笔全部都一笔推翻了。
临别之前,赵以邦对秦桑榆仍旧歉疚地说道,“桑榆,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只有这样做,我才能觉得没有那么亏欠你,才能更好受一些。”
秦桑榆思忖片刻,忽然莞尔一笑。
“我就是想你更难受一些。”
*
月底的时候秦桑榆辞职了。
换份心情,换份工作吧。丢掉沉闷,丢掉难受的回忆,成了她的当务之急。
在电脑上搜索着各地的旅行攻略。一场说来就来的旅行,她也想可以拥有。
“好想出去走一走,散散心。”
发了朋友圈动态之后,她抱着一盒沉重的纸箱,离开了办公大楼。
*
虞归晚埋首工作中,一抬眼,望了眼墙壁的钟表,已经到了下午四点钟。
秘书zoe轻轻敲了办公室的门,规矩礼貌的说道,“万卷那边的项目负责人已经过来了,现在在会议室等您。”
“嗯,好。”
*
李纯钰在会议室内恭候着这位传说中掌握着虞氏发展命脉的当权者。
见那个被拥护在人群中的翘楚朝着他们一行人走来,李纯钰主动上前握手,“您好,虞总。我是万卷的新的项目负责人,我叫李纯钰。”
万卷次此前来的目的虞归晚当然清楚。这几年万卷丑闻不断,品牌形象大大受损,股价暴跌。
而公司几个有实权的高层,中饱私囊,吃回扣,不作为。现在的万卷内忧外患,岌岌可危。
而时候,身为万卷最大的甲方公司虞氏要叫停和他们的合作关系,万卷公司自然不能再坐以待毙,继续堕落。
“我才回国不久,所以虞总您看着我觉得眼生。”李纯钰温柔一笑,不失大方。
万卷公司是家族企业,这种公司最忌讳的事情就是外戚篡权,同根腐败。然而很不幸,万卷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个。
公司日渐没落,在这个日渐式微的时刻,李家直系继承人李纯钰站了起来。
她顶着一身光环从国外回来,风风火火的上任,试图力挽狂澜,拯救家族于水火之中。
“想必虞总也知道我此行前来的目的。是的,我开门见山吧,我希望虞氏能够改变心意,继续与我们万卷合作下去。”
虞归晚轻声一咳,“给我一个理由,我相信你是有备而来的。”
“这两年,万卷的负面新闻确实很多。我们内部的人事存在着很强烈的矛盾关系,竞品公司对我们的打压也特别大,各种负面诋毁的消息一直不间断的,没停过。所以虞氏打算终止与我们的合作,我理解。”
顿了顿,李纯钰正声道,“但是现在,我李纯钰回来了。这几个月内,我已经逐渐治理好了內患这个问题。公司的结构和运行完全不会影响到与虞氏的合作。”
“那外患呢?”虞归晚忽然饶有趣味的一笑,他知道后面的话才是更精彩的地方。
“本人与粤恒集团家的公子赵以邦将于下个月15号举行订婚仪式…届时还希望虞总,您能来参加。”
果然有趣!
粤恒集团树大,却不招风。在华南地区的口碑和势头一直都很好。日渐式微的万卷公司在这个时候能够搭上粤恒集团这条大船,股票暴涨,起死回生,简直指日可待。
到那时候关于万卷公司的所有□□都会被与粤恒集团联姻的消息给打压下去。万卷回暖,轻而易举了。
见不置可否的虞归晚勾唇一笑。李纯钰终于松了一口气,悬下了心头的一颗大石!虞氏这位金主爸爸,算是挽留下来了。
心中顿时无限感慨,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来的真及时。
*
聂雨蔚才知秦桑榆与赵公子分手之事,立马跑到秦姑娘跟前,“我来安抚你受伤的心灵了。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突然说分手?”
秦桑榆淡淡苦笑,简单几句话,就说完了分手的起因始末。
她很清楚,并没有什么好端端的突然之说。
很多事情,早在许久之前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埋下了伏笔。
看着平静无澜的世界,暗流涌动着,风云不止。
*
秦桑榆最终还是去了九寨沟。虽然明白最好的季节是在秋天,满山的红枫黄叶,极美。但是她可忍不到那个时候了。能游玩的时间并不多,她得快速放空。
她记得高二那年,学校组织去旅行的地方,就是九寨沟。
她当时除了贫穷,一无所有,所以全班唯独她和另一个同学没有参加那次旅行。看着大家上交旅游费的时候,她,自卑到了地缝里。
“啊,桑榆啊,全班就你一个人不去哎?你这样好不合群哦。”
“桑榆家境不好,你不要这么说,也不是她不想去啊,你不要这么说桑榆啊。”
“真的能穷到这种地步吗?”
同学甲乙丙围绕着她唧唧咋咋,不安好心故意揭伤疤的人有,真的真心替她解围的人也有——
“班长,把刚那钱还给我。”赵以邦的那句话,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可不行啊,你都报名了。”
“这钱是我管秦桑榆借的,我的钱拿去花光了。”赵以邦直接从班委那里夺回了自己旅游费,然后对着秦桑榆说道,“钱还给你。”
苦笑再次荡开,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在那么隐晦而伟大的保护起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