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到?了冬月,随之没多久又见到?外头飘起今年的初雪。
裴延仍是没有醒过来?,就像后来?大夫们所说的,他这分?明就是吊着?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待到?哪天那口气下去了,那……
杜青宁自然?恐慌,每天甚至不敢睡觉,生怕他会无声无息间真的彻底离开了。
裴迎华日日都会过来?看看她,也时常会用同样的方法强迫她入睡。后来?还许诺过,在?她睡着?的时候,会帮忙看着?裴延。她自然?不会不识好歹怪对方,只醒来?后继续陪着?裴延。
这日,裴迎华倒了杯温茶递给她,见到?她那比裴延瘦得更多的脸,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在?递了茶之后,又默默地转身欲走。
就在?这时,杜青宁忽然?捂着?嘴,干呕起来?。
裴迎华立刻过去抚摸她的背部,待到?她白着?脸缓过来?了,才问道:“你莫不是怀孕了?”
杜青宁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他不想要孩子。”只要他不想要,便不可能会存在?意外。
对于裴延不想要孩子的作为,裴迎华也不觉得惊讶,因为这符合他那独占欲强到?不正常的性格。但?也不得不说,遇到?这种?事?情,杜青宁若怀了孩子,才是更好的。
杜青宁轻抚着?裴延瘦到?越发菱角分?明的俊脸,没有再说话。直到?裴迎华走了,她便又用同样的方法去喂裴延喝水。喂罢,她伸舌舔了下他那干裂的唇。强烈的思念与害怕,令她不由又流了泪,滴落在?他的脸上。
她不知?道,他若真去了,她该怎么办。
这些日子,武平王府中的裴永骁也派了人一直在?寻乔决和舒遥,不曾松懈过。素来?都清清冷冷仿若不会有大喜大悲的他,最近因为裴延的事?,竟也苍老了些。
林德进?书?房,便照旧看到?王爷负手?站在?窗边看着?远方出神。
但?今日林德带来?了最重要的消息,他站在?裴永骁身后拱手?禀报:“舒遥派人传了纸信给王爷。”
裴永骁闻言身形微顿,便转过身,接过了林德递过来?的纸信。
打开纸信,看到?上面的内容,他面上仍没什么异色,只突然?道:“任何人都别跟着?我。”言罢便迈步离去。
林德不用问,也知?道原由,他顿了下,便只能对着?裴永骁离去的背影应了声:“是。”哪怕明知?王爷此去是危险的。
裴永骁离开武平王,骑马便朝南城门的方向去了。
或许连裴永骁也想不到?,这些日子沈远会亲自盯着?武平王府。当沈远见到?裴永骁的离去后,自然?想跟,但?也知?以自己的武功,还做不到?跟着?裴永骁而不被?发现。他想了下,最后还是回了千百庄。
当他进?入杜青宁与裴延的房间时,杜青宁正坐在?床头看着?裴延发呆。
意识到?沈远如此急切地踏入,她立刻问道:“远叔是有什么发现?”语中透着?明显的期待。
沈远应道:“刚才属下发现有人给王爷送了信,之后王爷便独自一人离去了,似乎是要出城。”
杜青宁:“独自一人?”
沈远:“是。”
杜青宁思索着?,王爷最近也在?寻找乔决与舒遥,她也是知?道的。若是有他们任何一人的消息,王爷不至于会独自一人去逮人,最起码可能性不大。她不由想起舒遥与王爷有仇,舒遥如此伤裴延就是为了王爷,她便想到?一种?可能。
于是她立刻又问沈远:“王爷是从哪个方向离去的?”
