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以灯看着他眼下的淡青,她发现了这人睡觉都是当天的觉当天睡的,从不会早睡。
她有的时候半夜醒过来就会看到他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电脑的荧荧蓝光照出他冷峻的脸,那种表情她看着都会有点怯,可他一看她神情就会变得舒缓一些。
深夜凌晨,他会伸着手等她过去,再把她抱在腿上,他没关电脑不过秦以灯看不懂他电脑上跳跃的字符。
原来自己每天直播的时间是他刚刚睡醒的时间,秦以灯搞不明白他的生物钟过的是哪国时间,不过他有在改变,慢慢的,她晚上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就睡在旁边。
两个人有时差的时候就各做各的事,哪怕天天在一块儿,呆在一起的时候也不长,她挺喜欢这种节奏的,知道他就在楼上或者隔壁房间,这种感觉很安心。
陈佳佳这几天也没联系自己,不知道她跟她男朋友跑到哪里去了,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秦以灯心里那个越来越清晰的答案也要逐渐浮现了,她不是一个有什么事都会说出来的人,大多数情况都是她自己试着去做,如果真的成了,她会告诉需要知道的人。
不过这次,她想告诉他,她打算读研的时候换个方向,她要考MTI考翻译硕士。
秦以灯这几天整理东西翻出来了之前打印出来的雅思成绩单,陈佳佳高二的时候就定下来要出国学钢琴她的相关资料语言成绩就准备的比较早,秦以灯一高考完就被她拉去了她做兼职助教的那个对外留学的语言辅导机构。
陈佳佳当老师,她去当学生,因为那个暑假也比较长,她英语方面笔试应试还行,听力一般,口语可以说是一塌糊涂,就正好跟着陈佳佳那个辅导机构上课。
她高中之前一直跟着奶奶在苏镇生活,学校都在家附近,同学也都是邻居,英语老师授课都是说的汉语,到了高中她转到北城才知道那里的英语老师全英授课,她上课听不懂,只能回家拿着英语字典一个一个词慢慢查了标准上去,又自己找了些音标的课程,练习了一段时间才能看着音标读出来发音并不准确的单词。
厚厚的词典还是她装在书包里从苏镇运到北城的,中考完那年夏天苏镇一天雨一天晴的,爸爸去接她,烟受了潮吸不成了,他随手把烟扔到地上还碾了两脚,烟丝被碾了出来泡在青石板路上的小水洼里。
“少带点东西,那边都有,没了再买。”
秦以灯拿了张纸叠了几折把烟捡了起来,她还是把那本表面的硬封都已经被透明胶缠了两三层的英语词典背走了,那些透明胶都是奶奶坐在小竹椅上用她平常绣花时剪线的剪刀剪的再严丝合缝的贴在词典封皮上。
正值盛夏,机构开在窗子密密麻麻的写字楼里,她有的时候走在过街天桥上看这栋楼都会叫人闪了眼睛,太亮了。
楼里的中央空调口从天花板上直对着下面吹,那天下午有节口语课,秦以灯去的时候只剩下几个空调风口下面的座位了。
教室里的同学年龄有大有小,有步入职场后出来提升的,也有高中生早早来上为出国做准备的。
窗外阳光正盛教室里安静的能听见空调的运转声,从高高的楼层
往下看,茂盛的梧桐树顶也能尽收眼底。
她前排的男生趴在桌子上睡觉,老师不会出声提醒,学到多少都看自己,她伸手拉了下窗帘拉到头还是没能把窗户遮挡个严实,那个睡觉的男生又被阳光晒到了他眉头紧皱烦躁的扯了把窗帘,窗户缝里漏出的光又重新照到她身上,不过影响不大,她没再去扯。
老师随机点名了解大家的口语程度和存在的问题,正好点到了她。
秦以灯捧着机构印制的大大的十六开书本站起来读,没想到站起来阳光会直直地漏在她眼上弄得她睁不开眼。
她把头又低了一些,去躲避阳光,尽量睁开眼睛辨认书上的单词,没注意到教室后门进来了个人。
她刚念两句就听见老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老师随手把白板笔扔到了讲台上,撑着讲台说:“一听你就是外地人,我们这边的从小英语氛围多浓厚啊,不会有话都不会说的。”
秦以灯抬起头,刺眼的阳光弄得她想去看老师也看不清,眼里的东西就像是老式电视机接收不到信号时的雪花画面,耳朵里也是刺啦刺啦的声音。
窗帘被拉动的声音响起,那种灼热感终于消失,黑色的头发吸光弄得她头皮都紧紧发痛,现在陡然被裹进了阴影里倒让她更想不到该怎么回答老师的疑问。
秦以灯站着有些不知所措,她知道自己的发音不好,很多连读的技巧也不熟练用不好,只能站在那里捧着书,耳朵燥得发红,刚刚身后的人拉动窗帘那划拉一声倒是让教室里显得更静,大家的目光在老师和她之间游走。
一道清越的男声突然从后面传来,他用着不紧不慢的语调,念了书上印的教学资料,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通过各种坚持去完成梦想的短文通过他的念法娓娓道来了其中的艰难险阻,让她的成功追梦更显合情合理。
秦以灯陡然想到了这是谁的声音,她没敢转头去看他,书页上都被她攥的留下了印迹,有些发皱,大功率空调送出的冷风也赶不走她脸上的热意和心里的窘意。
下了课,大家陆陆续续走了,秦以灯还保持着记东西的姿势坐在原地,老师在台上收拾电脑修改课件,这件教室后面没课可以做自习室用。
她答应了等陈佳佳下课一起去小吃街,她还不能走,笔尖悬在纸上,身后也没有什么动静传过来,她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只能用临阵脱逃来形容,关键时刻未到时豪情万丈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心潮澎湃,现在人就坐在背后,她还在斟酌甚至没有勇气扭头道谢。
老师拎着包要走时,坐在后面的人开了口,语气并没有故作郑重,“孔子当年周游列国的时候应该想不到这么多年以后为师者需要这么因“地”施教吧?”
