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离开裴永骁的书房,就去了自己的皈寻院。
沈星看着坐在?亭下?,垂眸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裴延,暗道自昨日起,公子似乎变得越发的阴晴不定。哪怕有时仍可以看到他?的笑容,可那笑却让人觉得没?有一次是达眼底的。
在?略显诡异的气氛中,过了会儿,裴延终于出声:“给?杜家传个消息,我明日去拜访。”
沈星:“是。”
裴延渐渐抬起那双漆黑的眸子,望着东面靖阳侯府的方向。
他?如?今最大的欲望就是马上让她进入他?的手?心,让她从?眼里?到心里?都只能?是他?。只要能?快些娶到她,绕是要了他?的命,他?也愿意。
思索间?,他?又握紧了手?中玉笛。
不喜欢他?是么?
由?不得她。
这时,绕是精心打扮过,也难掩憔悴之色的汪彩曳踏了进来。自踏进皈寻院,她就感觉到莫名的阵阵阴风,不由?打了个寒战。
抬眸见到亭下?的裴延,她吸了下?鼻子,走?过去轻柔的喊了声:“二表哥。”
裴延没?理她,仍旧背对着她。
汪彩曳不由?一阵失落,又喊了声:“二表哥。”
可他?仍是没?理。
她咬了咬唇,便直接道:“曳儿听说二表哥要娶靖阳侯府四姑娘?”
等了一阵,还是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她便继续道:“二表哥是在?报复大表哥,对么?”语中透着明显的难过。
难得的,裴延终于有了些反应,他?转过轮椅,眉梢轻挑:“哦?不知表妹这话是从?何说起?”
汪彩曳只当是被?她说中了,语中便透出了激动,她道:“就在?前两天二表哥向靖阳侯府四姑娘提亲后,我来过一次王府,无意中见到在?湖边默默哭泣的庄姐姐,听到她与灵珊说的话。”那时,她还不知道裴延向杜青宁提亲了,虽然当时庄映儿一个劲的说裴律不可能?喜欢杜青宁,她却觉得,若是不可能?喜欢,庄映儿又怎会哭的那么伤心?
裴延又淡扫了汪彩曳一眼,这一眼让汪彩曳莫名觉得一阵说不出的不舒服。她压下?心中异样,继续道:“也就是那时,我知道大表哥喜欢上了杜四姑娘。”
裴延未语,眸中色彩越发的淡漠。
他?不喜欢听到类似于谁谁喜欢杜青宁的话。
汪彩曳不由?拉大了些声音:“所以二表哥是因为想报复大表哥,才想要娶杜四姑娘,对吗?”在?她看来,从?小到大,大表哥养尊处优,集各种宠爱于一身,而二表哥却只能?拖着一双废腿受尽冷眼。她不是没?有见过二表哥冷眼看大表哥的模样,她觉得二表哥定然是嫉妒憎恨大表哥的,所以他?这次才要抢大表哥喜欢的姑娘。
对裴延来说,他?与杜青宁的事轮不到任何人过问,何况这汪彩曳的话实在?是不中听。
他?对杜青宁的这份感情岂是这汪彩曳能?用言语糟蹋的?
他?终于出声:“来人。”
汪彩曳正是不解时,有护卫走?过来直接便握住她的胳膊往外拉。她一惊:“二表哥……”她不解二表哥为何会如?此待她,让她觉得难受至极,却又不得不被?强制拖了出去。
裴延突然没?了待在?武平王府这腌臜地方的兴致,不久后,便让人推着他?走?了。
靖阳侯府。
杜青宁自然是一醒就得知武平王府的请期礼书被?送来,但当场又被?爹扔回给?对方的消息。
没?看过礼书的人并?不知道上头的日期,但府里?的人都猜这日期定然是定的太早,否则三老爷也不可能?是那个反应。
所以这事后来传到杜青宁耳里?,她也理所当然的认为日子是定早了。她惊讶于裴延的心急,也觉得感慨,感慨最近似乎每天早上醒来,她都会得知一个令她觉得惊讶的消息。
关于这请期的事情,杜青雨明显比她得知的早,她过来就问杜青宁:“阿宁是如?何想的?”