沈远:“南面。”
杜青宁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激动,哪怕这仅仅只是一种?可能罢了。但?她心中的希望,仍是止不住的生起。她马上又对沈远道:“麻烦远叔将裴延藏进?密室,在?书?房等我。”
沈远:“是。”
杜青宁快步跑出了房间,她去的不是别处,只是裴迎华那里。她过去就握住裴迎华的手?:“姐姐,陪我去个地方。”她没等裴迎华回应,牵着?对方就走。
裴迎华随杜青宁一起跑了回去,倒没问这是想做什么,因为无论杜青宁是想做什么,她一般都会依着?。
当她们进?入书?房时,沈远已经将裴延藏在?了密室。
书?房的门口还站着?一直待命的沈星。
杜青宁道:“远叔与姐姐陪我出城,沈星在?这里保护裴延,并?派人将良王世子喊过来?也保护裴延。”说着?就拉起裴迎华又跑了。
沈远不疑有他,快步跟了上去。
沈星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便照着?吩咐,派了人去喊良王世子蔚宗意。因为在?这序月水渊,真正能坐镇的除了裴延,就只有沈远。没了他们二人,不容易保证这里一定安全。
城外南面。
舒遥在?大霁的家,大概就是这最不易让人寻到?的所谓世外仙境的山顶楼阁中。在?外溜了一圈,又回到?雍都的她,当下正在?她这所谓的家里待着?吃零嘴,悠闲得很。
虽说这阁楼里很冷,但?武艺高强的她自然?不会有感觉。
略莫是觉得吃得差不多,她便拿起帕子轻拭了下嘴,起身缓缓踏到?楼阁口,倚在?门边环胸看着?远方的景色。她是个喜欢一切美好人与事?的人,包括景色,所以当年她才会看中这个地方。
正是她赏着?景时,忽然?勾起了唇角。
只过了一会儿,她便毫不意外的看到?上了山,正朝她这边踏来?的裴永骁。裴永骁瞧着?仍旧冷静得很,走近后,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舒遥打量着?他,轻啧道:“你看起来?,倒不像是个如此有父心的人。”她的眼?里虽仍含着?秋水般潋滟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裴永骁未语,只等着?她说出目的。
他不急,她自然?也不会急,她转身缓缓进?了屋子,端起那碟自己最喜欢的点心,又缓缓走回来?,倚在?门边。她执起手?中碟里的一块点心,分?做两口吃下后,才慢悠悠道:“在?寻乔决?”
裴永骁应了声:“嗯!”
舒遥笑了下,道:“可惜乔决已经被?我的人困在?北顺。”她似乎挺享受他们这些人被?她耍得团团转的感觉。
裴永骁终于还是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报仇啊!”舒遥的语气听似仍旧轻快随意,但?尾音中却有着?别人不易听出的冷意。
裴永骁:“你是北顺靇月会的人?你是想为你师父报仇?”他没忘记十多年前,北顺靇月会的前任统领亲自刺杀他,后来?反死在?他的手?里。
舒遥哼道:“倒是挺聪明。”
裴永骁又问:“你给我儿子下了毒?”我儿子,这倒是他第一次对外如此称呼裴延,听着?挺自然?。
舒遥又啃了口点心,应道:“对,但?我可以给你解药。”
裴永骁:“条件。”
舒遥未答,只突地以特殊的手?法扔出手?中还装有点心的碟子,碟子以电闪般的速度朝裴永骁射去。裴永骁本该是有能力躲的,但?此刻,他却是没有躲,只任那碟子由自己耳根划过,恰巧在?他的耳上划了道小口子,一滴鲜血落下,滴在?他藏青色的衣服上。
“倒是个不错的父亲。”舒遥抽出腰间软剑,扔到?了裴永骁脚前,她的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药瓶。她垂眸把玩着?药瓶,不紧不慢道:“你若是能用我的软剑捅自己一次,我便给你解药救你儿子,如何?”
裴永骁没说话,弯腰就去捡她的软剑。
舒遥抬眸看到?这一幕,便勾起了唇,仿若挺期待。不想这时,她听到?了别的动静,她哼了下,立刻问裴永骁:“你带了别人过来??”
裴永骁明显也可以发现有人过来?了,哪怕对方极力在?隐藏。他手?里握着?她的软剑,应道:“我没有。”
对方不仅在?极力隐藏,速度也非常快,只一会,裴迎华带着?杜青宁,与沈远一道飞了上来?,从不远处落了地。
果?然?见到?舒遥,杜青宁立刻快步跑到?裴永骁身旁,看着?舒遥冷声道:“把解药给我。”
裴迎华与沈远也站到?了杜青宁身旁,尽所有的可能保护着?她。因为谁都知?道,舒遥不仅极为没有人性,也极为狡猾。
舒遥看着?这比上一次见面,明显要变了不少?的小姑娘,随意地笑道:“我要的是裴永骁一人过来?,你们跟着?过来?,就不怕我不给解药?”
杜青宁讨厌这个总是仿若什么都不在?意似的女人:“我只知?道你有病,就算达到?目的,也不见得会给解药。而如今这么多人,抓了你,得到?解药的概率更大。”
舒遥闻言眸中笑意更深了:“你说话倒是挺有趣。”
杜青宁讨厌舒遥眼?里的笑,她觉得尤其刺眼?,刺得她眼?睛会莫名其妙的感觉疼痛,她眸中之色更冷:“你到?底给是不给?”
