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你那还叫不算讨厌的意思啊?虽然大脑当机,但即便单纯迟钝如玉羊,现下里还是总算搞明白目前算是怎么一种状况了:景玗会赶来,多半是因为罗先和慕容栩在背后搞了些花样,让对方误以为自己是打算跟珂利多一同出走……于是乎眼前这位现在的情绪……其实是打翻醋坛后再进行撒娇似的认错?
“呃……你能不能稍微松开点,我快透不过气了……”玉羊一句话险些又坏了两人间难得的暧昧气氛。景玗闻言,无奈地稍稍松开手,让玉羊从臂弯中探出头来。只见小丫头长长呼出一口气,抬头直视着自己的双眼,楞楞道,“所以,这是喜欢的意思?”
“你……”景玗被噎得半天接不上话,分明他最不擅长的便是这种甜言蜜语,然而玉羊却又一次把话堵在了他最难开口的话题上,“……你就这么缺这一句话?我先前明里暗里给了你多少支持,纵容你捅了多少乱子,这些所作所为……你都权当看不见的吗?”
“……我笨啊,确实看不出来这就是喜欢的意思诶!”玉羊小嘴一咧,心下顿时起了调戏之意:为了他出生入死,为了他愁肠百结,如今终于等到了云开月明的这一刻,不彻底把他调教服了都对不起自己先前那两年多的苦恋……然而没等玉羊听到那句期待了两年的表白,景玗忽然一把松开她,扭头转向院外聆听片刻,随即变了脸色,推她上马道:
“别出声!先从后面出去!”
“又怎么了?”玉羊有些不情愿地攀上马背,皱眉问道,然而还没等景玗回答,远处的残垣间便扬起了阵阵飞沙,同时隐约还有密集的马蹄声朝着这边奔涌而来,不同于刚才珂利多带走的护卫马队,这些蹄声中夹杂着悠长而尖利的呼喝,裹挟于沙风之中仿佛地底涌出的罗刹饿鬼的啸叫……景玗紧绷的身形中再一次渗出杀气,顾不得胯下的马刚刚经受过长途追逐,他一手控制着自己的马,一手拽住玉羊的马缰,纵马蹿出废墟院落,向着古城破壁处飞奔:“快走!有戎人!”
如同景玗判断的一样,还未等两人骑马跑出城墙范围,身后那尖利刺耳的呼啸声便已经清晰可辨——去岁刚在长留城经历过生死一役的玉羊也听出了这是戎族进攻时特有的呼声,当下不竟身体僵硬,一颗心都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古城中多得是残垣断壁阻碍,外加马又疲惫,速度始终提不起来,没多会儿身边便有流矢携着风声唰唰地落在马身周侧,又惊得玉羊出了一身冷汗……在两人纵马跃出城墙前,玉羊下意识地回眸望了一眼,便只这一眼,却惊得她险些从颠簸的马背上摔下来——身后呜呜泱泱涌来的戎人马匪,至少有三四十骑之多!
“人很多,怎么办?”玉羊的嗓音里不由自主地带了颤声,从这里到弯月城,至少还要跑上一两个时辰,仅凭景玗一个人,有可能抵挡得了如此规模的戎人劫匪么?
“有我在,不要怕!”景玗的声音迎风而来,那白色的身影看起来仍旧是如此孤傲霜寒,但此刻却给了玉羊莫大的安全感,“我们一定会平安回去的,我保证!”
就在景玗和玉羊冲出古城范围的那一刻,早一步退出废墟躲清静的珂利多与罗先一行人,此刻也发现了城中的异样。
“……臭小子,竟然帮着外人算计尼亲哥!窝真是白养尼辣么多年了!”就在一炷香之前,从景玗刀下侥幸逃得命在的珂利多憋了一肚子窝囊气,正朝着罗先劈头盖脸发泄道,“不仅编了辣么多瞎话诓我入套,还拿窝做道具来讨好尼的师兄,还……还敢给窝假药!尼……尼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给窝滚开!今后别再管窝叫哥!”
“不是,哥,刚才那些话不是为了哄景师兄哪嘛。”罗先腆着脸赔着小心紧跟珂利多不放道,“窝如果不是辣么说,现在恐怕只能抱着尼的人头回去咯,景师兄发火起来有多吓人,尼又不是不知道……之前说他们感情不好也的确是真的,木有骗尼;至于药是不是真的,回头尼找头牲口来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罗先给珂利多的药的确不假——不过是缺了关键几味的“改良版”靡玉散而已:仅对牲畜有效,对人却是没有大碍——慕容栩计划这次“诱拐行动”,事无巨细考虑到了方方面面:既不能让珂利多对罗先和药效起疑,也不能让玉羊有可能真的遇到危险,也不可谓不是尽心尽力了。
“尼小子……”珂利多回头横了弟弟一眼,还想再骂些什么,却见罗先转头盯着古城方向变了脸色。珂利多顺着罗先的目光看去,却见景玗带着玉羊从城墙豁口出没命一般冲出,身后紧跟着无数流矢与扬沙,汹涌的沙尘之中,隐隐可见戎人的鹰翎盔影,以及阵阵不祥的尖利啸声。
“坏了,是戎族马匪!”罗先发一声喊,从背后抽出望朔双钺,朝着景玗方向纵马而去道,“四哥尼快回弯月城求援!窝先去帮忙!”
“喂!”还没等珂利多阻拦,罗先已经一马当先朝着戎人方向迎了过去,珂利多唯恐弟弟有失,连忙指了几个身形最为壮健的刀手命令道,“尼、尼,还有尼们!快去保护八殿下!若是敢让他有甚闪失,窝便把尼们的全家老小丢进沙漠蛇穴!剩下的人……马上跟窝回弯月城!”
罗先带着五名刀手赶到时,景玗和玉羊与戎人马匪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一箭之遥。景玗正催马欲与罗先汇合之际,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惊叫——回头看去,却见是玉羊的马被戎人射中,马失后蹄斜着滚倒在沙堆之中,连带着将玉羊也甩出一丈多远。景玗见状顾不上更多,调转马头扑向倒地的玉羊,待到近前时双脚一点马镫抽刀横扫,一刀劈断迎面而来的两支箭矢,随后一把将玉羊从地上搀起:“怎么样?要不要紧?”
“没、没事……”玉羊捂着右肩勉强站定,夏衣单薄,经不起石砾磋磨,刚才便只是在沙堆中这么一滚,玉羊肩头上已经星星点点渗出了一片殷红。景玗看着心疼不已,但此刻却已不是计较这些小伤的时候,当下将心一横,将玉羊挡在身后道:
“去牵我的马,跟罗先一起先走,我随后就到。”
“不,要走一起走!”眼见着如雷鸣般的马蹄声已经扑到近前,玉羊也不知怎地生出了些许勇气,上前握住了景玗空出的左手,“你说过的,我们会一起平安回去的!”
来不及回头,景玗回握了片刻掌心中微微颤抖的细幼手指,随即马上松开,双手握刀发一声喊,赤霄裹挟着惊人的杀气卷起漫天黄沙,竟然硬生生地在两人与马匪之间挥出了一道“沙墙”!趁着马匪受惊驻足之际,景玗回身挟起玉羊,三两步飞身追上赶来的罗先,从对方手中接过缰绳道:“对面人多,我没带暗器,不能硬打,边战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