杜青宁撑着脑袋想了下?,道:“我打算待日头大了,去一趟千百庄,问问裴延。”今日的天真是怪冷,她都有点不敢出去。
杜青雨闻言点头:“阿宁与二公子年纪都不大,没?必要那么急。”她虽知道以裴二公子对阿宁的感情,急一些也正常,但这婚事也不能?只依他?一个,阿宁也确实有必要与他?沟通下?。而且想到阿宁马上就要嫁人,她这心里?当真是不舍。
今日的上半天一直寒风阵阵,到了晌午时却又难得的温暖,杜青宁便就动身了。
后来在?她离开肆意轩不远处,她遇到了似乎是要去正厅那边的杜青彤,她象征性的福身喊了声:“大姐。”而后便加快了步伐欲将身后的对方给?甩远些。
她自然也不喜与这爱以鼻孔看人的大姐相处,却不想对方突然在?她身后道了声:“四妹这是要去哪里??”
“啊?”杜青宁顿住脚步,惊讶的看向身后的杜青彤。
杜青彤难得有耐心的再问了声:“四妹这是要去哪里??”虽然她破天荒的主动与杜青宁说话,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却仍是没?有放下?,只是看杜青宁的眼神,似乎多了些考量在?里?面。
杜青宁细想了下?,隐约也觉得大姐最近似乎有些关注她,她默了会,便直接道:“去找未婚夫。”
她倒是不觉得害羞,但杜青彤却是觉得她的答案非常刺耳。
杜青宁见大姐只看着她不说话,眸中似有些难以理解的深沉,便又喊了声:“大姐?我可以走?了么?”
杜青彤不觉得自己是会与人争抢男人的女?子,她微微吸了口气,一甩袖子,便直接迈过杜青宁就先一步走?了。
杜青宁看着杜青彤的背影,心觉,最近的人,似乎一个两个的都挺奇怪的。
待到杜青彤与杜青宁离得远了,芙莒又对杜青彤道:“姑娘若真放不下?裴家二公子,又为何不能?去争取?每日这么压抑着,也不是个办法。”
杜青彤:“不然呢?要我作践自己,我做不到。”除非是裴延主动不要杜青宁,转而要她。
芙莒:“主动向一个人示情,哪里?是作践自己呢?敢爱敢恨有何不好?难道姑娘要看着他?娶四姑娘,而您却一点机会都没?有?”
杜青彤眸色变沉,看着他?娶杜青宁,这自然不是她乐意见到的。
芙莒马上又继续道:“难道姑娘是觉得自己比四姑娘差?”
杜青彤拧眉,不喜欢被?与杜青宁比,她不屑。
芙莒:“以姑娘的条件,只要主动,怕是没?有几个人可以抵抗的。”
杜青彤虽到至今未嫁,却从?不会对自己的条件产生质疑,因为她至今未嫁的理由?是因为她是真的谁都看不上眼。
她抿起了嘴。
另一头,换了个门出府的杜青宁还不知自己的未婚夫又被?人惦记上了,只心思平静的坐在?马车里?朝千百庄的方向去。
后来一辆马车与她的马车擦过,她抬眸看向对面的马车,不想看到的是好长时间?没?见到的汪彩和。这时对方也朝她看了过来,见是她,汪彩和明显变了脸色,狠狠地瞪着她,并?迅速拉过身旁另外一位姑娘看了过来。那姑娘眸中含泪,瞧着似乎很伤心,见到她,忙拭泪再看,但这时马车已经擦过了。
杜青宁不由?暗叹,最近的人似乎确实都挺奇怪的。
当她到千百庄时,她试着直接进去,见那大叔没?拦下?她要钱,便加快了步伐朝序月水渊的方向去。
按照惯例,她理所当然的以为裴延会在?这里?,倒未想到了才发现他?人不在?。便找护卫问了下?,才知他?人在?武平王府。
护卫不知他?今日是否会回来,而她也不打算去武平王府找人,总感觉那是一个让人会不太舒服的地方,便就在?这里?随便逛着,候了起来。
后来兜兜转转一圈,天色不早时,她又回到了他?的寝屋前。
她先是进了他?房间?,为自己倒了杯茶喝着左右打量起来,无意中见到床上那被?子似乎还是自己走?之前的,她只当是他?换洗过又换了回来。喝罢杯中茶,她又起身走?了出去,想了下?,转弯去了他?的书房。
裴延在?序月水渊的书房明显比武平王府的书房要常用,书多,药也有,东西都摆放的错落有序,看了极舒服。进去后能?闻到一股明显的药味,她觉得这才挺像是一个学医的人所用的书房。
她正欲直接去案桌后头坐下?,倒未想转头就发现这书房右边还有个药阁。她眸中浮起了兴致,马上便过去细细瞧了起来。这虽是个药阁,但并?没?有什么杂七杂八的常见药材,药架上似乎也都是些各种装法的成品药,或是比较特殊稀有的药材。
她稀罕的过去看了看,发现这些装好的药都没?有标名字,便没?有再看,而是过去坐在?了案几后头。案几上很干净,只简单的摆放着一个银盒,她便伸手?把?那银盒移到自己面前,打开看了起来。
里?头都是些她没?见过的工具,她想这些大概就是药具了。
她觉得挺感兴趣的,便伸直了腿,打算好生瞧瞧。不想这时,她的脚跟似乎撞到了什么可以按下?去的东西,紧接着大概是在?书房案桌那头响起了一阵重物移动的声音。
她疑惑的起身走?出药阁,转头朝案桌那边看去,未想入目的竟是一道打开的门,门里?是一面墙。她惊奇的步了过去,低头见到的是朝右往下?走?的阶梯。她没?想太多,顺势就往下?去了。随着她的走?下?,身后传出密室之门关闭的声音。
下?面是一个短道,隐隐可瞧见短道那头有个空间?。她沿着短道走?过去,入目是一间?房,一间?看起来挺宽敞精致的房。
她正是好奇的四处打量时,无意中竟见到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
刹那间?,她不由?想起之前尤虚山尼姑庵,游静师太禅房密室那躺着的人,大概是因为单是这么一瞥,都觉得两人有说不出的相似感吧!
