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第097章

过了一会儿,薄祁云便去到棋盘旁懒懒的坐下,不以为意的勾唇道:“以为我偷了你们的孩子?”

杜青宁闻言又微怔了下,她突然发现安安姓裴,她与裴延又有几个月没出门,确实容易让许久没见过他们的人误会安安是她与裴延生的。

不过她也确实觉得就是眼前这?人偷了安安。

裴延未语,只垂头看了看紧抱着孩子,明显很紧张孩子的杜青宁,眸中划过浓郁的不悦。

薄祁云抬手漫不经心的摆弄起棋盘上?的棋子,没再看这?夫妻俩:“孩子只管抱走便是,但不是我偷的,我也不打?算解释。”

裴延不知道是不是薄祁云偷的,毕竟他让沈星查的是全城一切最近对外声称生?了男孩的大户人家,似乎难以查到薄祁云头上。但他觉得这?人行事素来只看心情?,喜有意做一些混乱的事,扰乱人的思维走向,所以也难免让他猜不透裴安的失踪是否与此人有关。

杜青宁虽然看薄祁云很?不顺眼,但既然孩子已找到,如何解决与眼前人的恩怨,那就是裴延的事,所以她不过问。她低头在安安身上检查了起来,想看看哪里有异样。

不想这一检查,却让她意识到一个问题,她不由看了看安安的脸,又抬眸看了看薄祁云的脸。

还真是诡异的相似。

这?时蔚元顺负手踏了进来,他身后跟着的护卫抓着被塞住嘴,满脸是泪的江夫人。他从裴延与杜青宁身后出声道:“你们的儿子能流落到昭王府,也得怨本王的疏忽。”

裴延与杜青宁一道转身看去。

杜青宁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那泪眼娑婆,瞧着极可怜的年轻美妇身上。

裴延谦和的应道:“莫不是偷孩子的,是表哥后院的这?姬妾?”

杜青宁不由抬头看了看裴延,她突然忆起她刚认识他时,他也是这副温润如玉,彬彬有礼,犹如清风,让人极易心生?好感。

她发现,他似乎只有在与他关系并不密切的人面前才是如此。

裴延回视了她一眼,眸含笑意。

她心绪有些复杂的又垂下头。

蔚元顺颔首:“确实,在这世?道上?,以女换男的事情?不少。本王相信不用解释太多,阿延也能懂。”

杜青宁不由问道:“那为何孩子会在祁公子这?里?”

蔚元顺便不由笑了笑:“说起来,这?事还是祁公子阴差阳错发现的。本王见这?孩子与祁公子尤其的有缘,长得也尤其的像,便起了点逗弄祁公子的心理,也让祁公子解决这孩子的问题。”

杜青宁觉得这?是一个挺别致的理由。

蔚元顺继续道:“既然是本王这?姬妾惹出来的事,本王便将她交于阿延随便处置,不用顾及本王的面子。”

还真是无情?无义的决定,同样已嫁作人妇的杜青宁闻言觉得有些不适。

作为一个女人,无论犯了什么错,可以被外人惩罚。但被自己的丈夫如此对待,那都该是绝望寒心到难以承受,让人不禁同情?的。

裴延没有去看那狼狈不堪,泪眸中灰暗一片的江夫人。他只又作了个揖:“孩子既是已寻到,我们夫妇也别无他求,这?位夫人就由表哥处置的好,我们先行告辞。”

蔚元顺也不意外,问道:“不坐坐?”

裴延:“不必了。”他颔首后,便拉着抱孩子的杜青宁就离去。

在朝王府大门走去的路上,杜青宁不由左看看孩子的脸,右看看的孩子,越看越出神。

裴延抬手环过她的脖子,扣起她的下巴,警示道:“行了,别看。”

杜青宁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这?孩子长得确实像那祁公子。”

裴延:“嗯!”

他也看了孩子一眼,看似有些不以为意,眸中却透着淡淡地若有所思之色。

杜青宁没再看怀中的孩子,只乖乖与裴延一道前行,直到走出院,才惊讶的发现,裴迎华竟是倚在王府斜对面的树下看着这?头。

裴迎华神色仍旧凉凉淡淡的,她看到杜青宁抱着孩子,表情无异,便知孩子没事后,转身便走。

这?时,恰巧从门内走了过来,似是打算出门的薄祁云,仿若感应到什么,他抬眸看去,便看到正转过身离去的裴迎华。

他的眼睛陡眯,停下了脚步。

杜青宁心觉裴迎华其实也关心孩子,只是关心的不太明显。她无意中发现裴延不知何时转头看向了身后,她便也循着看去,就看到仍旧瞧着高深莫测,让人尤其不顺眼的薄祁云。

薄祁云含笑作了个揖,未多言,迈步便越过他们走了。

裴延看了会薄祁云的背影,也不知是想了些什么后,拉着杜青宁上?了马车。

在马车里,他又看了看杜青宁怀里的孩子,伸出手道:“我抱吧!”