舒遥看着?杜青宁那张消瘦憔悴了极多的脸,颇有些不以为意道:“不过只是个男人罢了,竟是把你折腾至此。”
“关你屁事?。”杜青宁不耐,“给我解药。”
舒遥的目光落在?一直未曾说话的裴永骁身上,仍是不慌不忙道:“我只要裴永骁捅自己,否则,你们可以试试能不能抓到?我。”
正是杜青宁欲再说什么时,剑刺肉体的声音突然?响起。
裴永骁不愧是武功绝顶,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战神。他的速度快到?给不了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剑就没入他的身体。
舒遥掩嘴笑出了声。
杜青宁震惊地看着?瞬间变得摇摇欲坠的裴永骁,她不解他为何一定要如此做。在?她看来?,就算没有左右为难的裴迎华,他加沈远一起,一定能抓到?舒遥。而他若刺了自己,结果?会更难说。
可他为何要这么做?
裴永骁就像之前裴延一样,立刻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脸上血色尽失,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他看着?舒遥,无力地出声:“药……”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就像是在?刻意自虐。
舒遥也猜不透他是为何如此,但?她不在?乎。她的目光落在?杜青宁脸上,笑道:“你说我不会给解药?”
杜青宁未语。
“我会给。”舒遥抬手?随意地将药瓶扔在?了杜青宁脚边,“但?只能救一个人。”
杜青宁看着?舒遥抿起了嘴。
就知?道这个女人是不安好心的。
杜青宁低头看着?脚边的解药,她顿了会,便欲弯腰,不料她的手?腕突然?被?握住。在?下一刻,她落入了味道最为熟悉,熟悉到?似乎已经刻到?她骨中的怀抱里。
她的身体陡僵,想抬头看看对方的脸,却被?对方紧紧地按住。
他与她耳鬓厮磨着?,声音虽虚弱不堪,语中却透着?明显的愤怒:“你怎么可以离开我身边?”她竟然?未经过他的同意踏出千百庄。
舒遥看到?竟是能醒过来?的裴延,亦是觉得惊奇极了。
在?听到?裴延声音的那一刻,多日来?没有再哭过的杜青宁,这会终于又哭了起来?,她紧紧地抱住他:“你……”她想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千言万语只能化?成这么一个字。
裴延用仍旧干裂,也更加白的唇瓣亲了亲她的耳根,柔声道:“哭什么?是在?担心我?”他心中那滔天的愤怒,就在?她的哭声中烟消云散,只剩下满腔柔情与喜悦。虽然?心疼她,却不可否认,她哭得越伤心,他就越开心。
这时舒遥出声:“你为何会醒?”
裴延仍旧搂着?他的妻子,抬眸看向站在?门口的舒遥,他冷笑了下,应道:“意志。”
他虽醒了,毒却没有解,如此死撑的他根本撑不了多久。所以就算不舍,他也还是放开了怀中人,忍着?将要倒下的冲动,弯腰捡起那药瓶,将里头的药倒出吃了。
后来?他看向一直强忍着?没有倒下,只转头颤着?眼?帘看着?他的裴永骁,淡道:“放心倒。”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裴永骁高大的身子终于倒了。
裴延牵住杜青宁,抬手?轻拭着?她的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他下令:“将这个女人抓起来?。”恰恰在?这时,他带来?的人,全数上了山。
沈远父子俩与一干精卫瞬间将舒遥给围了起来?。
舒遥忽然?飞身而起,跳上楼阁顶层。她似乎有些失望,面上有了些颇觉没意思的神情,她抚着?胸前的长发,微微撇了下红唇:“倒没想到?会输给一个毛头小子。”
没给她缓过来?的机会,沈远率先也跳了上去。这时舒遥转身便朝楼阁右边飞去,其他人立刻追去。
这是山顶,只有一条路,被?裴延他们挡住了,所以舒遥根本无路可逃。
正埋在?裴延怀里,如何也不舍得松开的杜青宁,这时转头抬起通红的眼?眸看了过去,恰见舒遥在?扫过他们这些人后,勾唇笑了下,转身便直接跳下了那头的山崖。
见到?这一幕,杜青宁怔住。
未想这时,陡然?出现的杜栩从他们身后嗖的如风般跑过去。在?杜青宁来?不及惊讶时,他直接跟着?舒遥跳了下去。
她大惊,立刻大喊:“爹。”
她下意识要跑过去,却被?裴延给死死地拉住。他紧搂着?她,不肯放松一分?,他的声音明显变得更加无力:“不要离开我,否则就算是死了,我也会爬起来?。”说出这句话后,他再难支撑,便也倒了下去。
她赶紧搂住他,但?搂不住,阻止不了他倒在?地上。
她趴在?他怀里,慌乱地喊着?:“裴延。”
这时沈远走了过来?,执起裴延的手?腕把起脉,之后便道:“二奶奶不必担心,公子没事?,只是元气未恢复。”
听到?沈远的话,杜青宁并?没有觉得松气,她抬眸看着?舒遥与杜栩先后跳下去的地方,神色呆滞,声音微颤地吩咐着?:“让所有人马上找我爹,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我爹。”她不在?乎舒遥的死活,可那个坏女人怎么可以拖累她爹?
