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激荡天下(63)

昆吾立国166年夏,淳和帝幼子瑞王被立为新帝,定年号靖延,于是乎新帝便呼为“靖延帝”。同日,宫中宣布淳和帝崩,谥号“荒”,以国有难为名暂不发丧,一应礼仪从简从速,仅仅在数日之内便完成了政权更迭,重组朝局。

靖延帝登基之后,余皇后顺理成章地便成了摄政太后,曾文观身负托孤遗命,临危柱国,因此也随即官复宰相,同时又加授太师一职……待新朝总算大致尘埃落定,曾文观在料理梁元道党羽之余,总算能够腾出手来,好好盘复一番当今的朝野时局了。

现如今天下大乱,起在北疆,应在西北,而困于东南……在经历了与杨敬行的生死一战后,景玗及其麾下义军再度兵分两路:一路留在空桑城外继续盯死留在城中的朝廷步军,另一路则沿着清江逆流而上,与率领水军先行的穆向炎回师,继续朝着彭泽方向挺进。

在王师援军回撤,敌方增兵又至的双重压力下,原本留在彭泽四周围困地龙会余部的朝廷水师迫于形势,也不得不顺着运河后撤至京城东南一带,以援护武运城周边的漕运水路。如此一来被困于彭泽中的陆白猿等人便自然解围,并与穆向炎合兵一处……昆吾国东南一隅的情势顿时变得更加复杂,位于扬州境内的数座大小城池已经降下王旗,准备根据形势决定是否献城求降了。

俯瞰着沙盘中的天下时局,曾文观的面色久久不见松释——现如今京中尚有骑兵一万,外加三万禁军及御林军,想要守住京城并非难事,然而倘若想要荡平江山,光复朝廷威权,仅凭这点兵力却并非易事……武运城以南的十万水军久攻彭泽不下,已经挫尽锋芒;跟随淳和帝亲征的王师大部分都被困在空桑城里,想要救出也不容易……更何况现如今城外还有一支来路不明的骑兵大军,已经在城外停留了快有一周,虽然如先前承诺的一般并未骚扰城中百姓,但在卧榻之侧始终杵着这么一把不知来历的尖刀,多少总会叫人坐立不安。

思前想后,曾文观决定还是尽早把这支队伍太平送走,然后再设法联络空桑城中的留驻王师,里应外合先破了景玗的围困……如是决定之后,曾文观派人传来何靖,询问在城中搜寻歌姬一事为何久无动静。

“老师,我真的哪里都找遍了,连各家各院里的私娼家妓都一个个查访过了,实在是找不到这么一个人!”出乎曾文观的意料,这件原本应该是难度最低的问题,何靖却是大谈苦经,“京城里里外外,但凡是倡优聚集的地方,学生这几日几乎跑了个遍——教坊司、清河坊、漆器墙、太平坊、狮子巷、后市街……哪里没有找过?上至缺牙的鸨母嬷嬷,下至还未及笄的雏儿丫头,学生全都问过了,委实没有这么一个从善语国被掳来的女子!”

“如何没有人?她们如此大动干戈而来,若是没有一点确实的消息,犯的着带领五千兵马前来要挟?”曾文观闻言骤然变色,对何靖训斥道,“那些鸨母人贩惯于欺哄瞒骗,倘若是个红倌儿,极有可能藏匿起来不肯交出……你可是仔仔细细查访过了?真就找不出这么一个人来?”

“找了,真的都找了!不敢轻慢老师之命,我可是派人里里外外一街一街地搜过来的!教坊司和户部里有名籍的也都点检过了,歌坊舞司的人也问过了,就连各处茶楼酒肆里扎座的游女也都抓来问了……确确实实找不到这么一个人!”何靖急得满头出汗,低头拱手向曾文观解释道。

“蠢材!不过是找一个外邦女子,到你手中居然也成了一桩难事!”曾文观气得直吹胡子,眼瞅着何靖这一身新换的官袍纱帽就不顺眼。何靖心知自己办事不力,但又确实找不到破局之法,于是乎眼珠一转急中生智,对着曾文观躬身赔罪道:

“学生无能!只是刚才老师提到鸨母诡诈,学生倒是想起一事来——学生当年曾在酒肆中听人说起过,那些花街画舫中的私娼鸨母,最是苛酷狠毒,若有不愿奉事歌笑的良家女子落入她们手中,则少不了皮肉吃苦……您说会不会曾经是有过这么一个人,但是因为不肯揽客卖身,被她们打死抛尸已了……若是如此,您说我们该怎么办?”

何靖的话让曾文观心中猛一咯噔——的确,对方只是提出可能有那么一个人被掳进了昆吾京城之中,但谁都不能保证有这么个人如今还在城里,甚至还在世上……倘若无法找到那三名女将所要求的的女子,那么城外的那些兵马,就必须被视为可能存在的威胁……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再派鸿胪寺的人去找对方问询,问清楚那女子的年庚相貌,身量特征,接着去找!”曾文观强抑下心头忽然冒出的不安预感,对着何靖吩咐道,“除了在花街柳巷和茶坊酒肆中寻找以外,再去坊间查问近几年来收买过姬妾的人家,看看有没有来自外邦的女子……总之接着找,挨家挨户兜底找!找不到也决不能声张出去,提防城外情势生变!”

“学生知道!”何靖闻言一躬到底,小步紧走着退了出去……眼瞅着沙盘上北城门外的那一杆小旗,曾文观心中不禁又是一声长叹——此一队人马来路蹊跷,若真的要与他们交锋为敌,以如今城中的兵马战力,又会平白造成多少损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