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言笑间

【??????】

【我没看错吧,正拍着综艺节目呢,为什么连警察都出动了???】

【我认得他们的制服!他们是S市公安局刑侦总队的,近些年来破获了非常多悬疑大案,非常了不起,S市本地人还送了他们一个代号,叫做‘飞鹰’。】

【刑警们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一般都是掌握有确切证据才会出动的——所以说,谢眠真的指出了凶手吗!!!二十多年的案子就要破了?】

十多名刑警将大堂整个包围封锁,周翡林走在最前方。

他是负责这起案件的刑侦总队队长,长相端肃俊美,听到谢眠的招呼,就向谢眠点了点头。

随后他就身后几名刑警走向了沙发,目标正是简宁所在的方位。

坐在沙发上的简宁插在衣兜里面的手已经僵硬。

他看着越走越近的几名刑警,勉强维持住脸上表情,温声开口道。

“几位警察同志,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周翡林没有说话,只是扬了扬手,几名身形高大的刑警就迅速将简宁包围住。

其中有一个刑警拿出了手铐,要给简宁戴上。

简宁面色已经彻底变了。他沉声喝道:“警察同志,根据法律的规定,在没有逮捕令的情况下,你们没有权利对一个守法公民进行逮捕。我可以状告你们滥用职权!”

周翡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根据我国刑事诉讼法第八十条的规定,对于重大嫌疑分子,公安机关可以对犯罪嫌疑人先行进行刑事拘留。”

“嫌疑人简宁,今天早上,我们在你的诊所办公室内发现了二十年前奈亚碎尸案受害者季初晨的眼球,判定你有重大作案嫌疑,现在依法对你进行刑事拘留。”

【什么???警察在简宁的办公室里发现了季初晨的眼球!!!所以说简宁真的是二十年前案子的凶手?】

【完全不敢置信,简宁在节目里一直都是一副温和好脾气的样子,怎么会是当年那个杀人碎尸的变态???】

【我现在还没有回过神,简宁不是在参加这次节目之前,从来都没有到过奈亚酒店吗?那他究竟是怎么作案的?而且凶手是异食癖,和心理医生完全够不上关联啊!】

【srds。既然刑警都已经认定简宁是重大犯罪嫌疑人了,那就证明之前谢眠的猜测就是对的,之前还在嘲讽的人呢?脸疼不疼啊?】

弹幕里某些人尴尬地沉默片刻,有人跳出来道。

【对于谢眠刚才的推测不予置评,他叙述的时候主观因素太多了,真的好像就只是在讲故事而已,没有一点证据逻辑。我猜他只是因为找到了季初晨遗留的那封信,所以和刑侦大队的人有了交集,得到了一些有关于嫌疑人的消息,然后就迫不及待在节目里说出来博眼球了——可他这么着急,难道就不怕简宁心生警惕,刑警还没有来的时候就逃跑了吗?那时候锅他来背?】

【觉得案件侦破和谢眠关系不大加一。】

面对着周翡林的说法,简宁脸色变幻,插在衣兜里的拳头攥紧。

如果昨天他没有莫名其妙睡在这里,季初晨的眼球早就已经被他处理了。

而且昨天怪事刚出,今天就有了警察上门,就好像冥冥之间,自有因果报应——

肩头上的酸痛似乎越发剧烈,简宁警告自己不能再想,沉声道:“警察同志,诊所办公室是我私人领域,你们没有向我出示过搜查令,已经算是侵权。我并不了解为什么会有眼球我办公室中出现,也不承认你们非法搜集所搜索出的所谓证据。”

周翡林处理刑事案件多年,见过许多心理素质过硬的嫌疑人,但是像简宁一样敢回来案发场地参加节目,被警方搜出证据还在理智为自己狡辩的,确实少见。

他道:“搜查令是我们已经通过合法手续申请,并且在此之前,已经有证据证明你与本案有关。”

周翡林将携带的掌上电脑打开,放在一旁桌面上,一个全息3D影像显现在众人面前。

将影像调出之后,他没有立刻说明,而是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谢眠,道:“关于这一部分的关键证据,是谢眠先生这几天尽全力协助我方调查得出的,我认为可以交由谢眠先生进行解释。”

【尽全力协助调查?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可这几天谢眠不是一直都在录制节目吗,难道说他表面上在玩手机,其实是在帮助警方破案?】

【我真不知道你们还在质疑什么,警方都说了关键证据是谢眠帮忙得出的,刚才觉得案件侦破和他关系不大的人呢?刚嘲讽完就被打脸,请问你们的脸还好吗?】

这一回没有人再反驳。

因为微博热搜就过来不分青红皂白辱骂谢眠的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他们过来嘲谢眠在节目里的业务能力,可谁知道他是在协助警方办案,而且还真的破案了,破的还是节目借鉴的原型案子,让之前等着看谢眠笑话的他们显得异常可笑。

坐在沙发上的白昙握着笔记本的手已经僵硬。

他没有想到事情的走向会是这样。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偏离,原定属于他的东西正在离他越来越远。

面对着周翡林的示意,谢眠微微一笑,走到电脑旁边,道:“那我再给大家讲个故事吧。”

