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喊杀之声很快就被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取代,为了替玉羊制造更多的“洗衣机”,这几日唐无鸷便带着两名徒弟兼助手一直留驻在溪口附近的帐篷内,溪口距离北泽村很近,故而休留会嘱咐孟极先去把唐无鸷叫来——唐无鸷虽从属于唐家“夜、镖、商、匠”四部中的匠造部,但毕竟是嫡传的唐家子弟,与徒弟三人人手一个大铁锤,便足以令院外那十几个半吊子江湖人完全无法近身。
耳听得院门外杀声四起,休留心知这是最后的机会,当机立断左手甩出两枚银针,击中两个手持弩弓的汉子,随后便护着玉羊和雪衣再一次往院门方向撤退……那络腮胡只听院子门外杀声纷乱,并不知道对面增援的其实只有三个人,当下有些慌了阵脚,情急之下,他竟然从冯氏手中劈手夺过那个出生还不足月的婴儿,高高举起,对着正欲再次破门突围的休留等三人吼道:
“站住!若是再不住手,我就摔死他!”
“啊,啊啊!不要!”见自己几乎用命换来的孩子被人夺走,冯氏膝行着爬到络腮胡脚边,挣扎着想要从对方手中抢回孩子,无奈却身单力薄,几次都被络腮胡踹翻在地……见自己夺回孩子无望,冯氏连忙转过头来朝着玉羊等人连连磕头,同时涕泪横流地哀求道,“夫人,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冯氏一哭,连带着身旁的杏儿也开始大哭起来,玉羊原本已经走到了院门边上,闻听满院子撕心裂肺的哭声,终究是不忍心跟着雪衣休留他们迈出去……与原地愣怔了半秒钟,玉羊转回身,冲着络腮胡冷然道:“把孩子放下,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让外面的人停手!然后你一个人过来!”络腮胡仍旧抓着啼哭不止的婴儿不松手,冲着玉羊等人嘶声吼道。孩子还被他举在手中,若是此时拿暗器打他,孩子也会随即摔落,故而休留迟疑着无法动手。玉羊见状叹了口气,转回身冲着院外叫道:“唐家大哥,我们没事,你们别再往里来了,走远些!”
此话一出不过多时,院外惨叫的动静顿时消停了。见院外原本已经被冲得大乱的人墙又渐成型,络腮胡此时才舒出一口气,将婴儿抱在胸前,拿刀直指玉羊道:“你,一个人走过来!叫你的人都站开!”
玉羊转头看了看休留和雪衣,朝着二人无声地点了点头。休留心中了然,按照玉羊所示挪着脚步朝墙根方向默默退去;雪衣则是撇了自己的两把短剑,上前一把搀住玉羊的胳膊道:“奴生是夫人的人,死是夫人的鬼!如今夫人被贼所逼,奴也要陪着走一趟!若是有人不容,奴即刻就撞刀自死!”
“只要你们保证我们主仆还有冯氏母子的性命安全,你们的主子想知道什么,我都会知无不言。”玉羊顺势抓住雪衣的手,盯着络腮胡郑重道,“但若是你们伤了其中的任何一个,我就算咬舌自尽,也绝不会多说一个字!最后是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如今便看你们的抉择了!”
“捆上!到了老爷府里,有的是法子让你们俩说话!”络腮胡盯着玉羊和雪衣狞笑一声,转头便招呼手下人拿出绳子,作势要来捆绑二人。雪衣站前一步,以自己的身体挡住玉羊先行就缚,而就在雪衣摁倒在地捆绑之时,只听得院外忽然又响起一声大吼:“夫人,快趴下!”
玉羊闻言浑身一激灵,当即纵身上前抱着雪衣一起朝地上趴去,一旁的休留闻声也猛然跳将起来,踩着院墙几个纵身便绕到了络腮胡身后,手中无牙刀影一闪便划开了对方的咽喉,同时左手顺势从对方怀里抢过孩子,转身压着还在抱头哭泣的冯氏和杏儿往地面上伏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用竹篱和土石垒砌的院墙应声就塌了半边——由虎蹲炮发出的铁球在击穿院墙后势头不减,一气撞进屋内,连带着土木结构的瓦房屋檐也一起塌了下来……站在屋檐底下的两个汉子瞬间被埋,而剩下的两人也被这猝然的轰雷之声所惊,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院墙一破,于屋外待命多时的唐无鸷和孟极等人顿时便有了用武之地——几人迅速杀散了还没被吓跑的几个散兵游勇,从院墙破口处突入院中……待院子里再无能站着的敌手,唐无鸷这才转身扶起玉羊,带着小心上下打量道:“夫人,您没事吧?”
“……我没事,倒是他们几个,快看看要不要紧!”玉羊揉着肚子好容易才喘匀了气,紧接着便伸手要去替雪衣松绑,“我一个人去也不打紧,自报身份他们便不敢拿我怎么样,你作何又非要跟着我受遭罪呢?”
“夫人说的什么话,雪衣已经不能跟随大娘子而去了,若是连您也守不住,那就算能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手腕上的绳索很快被解开,雪衣从地上捡起自己的两柄短剑,转头看了看地上已然没了声息的五人,叹了口气道,“可惜没留个活口,不然就能问出来是谁在算计我家夫人了。”
“不妨事,进来以前我在外头敲晕了好几个。”唐无鸷抱着胳膊拿下巴颏指了指院外,示意雪衣不用担心。此时孟极也扶着负伤的休留走了过来,休留回头看了眼抱作一团的冯氏母子,以及趴在院墙角落里抖成筛糠样的那个猥琐汉子,对玉羊道:“夫人,如何处置?”
“都带回去吧,我有话要问他们。”玉羊回头看了眼墙倒屋塌的小院,又看了眼抱着母亲和弟弟抽噎不已的杏儿,无声地叹了口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