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血腥玛丽

谢眠撩起眼皮,语气似笑非笑,“你说要我……跟、你、走?”

说到这,他歪了歪头,仿佛有些疑惑,“可是这位先生,我和你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关系吧?”

谢凛面色冷沉,沉声道:“谢眠,别再胡闹了。你还嫌自己现在丢脸丢得不够多吗?”

“恕我直言,先生,我不太清楚你究竟在说些什么。”谢眠眉目倦懒而冷淡,反问道,“我们很熟吗?”

他低眸看了眼谢凛手上那只镶着碎钻的表,“想来先生也应该知道,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我还有工作需要完成。烦请让过。”

说完,他迈开脚步,大步往通道之外走。

但当他就要与谢凛擦肩而过的时候,却被谢凛一把拉住了手。

“你还在装什么?”谢凛声音含着愠怒,“你在谢家生活十几年,还说不认识我?而且现在是傍晚六点,你还有什么工作要完成——”他话语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冷声道,“……是赶着去陪褚言的床吗?啊?”

谢眠面不改色,道:“虽然谢先生的照片常常会在财经新闻杂志上出现,但这个世界上也不是每个人都会认识你,先生未免过于自恋。况且谢先生今天所做的事情,也并不符合你的身份。你再在这里闹下去,我就要去叫警卫了,到时候真正丢脸的人,可就是谢先生自己了。”

谢凛的面色黑如锅底。

虽然如此,却依然握着谢眠手腕不让他离开,“我们需要找一个地方谈谈。”他沉声道。

“我觉得没有谈的必要。”谢眠却已经有点不耐烦,他直视谢凛,目光彻底冷漠,“谢凛,我们之间现在的关系,不正如你所期望的吗?”

这么多年,这是谢眠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不带半点尊重和亲昵。

什么叫他所期望的?

谢凛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知名的愤怒,“谢眠,你究竟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你……”

“你捏疼我了。”谢眠打断道。

谢凛下意识放开手。

便看到谢眠纤细的手腕已经被他捏出了青紫痕迹,在白皙的肌肤上尤其显眼。

明明也没有用很大的力气,怎么就这样了……

满腔愤怒好像蓦然之间被浇了冷水,谢凛忽然冷静了下来。

谢眠淡淡瞥了他一眼,就想越过他想往通道外走。

“站住。”谢凛道,声音有些疲惫,“我们需要谈谈。别忘了,你的监护权还在我手里。”

谢眠微微蹙起眉。

他对这个世界的法律早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回想片刻,才终于想了一些。

虽然他已经十九岁成年,但他拥有重度精神病史,在医院曾经有所记录。

而在他进入恐怖乐园之前,他的精神疾病都未曾真正痊愈。

因此,在法律上,他属于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

而他的母亲师倾歌已经死亡,父亲谢奕在几年前检测出重疾,却选择了放弃治疗云游世界,生死不知,并不具备监护能力。

谢凛现在确实是他的法定监护人。

人类社会的规则实在麻烦。

他淡淡想。

但是也因为有这层东西保护,才不至于令人类秩序失控,变成如同恐怖乐园里一样弱肉强势的残酷世界。

他既然身在这个世界,还在用人类的身份,就需要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

“一顿晚餐时间。”谢眠回头看向谢凛,冷漠道,“我们最好能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谢先生。”

谢凛抿了抿唇。

本来以为的痴缠根本不存在。谢眠表现得居然比他还更想与他划清界限。

这又是在玩什么把戏?

谢凛定定地看了谢眠一眼,才道“走吧。”

他加快了步伐,追到谢眠身边。

却忽然发现大半年过去,谢眠长得已经快要与他一般高了。

身形却比离家的时候要瘦削太多。

谢眠并没有与他多言语,只迈步往停车场走去。

然而没有走出剧组,就迎面撞上了白昙。

白昙看到从通道里走出来的两人,微微睁大了眼睛,“哥,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谢凛今天根本没有告诉他要到剧组里来。

所以他哥为什么要来找谢眠?不是才亲口说过谢家和对方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吗?

谢凛:“去吃个饭。”

白昙勉强扬起一点笑脸,“去吃饭?正好我晚饭也没有吃,不如我们一起去吧。”

谢凛微微蹙眉,他和谢眠今天所要谈的事情并不适合与白昙一起,便道:“你先回家。”

白昙控制着脸上表情,五指却已经握紧。

他有些不安,又有些难以克制的嫉妒。

他怕谢凛这一去,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谢眠已经抢走他太多东西。

却又听谢凛道:“我吩咐厨房做了你喜欢的餐点。”说着,他低头看了看手表时间,“你现在回去正好七点,到家就能用餐。”

白昙看到谢凛手上那块镶钻手表,和自己手上此刻所带着的一模一样。

手表是限量版,世上唯有两块,被他和谢凛独占。

——他们之间才是真正血脉相连的亲人。

“那我在家里等你。”想到这,白昙重新扬起了笑脸,纯洁美好模样,乖巧道,“早点回来,哥。”