杜青宁可不认为他是舅舅的爱意发作,单是看他那表情?,也知道他是又吃醋了,便乖乖将孩子递给了他。

只是他这?抱孩子的姿势实在太敷衍,容易伤到孩子,她赶紧移过去帮他整理动作,道:“胳膊托住这里,这?样,这?样……”

裴延还没有想到过抱个孩子还有这?么多名堂,可看着她难得如此耐心的对他,他忍了,好生学着。

后来这一路上都是裴延抱着孩子,杜青宁从一旁坐着。他们成亲后,这?是难得的一次,在马车里,她不是坐在他腿上的。

她感觉很?自在,但裴延却明显觉得不爽,他一直看着她的脸,突然道:“亲我一下。”

她压下叹气的冲动,伸长脖子在他的嘴角亲了下,正是她收回去时,他又快速趋近吮了下她的唇。

可惜因有孩子在怀,他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杜青宁看了看他那明显颜色变深的眸子,着实有些不懂他。她没经历过别的男子,真不知别的男子是否也是如此重.欲又黏腻。

只是稍稍想了下,她便又看向窗外。

回到千百庄后,裴延直接将孩子扔给了手下,确实是用扔的,仿若那不是个孩子,而?是件东西。

杜青宁见了,陡然悬起来的一颗心落地后,下意识拧了下眉。

见她关心孩子,他自然不悦,可他一直告诉自己,那孩子只是他允许她玩的玩具。何况他是真的想让她开心点,他忍忍也无妨,毕竟只是个婴儿。

没了孩子,他便迫不及待将她拉到树后紧紧的抱住她,道:“我说过,不准你为别人与我生?气?。”

杜青宁:“哦!”

他知道,不用他再威胁什么,只是这么一句话,便能让她收敛。

如今的她,再如何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行事无所顾忌,不顾及他的感受。

他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极满意,也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是一种?不明缘由的感觉。彷徨的他,低头用力亲住她,似乎如此就能发现他心中的燥闷。

昭王府。

日头西斜到底,不知不觉便入了夜。不知何时回了昭王府自己书房的薄祁云,正双手环胸,懒懒的倚着案桌后头的靠背椅。他双眸微闭,一动不动的。

看书房里未点灯,便不难猜到,他兴许如此闭着眼坐了好久。

寂静中,隐隐响起脚步声,后来脚步声渐渐靠近,踏进书房的是蔚元顺。他凝眸看了看案桌后头的黑影,道了声:“怎不点灯?”话语间,他亲自过去点了灯。

见到闭着眼睛的薄祁云,他便走过去,拖了个椅子坐下,又问:“祁公子莫不是如此想事想了许久?”他自然不会认为薄祁云睡着了,以薄祁云的功夫,就算睡着了,也能轻易意识到有人靠近。

薄祁云没有理他。

等了会儿没等到回应,蔚元顺挑了挑眉。

薄祁云终于幽幽的睁开了眼,烛灯之下,那双完美的眼睛中泛着明明灭灭的火光,瞧着深暗不明,隐约透着一丝压抑的色彩。

蔚元顺见了微惊:“这?是如何了?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大事?”他记得白天对方还好好的。

不想这时薄祁云却痴痴的笑了起来:“呵呵……”

正是蔚元顺觉得更惊时,他仍是睁着黑亮的眼睛,眸视着前方,在笑,不停地笑。笑着笑着,便抬起脑袋搭在了靠背椅上?,眸视着屋上?方。

蔚元顺看着笑的肩头一耸一耸,无停之意的薄祁云,觉得无言了。

当下的序月水渊中,裴迎华正踏入裴安所在的偏房,她转眸,目光落在里间床边被奶娘抱着喂奶的孩子身上。

奶娘抬眸见到她,忙道:“小公子刚开始吃奶,一会儿就好,夫人稍等。”

裴迎华未语,只从桌旁坐下来,她的目光仍旧落在孩子身上,让人辩不明她眼中的情?绪。

终于等到孩子吃饱放开,奶娘忙把孩子抱了过来,问她:“夫人可是要抱抱小公子?”