走?近了些,她可以看到这人轻轻搭在?被?子外头的那双不太大的手?,白嫩如?玉,柔若无骨。
这分明就是女?子的手?。
许是因为这里?是裴延的地下?密室,她下?意识感觉到阵阵的不适。再走?近了些,入目的果然是名女?子,还是一名有着惊人容貌的女?子。
女?子略莫十七八岁的模样,身穿淡紫色的衣裳,从?露出来的这部分来看,这衣裳大概是纯色,不紧不松的衣袖,简单清雅。那张脸透着丝病态白,绕是如?此也掩不住她那昳丽绝色的容颜半分。
冰肌玉骨,冷艳动人,从?她那略显锋利的眉梢眼尾来看,感觉并?不是一个亲和的人。哪怕是如?此睡着了,都透着一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气息。
睡着了……
正是杜青宁难得因为一个女?子长得倾国倾城而觉得吃味时,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女?子睡得如?此死,莫不是在?昏迷不醒?
这时,熟悉的密室之门开启的声音响起,莫名的心虚感让她下?意识想躲。她犹豫了下?,便直接跑到进房入口旁的地屏后头蹲了下?来。
很快便有轮椅的轱辘声不紧不慢的靠近,路过地屏进入了这间?密室房。
杜青宁确定对方是裴延,不由?更是感觉心里?不大舒服。她微起了点身,越过屏风的镂空雕纹看了过去,恰巧看到裴延面向着床边,上身微倾,不知道是在?对床上那女?子做什么。
她压下?心中涌出的止不住的酸味,轻手?轻脚的趁机从?地屏后头出来就快步沿着短道去到了阶梯处,又直接上阶梯往上跑。本是关闭的密室门,在?她踏上阶梯的时候,就已自动打开,她跑了出去。
她却不知在?她从?地屏后头出来转过身往短道去时,裴延就已经转过头看向了她的背影。目光漆黑暗沉,看不出他?的情绪。
他?手?中握着的,是一只空的瓷制药瓶。
外头,站在?书房东侧的沈星乍一看到杜青宁从?书房跑出,他?望着她的背影面露一丝惊讶之色。
杜青宁跑远后,才慢慢停了下?来。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沈星的眼里?,但她想,以裴延的功力,或许已经发现她的存在?,何况她出来时,还有密室门打开的声音。
无论如?何,反正她是突然不想见他?了。
当下?天色也不早,她出了千百庄,便直接朝靖阳侯府去了。坐在?马车里?,由?窗口望着路上行人的她,有些出神。
真是不大明白,他?为何要藏着一个绝色美人在?密室里?。
让她觉得惊艳的人不多,那女?子算是其中一个,瞧那出众的气质,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回到靖阳侯府,她本想直接去肆意轩,后来想了下?,她又转身朝后院杜青雨那里?去了。
当下?杜青雨正在?刺绣,抬眸见到杜青宁,本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对方脸上那难得的不悦之色。她马上便问:“阿宁这是怎么了?”
杜青宁从?她对面坐下?,撇了下?嘴,道:“我不高兴。”
“为何不高兴?”杜青雨想了下?,问道,“你不是去千百庄了吗?莫不是发生了什么?”
杜青宁为自己倒了杯温茶,却是握在?手?里?迟迟没?有喝下?,她默了瞬,道:“裴延在?序月水渊藏了个姑娘。”
杜青雨愣了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问了声:“阿宁说什么?”