谢凛开过来的是一辆柯尼塞格。

车门自动开启,谢眠坐进去,扣了安全带就开始闭目养神。

谢凛也没有说话。

他们之间气氛,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已经变得如此沉郁。

竟和陌生人一般。

在红绿灯停下等待的时候,谢凛的手敲打这方向盘,忽然想起之前,他每次下班回家的时候,窝在家里沙发上看书的少年会侧过头来看他,微微扬起笑颜对他说,“哥,你回来啦。”

谢眠的笑和白昙不一样。

大多时候,都很淡——大概是因为从小到大远离人群的原因,谢眠其实是不怎么会笑的。

那笑容并不灿烂,大多时候显得苍白,像朵开在阴暗墙角里面的花。

却依然美得惊心动魄。

公司事务繁忙,他下班的时间有时候很晚。但谢眠会等他回来,再一起晚餐。

他曾经对谢眠说过不必等,但对方依然坚持。

谢眠喜欢甜品。

不仅仅是喜欢吃,还喜欢自己做。

餐桌上经常会看到对方虽做的甜品。

抹茶巧克力、草莓慕斯蛋糕、葡挞曲奇……

有时候谢眠会包装好让他带去公司。

他不喜欢吃甜点。

但是谢眠做的,他都会吃完。

谢眠还喜欢……

红灯忽然变成了绿灯。

背后汽车鸣起喇叭。刺耳的声音让谢凛从记忆里惊醒。

他踩下油门,汽车猛然加速,强烈的推背感将一切回忆冲淡。

都是假象而已。

他面无表情地想。

来到地方,两人下车,乘坐电梯升往大楼顶层。

进餐厅的时候,谢眠看了眼餐厅的名字。

“Victorian”。

——是他上一次生日的时候将谢凛叫过来的那家旋转餐厅。

只不过谢凛最终也没有到,放了他一晚上鸽子。

所以这次谢凛带他重新过来这家餐厅,是想做什么?

身着西装的侍者非常有礼貌地将他们请到了一间预订包间里。

旋转餐厅位置高,在顶层,可以看到落地窗外繁华的城市风光。

谢凛将餐盘推到他面前。

“先点餐。”他道。

谢眠懒得跟他客气,况且他对人类的食物没有兴趣,随手点了几道,就将菜单推了回去。

可谢凛却皱起了眉,开口。

“这不是你平时喜欢吃的东西。”

谢眠瞥了他一眼,“没想到谢先生居然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他的语气淡淡,“可是人的口味都是会变的。而且不止口味。”

说完这句,他没有再理会谢凛,而是打开了手机,指尖快速打字,看上去像是是在发送信息。

是给褚言发送信息么?

一想到这,谢凛刚刚松融一些的面色,就再度阴沉。

几分钟之后,侍者将谢眠点的血腥玛丽端上桌。

谢凛看了微微蹙眉,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谢眠却比他先一步开口了。

他说的是刚才网上查到关于监护权的事情。

“关于监护权的问题。按照法律规定,谢先生,我现在已经年满十八,精神病也已经痊愈了。抽空有时间,我会去医院再做一次全面检查,到时候烦请先生和我一起把个人状态更改。我具备完全的民事行为能力,不需要别人监护。”

谢凛极其诧异,声音一时有点沙哑,道:“你……痊愈了?”

他长期关注着谢眠的病情,医生的嘱咐都会仔细看,对这类型疾病了解甚深。

以谢眠的情况,很难完全痊愈,甚至能够控制住,都已经相当难得。

“是啊,”谢眠弯唇笑了笑,“说起来,是托您的福。”

如果不是在综艺拍摄里面受到刺激进入恐怖乐园,他的病可能永远也好不了。

周围没有其他的人,在谢凛面前,他懒得掩饰自己的本性。

笑容十分嘲讽,漆黑眼眸里带着纯粹的凉薄和恶意。

城市繁华的灯光照在他的秾艳妖冶的脸上。

他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血腥玛丽,血红的酒液摇晃,看起来像是会喝人血的妖魔,又像是尖牙锋利的毒蛇。

和记忆里的孩子,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谢凛蓦然间似乎有种失去了什么东西的刺痛。

他忽然沉声道:“你不能喝酒。”

从小到大药吃了太多,谢眠的胃部比常人脆弱,酒精会受到强烈刺激,平时在家里都是禁酒的。

得知谢眠抽烟的时候,他一度非常生气。尼古丁同样会对他脆弱身体造成损害。

谢眠勾了勾唇,淡淡薄红已经浮上了他的脸。

这具身体确实不耐酒精,但是属于怪物的精神力和警戒本能却让他无比清醒,不会被酒精和身体状况迷惑。

他永远都不会再醉了。

“虽然谢先生现在还是我名义上的法定监护人,但很快就不是了。恐怕没什么资格再来管我。”谢眠说到这里,又喝了一口酒。

他脸颊绯红,握着酒杯的手却苍白纤瘦,几乎得能够看见肌肤下的青色血管。

谢凛面色冷冷,“醉酒误事。我只是怕你会耽误我们之间要谈的事情。”

“还要谈什么?该谈的都已经谈完了。医院鉴定完成之后,谢先生,我想我们以后,也不必再见面了。”谢眠笑了起来,“说起来,我虽然以前不会喝酒,也确实在这里喝醉过了一会,差点误事,不过那天谢先生也没有赴约,其实也没有什么影响。不是吗?”

谢凛却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哑。

“你说,你生日那天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