青年站在白板之前,长身直立,漆黑头发漆黑眼眸,容色间迫人的艳丽不减,刺得人眼珠生疼。

是极其吸引人视线,也极容易让人产生误解的一张脸。

他声音低柔开口。

“二十年前,和大学生一样来到了奈亚酒店的,还有一位身患重症的病人。”

他点开了电脑上的影像。

影像里,一个男人正在搭乘电梯。

他穿着一件深棕色风衣,带着毛线帽子和口罩,身高很高,却背脊佝偻。

“病人饱受身体上的病痛折磨,寻找了无数办法想要减轻痛苦,直到某天,他听说了心理催眠治疗的方法。”

“带来这个方法并且宣传推广的,是一位从国外留学归来的著名心理医生,病人对医生非常信任,并且在治疗中确实缓解了痛楚。”

“于是,病人在奈亚酒店长久住下了。他的住所在十八层,每天都会去心理医生的诊所接受催眠缓解痛苦。”

“某一天,他在下午五点出门,去到诊所接受治疗,在六点回到酒店。但是在晚上九点的时候,却又忽然想起自己忘了在诊所里取药。他再度出门前往诊所,直到晚上十点又回到酒店。”

“而就在这一天,和他同住在一个酒店的一位大学生被残忍杀害了。因为身住十八层,警方将他列入重点嫌疑人中进行排查,找他询问。病人老实地交代了当天的行踪轨迹。”

“因为在身份上确实没有与大学生有任何交集,兼之身体重病,没有能力进行作案,病人很快就被排除出了重点嫌疑人名单。”

“十九年前一个冬天,病人病逝在了病床之上。直到临死之前,他对当年的案件依然有所记忆,却始终打心底认为自己与案件并无任何关联。”

说到这时,谢眠却忽然话锋一转。

“可是病人却忽略了一点——为什么案发当天晚上,他会因为忘记取药,再度回去诊所一趟?明明他接受的只是催眠治疗,根本不需要任何药物进行辅助。”

旁边郁维似乎已经觉察到什么,顺着他话语道:“为什么?”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取药的需求,这只是他全身心信赖的心理医生,加诸在他身上的心理暗示催眠。”

“心理医生蒙蔽了他的感知。病人在当天真正进行催眠治疗的时间,其实并不是下午五点到六点,而是下午五点,一直到晚上十点。”

郁维猛然睁大了眼睛,“这么说,下午六点回到酒店,并且待在酒店十八层直到晚上九点的,并不是这位病人,而是——”

她话没有说完,谢眠低柔的声音便将她打断。

“我还有最后一个故事。”

他微微一笑,继续道:“二十一年前,一位D大毕业生受邀回去母校进行演讲。他是一位修了法医学和心理学双学位的优秀毕业生。回国之后,曾经从事刑侦协助工作,后来又自己开设心理治疗诊所,成为了一名心理医生。”

“医生认识了一位有着漂亮蓝眼睛的年轻人。在看到那双蓝眼睛的瞬间,医生就想要把它取走珍藏。于是他刻意那位年轻人接近,取得对方信任,却故意不留下任何会在网络留有痕迹的电子联系方式,只暗示对方在合适的时候只身到S城找他。”

“他料定对方在暑假时候会到S城找他,于是在那段时间,特意开设了爱心咨询诊所,在书信交谈之中一步一步与对方接近。网络的痕迹不能消除,而书信却可以销毁。他利用年轻人惧怕被人发现自己是个同性恋的心理,成功隐藏了自己与年轻人的联系。”

“通过对酒店的观察和对自己病人的设计,他精心策划了一场自认为完美的犯罪,在年轻人坠入爱河的时候,他借助病人的身份来到了酒店十八层,在夜色里取走了年轻人的眼睛。”

“为了彻底隐藏犯罪动机,他利用自己曾经学过的法医学知识,仔细地清理了自己的生物信息资料,并且慢条斯理将年轻人切割成片,将年轻人尸骸放入了楼顶水箱,血肉混进了酒店住客的早餐之中。没有人注意残缺的尸骸为什么少了一双眼睛。”

“因为这样丧心病狂的举动,关于异食癖的推测在网上被讨论得异常火热,心理疾病的问题终于得到了大众重视,心理康复诊所的推广愈发成功。在这二十年之间,他鲜花着锦,功成名就。”

“忽然有一天,一个综艺节目找上门来,邀请他去当年的酒店参与探秘游戏。而游戏所参照改编的,正是他当年犯下的罪行。”

“他欣然应邀,积极地参与到了游戏之中,在当年自己的犯罪现场旁观着探秘者们寻找真相,听着他们对当年事件的探索围绕着异食癖展开,许多推测荒唐又可笑。他觉得有意思,脸上也总是带笑,笑看着人们为虚假的真相折腾,而自信自己的罪行永远不会被人发现。”

“而现在,他就坐在我们之间。”

谢眠忽然抬起左手,在半空划过。

那张代表“审判”的卡牌从他手中飞出,掠过凌厉弧度,嵌到了简宁所坐的沙发上。

他那双漆黑得让人恐惧的眼睛微微撩起,看向镜头。

如同鸦羽所凝的利箭,凌厉穿破人心。

他微笑道。

“我说得对么,简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