老师拎包走的动作一顿,秦以灯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摔在桌上又滚落到了地下。
她没有去捡笔,反而转了过来看见了他,他眼皮半耷拉着,手里握着个车钥匙,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他俯身帮她捡起笔放在了桌上。
陈佳佳喘着粗气跑过来,门砰的一声被她撞开,她朝正往外走的那个老师翻了个白眼。
等那个老师出了门她才恢复平常的表情,笑嘻嘻的挽上秦以灯胳膊,跟陈斯屿说话:“哥,真是麻烦您了,劳您大驾,送我们去小吃街吧。”
秦以灯刚想问她不是还没到下班时候,就听见她带着怒意说:“说好按天结工资的,黑心机构,不给我签合同还说有学生投诉我,我只是个改作业的都没见过学生,我一看扣的工资比我赚的还多,我辞职不干了,办公室里也跟那演甄嬛传的一样,真是憋屈死我了。”
陈佳佳愤愤的拽着她走在陈斯屿后面,秦以灯理解她这段话着实是费了一番功夫,不是她讲的难懂,是自己三心二意的缘故,想想确实是对不起自己的好朋友了,到了小吃街秦以灯就赶紧给陈佳佳买了奶茶买了斤麻辣小龙虾,还好她没发现自己露出的那点心虚小马脚。
她走在烟火调料翻飞的小吃街里,脑袋里想的都是他,他穿着一个纯黑色的短袖,身上带着点清冷的柏木香。
她和陈佳佳第二天就换了个机构,她去上班自己去上课,之前的学费和未解的工资也都如数飞速到账,陈佳佳很快就开心的忘了这茬子事儿,还拿着工资请她搓了一顿番茄火锅。
可她还记得,记得那栋刺眼的玻璃写字楼,记得那天他念得那篇文章讲了什么,记得鼻尖萦绕过的那股柏木香。
秦以灯把雅思成绩单放进那些装着相关资料的文件袋,拨弄着手机屏幕查找翻译硕士的相关资料,陈斯屿又搞了次偷袭从后箍住她的腰,把下巴放进她颈窝。
“陈斯屿,我新年有了新目标了,我要考翻硕。”秦以灯大大的眼睛里难掩雀跃,语调也往上扬着通知他,陈斯屿点了点头,下巴戳在她颈窝里。她话锋一转,“不过接下来我要备考的话就会比较忙了,估计没时间……”
“没事儿,我闲,随叫随到,大研究生。”陈斯屿吻上她后颈,秦以灯轻“嗯”一声,又被他搅乱思绪,完蛋了,自己的考研路上还有这么一座难以颠覆的大山,她抽着气想着,他跟两年前相比身形好像更成熟了些,少年的青葱感仍在但也在向男人转移,比如说清瘦的身形变得更加难以撼动。
秦以灯说干就干,已经开始背起了单词,她在背一个S开头的单词,露台的门开着,窗帘被吹进来的风扬起一角,随风轻晃,她看见鸢尾花上落了一只蝴蝶。
陈斯屿手上拿着红色的衣服走进来,秦以灯站起来掂着脚尖走过来,手指抵上他嘴唇示意他往外看,陈斯屿看见了那只蝴蝶,捉住了她的手指在她手背上吻了一下,手刚被他放下手指就蜷进了手心。
他咬了下她耳垂在她耳边说:“serendipity”,秦以灯想的是他大概是在夸自己好运,有这种“意外发现美好事物的运气”。殊不知陈斯屿想的是一部电影《Serendipity》(缘分天注定)。
秦以灯看清了他手上拿着的红色衣服,她刚才还在奇怪他怎么想起来穿红色衣服了,这个有点不符合他平常的穿衣习惯,看清了发现是篮球服上面还印着号码,一大一小两件。
“你要去打球吗?”
作者有话要说:哇,很开心可以携灯灯和陈斯屿和大家一起过年啦!
祝大家新年快乐,心想事成,新的一年大展宏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