裴迎华:“不必,我坐坐就走。”

奶娘压下失落,点头应了声:“哦!”她记得小公子从出生起,就没有被亲娘抱过,哪怕他们住的如此近,想想都让人觉得心酸。

倒未想裴迎华这一坐,便是坐了整整一晚,直到次日早上才起身离去。

序月水渊的东头寝屋中,裴延老早就醒了过来,当他见到怀中的杜青宁也早早醒来,便低头亲着她的嘴角问她:“是昨晚不够累?”

杜青宁想了下,觉得昨晚他仍旧很卖力,可她的身子好像真的被锻炼起来了,当下竟是真的不觉得太累,也不太疼。但她不敢说,怕说了他会更卖力。毕竟这?些习武之人,体力当真是惊人。

就算她不说,裴延心里也有数,他颇为满意的笑道:“我去给你做早膳?”

杜青宁:“好。”

随着裴延起身穿衣走出去关上门后,她便也起来穿了衣裳,过去先一步给自己洗漱梳妆了。

现在的气?候越来越热,大早上的,走出房间,会让人感觉尤其的舒服。她去到亭下坐着,打?算在外面用早膳。

抬眸不经意间,她竟看到杜栩负手缓缓朝这?边踏来。

她眸露惊喜之色,立刻站起身朝他跑过去:“爹。”在这世?上?,她最喜欢的就是爹,从小将她当宝贝疙瘩宠到大的爹。突然见到爹,那种狂喜的感觉,她根本就压抑不住。

她扑入杜栩的怀中,软乎乎的又喊了声:“爹……”

杜栩轻扯了下嘴角,摸着她的脑袋道:“阿宁不记得昨日我们便见过?怎今日就一副时隔多年未见爹的模样?”

杜青宁闻言微愣,这?才惊觉自己的反应不太对。

杜栩感觉到她身体的微僵,突然又问她:“阿宁是受委屈了?”做女儿的,受了委屈,下意识更加依赖自己的爹,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杜青宁从他的怀里出来,牵住他的衣袖,将他往亭下拉,她笑道:“爹多虑了,我过得很?好。”

不想杜栩却是反而冷笑起来,坐下后,他看着杜青宁的脸:“爹最了解阿宁的性子。”以她的性子,该是就算过得很?好,见到他后也该开玩笑嘀嘀咕咕自己过得那里那里不好,撒娇不断。

她如今的状态不符合她的性格。

在昨日的婚宴上,他便知不对劲。瞧到女儿模样的变化,若他没有猜错,他的女儿这是很有可能被囚禁过。

被囚禁过的女子,有何变化,他再了解不过。

所以他才想到今日突访,果然是有问题。

听到爹的话,杜青宁感觉很?心虚。确实,最了解她的,就是将她一手带大的爹。

措不及防间,她又听到爹说:“你被囚禁过?”

猜得如此的精准,她不由失了色。

杜栩脸上的神色更冷,他立刻拉住她的手,非常果断的给她做了决定:“和离,现在跟爹回去。”

杜栩拉着杜青宁转过身,便看到端着早膳站在不远处的裴延。

正是杜青宁不由悬起了心时,本是没什么表情的裴延突然温和的笑了,他过去将早膳搁在石桌上?,对杜栩道:“岳父突然过来,我们都没什么准备,不知岳父可是用过早膳?若是没有,小婿这就去再做一份。”

听起来,倒真是一个态度极好,无可挑剔的好女婿,好丈夫。可杜栩不吃这?一套,他只突然淡淡的问裴延:“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裴延似有些不解,无辜道:“小婿能做什么?自然疼她还来不及,莫不是岳父觉得小婿欺负了她?如此,那便是有些冤。阿宁,你说是不是?”他的目光落在了杜青宁的身上。

他的目光虽温柔似水,却莫名让杜青宁觉得毛骨悚然:“我……”

她知道事到如今,爹是不可能就此罢手,因为爹最疼她。而?裴延也更不可能罢手,所以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杜栩只看着裴延再问:“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他的女儿本是性子单纯活泼,从她身上看不出半点愁意,只有快乐。这?都是他宠出来的,他就是要她活得无忧无虑,随心所欲。

如今倒好,只嫁了几个月,她便变得内敛深沉,仿若变了一个人。

裴延看着杜青宁,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收起脸上的笑,竟是冷静的老实交代了自己的作为:“岳父刚才不是说了,阿宁被我囚禁过。”甚至现在仍旧被他禁锢着,他还打?算一辈子如此做。