杜青宁一口把?茶灌下?,重申了遍:“我说,裴延在?序月水渊藏了个姑娘,还是个罕见的绝色。”
这一回,杜青雨确定自己听清楚了,当即便面露惊讶之色:“阿宁这话是从?何说起?”
杜青宁便将自己所遇所见一五一十的说了。
杜青雨闻言沉默了会,才道:“或许那只是二公子的病人呢?”
“若只是病人,也不至于会藏起来。”杜青宁有些觉得没?意思,无论对方是谁,他?藏着又是为何,反正她就是不高兴。
杜青雨看着杜青宁那张难得透着闷闷不乐的模样,道:“阿宁为何不当面问他??为何要跑呢?”
“不知道。”杜青宁也说不出当时是为什么想跑。隐约好像就是因为觉得自己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东西,本能?的想要躲。心里?又不大高兴,不想见他?了。
杜青雨握住杜青宁的手?:“二公子对阿宁情深一片,自然是有其他?原由?,阿宁莫多想了吧!”
杜青宁:“嗯,我不多想。”
杜青雨不太信杜青宁不会多想,默了会,便道:“两人之间?别存着事,找个机会,直接问他?。”
杜青宁:“好。”
她在?这里?再陪了杜青雨一段时间?,见天色也差不多黑了,才起身离开去了肆意轩。看到书房里?亮起的灯,她难得没?有过去。虽说她或许想得开,但心里?却仍是有散不去的不悦,她可不想被?爹看出什么。
她回到自己房间?,对采秋道:“我已在?三姑娘那里?用过晚膳,去给?我弄点水来洗洗身子吧!”
“好。”采秋应下?离去。
很快水便来了,她随便洗洗就钻进了被?窝,又吩咐采秋:“我先睡了,待会我爹过来,与他?说下?。”
天色也不早,采秋不疑有他?,便点头应下?,出去把?门关了起来。
这个季节躺在?床上窝在?被?中尤其的舒服,只是她仍旧老是想起之前序月水渊地下?密室的一幕。
她想她这是吃醋了,反正她就是不高兴。
怀着一颗不高兴的心,不知过去多久,她终究还是睡了过去。
夜渐深,月光之下?,斑驳的枝叶影子印在?窗棂之上,随着微风轻轻摇动着,不算响的悉索声或轻一点或重一点的传入房间?。
自然的声音很多时候更能?让人心神安逸,本是微微拧眉的杜青宁渐渐睡得香甜起来。
无声无息中,窗子被?打开,伴着吹入的凉风,月色之下?,一道颀长的白色身影飘了进来,犹如?魅影一般落在?了床边,窗子也随之关起。
裴延倚着床头,目光幽深的看着正睡得沉沉的姑娘,伸出修长的手?轻抚着她鬓角的碎发,眸中色彩越发的阴郁起来。
睡得倒是挺甜,这心里?果然是没?有他?。
他?倾身躺入满是她气息的被?窝,眸中划过迷恋之色。他?将她搂入怀中用鼻尖轻蹭着她的脸颊,单是如?此闻着她身上的幽幽体香,他?根本就不满足,胳膊的力道不由?加大,恨不得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
“嗯……”被?他?抱入怀时,杜青宁本就有了要醒的反应,当下?被?他?这么一勒,马上便睁开了眼。
闻到熟悉的气息,她侧头一看,模模糊糊的见到是他?,她马上便借着月光四处瞧了瞧。哪怕仍旧很黑,她也能?确定这就是她的房间?,便下?意识推他?:“你这是要干嘛呢?”
他?顺势亲了下?她的脸颊,语气不明道:“想你了。”
很动听的话,可当下?杜青宁又想起在?序月水渊密室中见到的那姑娘,便突然道:“登徒子,你竟然擅闯我的房间?,还上我的床。”这语气是难得的恶劣,还挣扎了起来。
裴延便干脆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控制住她的双手?。凭着他?的眼神,在?黑夜中也能?清楚的将她脸上那满满的不悦收入眼底。
他?眯眼:“讨厌我了?”
感觉到突然而来的阴森感,杜青宁的身子微僵了起来。她知道他?是不高兴了:“就是讨厌你了。”她自己还不高兴呢!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他?陡的握紧了她的胳膊。
她这细胳膊哪里?经得起他?这一握,当即就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她马上便更是控诉了起来:“说什么很喜欢我,都是骗人了,养了个绝色美人后,就如?此欺负于我。”语中的委屈甚浓。
裴延手?下?力道陡松,便又细细的看着她。
后来似是意识到什么,他?挑眉:“原来你吃醋了?”眸中终于泛出了熟悉的笑意,潋滟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