沈远:“是。”
派了人找杜栩之后,绕是她再无措,却也不得不冷静。
她又吩咐了人分?别背起裴延与裴永骁,然?后压下腿软的感觉,站起身再看了看杜栩落下的地方后,与他们一道离去。
一直仿若局外人似的裴迎华没有跟他们走,她缓缓朝山崖那里走去,直至从山崖边站定,她出神地看着?崖底,久久未动。
回到?序月水渊后,杜青宁仍旧陪在?昏迷的裴延身边。
她的手?爱怜地抚摸着?他的脸,目光也落在?他那张仍旧消瘦苍白的脸上,只是思绪仿若飘到?了九霄之外。
才刚救回了丈夫,她爹又变得生死不明。
还有裴延的爹。
她的喉咙始终仿若被?塞了块东西一般,又堵又疼。似乎从那个女人出现后,她身边的人便接二连三的出事?,让她毫无招架的能力。
她就这么坐了许久。
直到?入夜时,裴延终于醒了过来?,他抬眸便看到?目光虽若在?他身上,却明显失了神的她,登时便不悦极了,他立刻将她拉到?他怀里,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眯眼?道:“我才刚活过来?,你就想着?你爹?”
杜青宁回神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他虽如此无理取闹,她却是半点不觉得生气。她抬手?抚摸着?他的脸,又缓缓地移到?他的眼?周,她道:“你可知?你睡了多久?”
裴延不知?道她为何说这些,只定定地看着?她眼?中对他的痴恋,手?下握着?她腰际的力道不由加重。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一个半月了吧!这些日子里,我一直盼着?你能睁眼?看看我,可你就是不看我。”话语间,她眸中渐渐泛出了波光。
裴延似要窒息一般,仍紧盯着?他。
他贪恋于她此刻看着?他的眼?神,也贪恋于她现在?对他说得话,让他感觉,她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
杜青宁:“我从来?不知?道,你的眼?睛能这么好看。”好看到?她再也舍不得移开眼?。
但?他却突然?道:“你现在?心不在?焉的样子,很难看。”
她微愣。
他又变得极不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挂记着?你爹。一边对我说甜言蜜语,一边挂记你爹。”他就是这么贪心,她很喜欢他又如何,只是一瞬,他便又觉得不满足了。
她的心里眼?里应该只有他一个人。
杜青宁闻言觉得很委屈。
裴延看着?她努力压抑自己的模样,冷道:“你爹与那个女人最好是不要真死了,最好是能一起平平安安快些滚蛋。”只有如此,她便再也不会挂记她那个心里只有那女人的爹。
话语间,他陡然?覆住她的唇,迫不及待地去扯她的衣服,他灼热的呼吸一路往下,透着?急躁。
她忙推他:“你元气未恢复。”他现在?这副模样,一看便知?弱得很。
他压住她的手?,在?她身上咬了口,声音暗哑压抑:“我就让你看看,我现在?缺不缺元气。”因为她,他死了也能跳起来?,这又能算什么。
事?实上,果?真是她嘀咕了他,他仿若不仅仅是昏迷了一个半月,也是禁欲了一个半月,透着?强烈的饥渴。绕是身子虚弱,也能整得她死去活来?。
但?他自己状态怕是更糟糕,因为情到?浓时,他突然?吐了口血。
她大惊:“你……”
裴延舔了唇角的血,脸色沉了。
大概是男人的自尊受创,杜青宁见到?他这脸色黑沉沉地模样,小心翼翼地出声:“你身体败得太厉害,我去给你拿药?”相比来?说,她现在?的状态真的比他好多了。
他睁着?那双泛着?幽幽火光的眸子紧盯着?她,陡的凶狠地继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