杜栩冷笑:“如何个囚禁法?”他也是男人,不难猜到个七七八八。

裴延:“囚禁在千百庄,囚禁在屋里,加起来三个月。”

杜栩:“理由。”

裴延:“阿宁要与我和离,因为我杀了她的恩人,也更因为我在房事上?的肆无忌惮对她。”说的很?直接,也挺委婉,但足够作为男人的杜栩懂。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杜青宁身上,将她脸上的困惑之意收入眼底。

她在奇怪他为何这?么老实。

杜栩未再多语,拉着杜青宁就走,却被裴延拉住了她的另外一只手。杜青宁还未来得及的反应,杜栩就陡然朝裴延出了手。

眨眼的功夫,两人便同时将她推开,打?了起来。

二人皆是招招迅猛精准,动如影风,只一会儿,便打的让人觉得眼花缭乱,也胆战心惊。

这?是杜青宁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一时间她也看不出来二人究竟谁占上?风,她只不由想起当初裴延与裴律打?架,裴律手被废的一幕。

无论是爹,还是裴延,她都不想其成为第二个裴律。

她急的大声喊着:“爹,裴延,你们停下,你们快停下。”可是没人理她。

她继续喊,喊了许久都没人应,慌慌张张间,便想起了裴迎华。她一咬牙,便暂时扔下两个人,疾步朝裴迎华寝屋的方向跑去。

奔跑间,她头一次后悔她会让裴延将他们的寝屋移到序月水渊的东头,还不如住在原来的地方,要来的方便,因为裴迎华的寝屋在西头。

当她跑到裴迎华的房间时,已是大汗淋漓,她没敢停歇,拉起裴迎华就朝回跑。

裴迎华会武功,虽任杜青宁拉着跑,仍旧觉得轻轻松松,不带喘气?的。她问杜青宁:“找我有何事?”

杜青宁哪有力气?说什么,一时并没有理对方,直至到了杜栩与裴延仍在打架的地方,她才重重的喘了两口气,道:“姐姐,你的武功高,你快拦住我爹与裴延继续打?下去。”

不想裴迎华却是淡道:“我曾是杀手,说白了只是一名替主子办事的手下,你觉得,我能拦得住这两位惊绝的高手?”她可不认为这?两位会顾及她,她上去怕也只是个肉盾。

“这?……”杜青宁看着打?的天昏地暗,仿若不知累似的两人。他们虽看起来不分上?下,可也明显谁都不会让步。

她握紧裴迎华的手,焦急不已:“如此,他们一定会两败俱伤的。”

裴迎华可不在乎这?些,只去到亭下,执起了桌上?裴延做的点心搁入嘴里,有滋有味的赏看起这高手过招的局面。

杜青宁红着眼睛看了裴迎华一眼,突然想到什么,便一闭眼,朝一直缠斗在一起的两人跑去。

不想这时,她见到杜栩一掌击中了裴延的胸膛,裴延握着拳头迅速后退了多步,立刻吐了口血,溅在他月白色的衣上。

杜青宁从未见过那鲜红的血从裴延的嘴里吐出,她立刻变了脸色。

眼见着杜栩分明想连击重伤裴延,而?继续朝对方攻去,她立刻大叫了起来:“爹,不要……”

裴延转头朝杜青宁看去,眸中色彩变深。

杜栩听到女儿明显慌张极了的声音,陡然便收了掌。他迅速移到了她身旁,拉起她果断就走。

杜青宁不由回头看了眼站在原地,嘴角含血看着她的裴延。

她看不懂他的神色。

裴迎华端着点心慢慢走到裴延身旁,见他仍旧看着杜青宁背影,仿若泥雕的人似的,便出声道:“她明显很关心你,却不知是因对你有情?,还是善良,因为她最终还是没有拒绝跟她爹走。”

裴延未语。

裴迎华继续慢悠悠道:“你刚才是有意被她爹伤,又有意放她走,连我都看不懂。”

话罢,她便又执起了一块手中盘里的点心,搁入嘴中。

不想裴延突地抬手挥了她手里的这?盘点心。

低头看了眼砸在地上的点心,她抬眸看着他,难得露出不悦之色:“这?是你给阿宁做的?扔了也不给姐吃?”

裴延脸上没什么血色,足见杜栩那一掌,有多重。

果然是个宠女儿如命的,杜栩怕是真的很?想杀了他。

他没看裴迎华一眼,只吞了吞喉间又开始往外涌的血,怀着让人看不透的心思,转身朝书房药阁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