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店，两人又不疾不徐往商场的楼梯走。
朗庭没说话，他还有些没回味过来叶幸周的举动……
东西虽然也不贵，小几百而已。
但是毕竟叶幸周和那孩子表面上看，丝毫没有半分关系。
就仅凭在学校抱了那么一段路，被他蹭了蹭，可可爱爱地玩闹一通，就真的那么喜欢了？
朗庭知道，小叶溯是真的从小萌得很，他懂事了也不调皮，而且很聪明，说什么都会听，但是……叶幸周能这么喜欢，从心里就喜欢，似乎骨子里、天性的，就很喜欢那个小朋友……
还想买个玩具哄哄受伤的小家伙。
这真的，除去父子血缘，根本无法解释。
…
叶幸周这会儿消费了下，莫名人也精神了一些，还继续问朗庭，“那小东西怎么受伤的？”
朗庭回神，浅笑叹气：“唉，就和家里的狗玩，然后不小心从沙发上滑下来了。”
叶幸周有些意外，“他自己在家摔的？”
“对。”
叶幸周也是没想到，缓缓失笑，“和狗玩。”他想起肖虞家里的那只阿拉斯加，说，“小狗确实就喜欢追着孩子玩，养太大的，玩起来可能就更没节制了。”
“嗯？”朗庭瞥他，“你家里，幸茴养的那只不是拉布拉多吗？那不是小小的？”
“肖虞家里有一只大的，阿拉斯加。”
“……”
朗庭一阵没想到，然后心里又一虚。
叶幸周没注意到舍友闪烁的眼神，但是他忽然也真的没说话。
他的思绪蓦然一停，没再顺着这个话题说什么，而是脑海里闪过一个略有些奇特的感觉……或者念头。
就是，肖虞前两天还跟他聊起了家里的阿拉斯加，阿拉斯加就是大的犬种，他还跟她说遛狗要小心。
而她曾经还说过，她有孩子了，她鄙视他？
虽然后来没再提过这个事，但是……但是那晚在览市，雨中两人散步的时候，她手机响了，电话里似乎有小孩子喊爸爸。
她说是她大哥家的，在喊她大哥……
——现在她家里有个大大的狗，而朗庭的侄子是和狗玩受伤的……
…
叶幸周晃了晃脑袋，觉得有些离谱，自己这个想法。
她总不能已经结过婚，有了孩子，然后现在还和他这样暧昧吧？
她要暧昧，要和他再续前缘，至少也要和他先说清楚她的情况吧……
他了解的肖虞绝不会去和他这样含糊不清的暧昧的。
而且朗庭，要是那个侄子真是肖虞的，那朗庭作为他这么多年的兄弟，关系那么好的舍友，还瞒着他，他曾经已经追问过一次了，朗庭还瞒着，现在还让他真的结账买了玩具，那朗庭是不是缺心眼了？
不可能……
叶幸周自动在脑海里删掉了这个想法，她不可能和别人有孩子，不可能不可能，朗庭也不会骗他这种事。
边上的朗庭同学见他走了几步都没动静，好像在想什么。
他试探性地喊：“幸周？你不舒服啊？”
叶幸周回神，看了眼他。
朗庭害怕他怀疑什么，蓦然准备先发制人，“你刚刚说什么，肖虞？你和她很熟啊？”
叶幸周知道，提她的名字，确实显得有些过于亲密了，而他目前还不想朗庭知道他的想法，不想朗庭透露给她。
终究还是以防万一，怕她其实……没那个心思。
所以叶幸周很快不动声色地解释了，他语气随意又淡然：“本来我也不知道，她新微信不是头像就是那只狗吗？”
朗庭悠悠表示：“肖虞那头像里的狗还挺小的吧。”你别多想啊，那狗和孩子没关系。
叶幸周哼笑：“看着挺小的，但谁知道她什么时候拍的那照片，”他记得他刚回国那会儿她就发给他，无厘头地说送他当头像，“阿拉斯加能长很大很大，你不知道？”
“……”朗庭干笑，“我知道啊，但是你怎么那么清楚，你是不是私自研究过她的微信，研究过关于她的事？”
而且肖虞那天也说，知道他出国的事，看上去，两人似乎私底下有进展的啊，而且进展很可以。
叶幸周边下楼边听着，感觉朗庭还有意思在撮合他和肖虞，他其实从他们分手后，就挺惋惜的，一直在试图撮合。
撮合……叶幸周又看了眼朗庭手里的玩具，想起那个小孩子。
想着想着，他忽然想起，那个小孩子有几岁了吧？
叶幸周心中一阵荒凉的感觉蔓延过胸口，原本确实有些昏沉的脑子一瞬间，真的有种炸了的感觉。
难不成，肖虞真的有孩子？他的？所以朗庭一直撮合他们复合？？
叶幸周纠结了几秒，试探地问朗庭：“那孩子多大了啊？他会玩这么复杂的乐高吗？”
朗庭心中蓦然也是一阵冰凉，好像一阵冬日的湖水流淌过心尖，透心凉的感觉。
他好像话太多了，叶幸周不会察觉了什么了吧？
一瞬后，他不动声色地道：“四岁整了，他可聪明了，三岁的时候都能跟他聊来聊去的，特别萌，感觉什么都懂。”
叶幸周一笑。
心里的凉意渐渐散去。
四岁，那时间对不上，他出国的时候是八月份，到现在才刚好四年多几个月。
肖虞要是，真不可思议地怀了他的孩子，也要近十个月后才生，那孩子现在最多三岁半整。
没有就好了，嗯，有了他岂不是，让肖虞自己养了几年孩子？而且孩子也有几年不知道爸爸是什么。
他可从来没想过要让自己的孩子有一天，也当一个没爸爸的孩子。
他生的，他肯定要每一天，每一刻都陪着的。
他绝对不能生了跟没生一样，让一个小孩子一个人长大。
绝对，不能。
……
这天晚上，肖虞知道叶幸周回国了，南旖前天跟她吃饭时说的，说叶幸周二十六的飞机，二十七早上到。
所以她晚上休息前，特意发了张朋友圈，刷了下存在感，主要是给叶幸周看的。
叶幸周也是真的看到了，他回家后洗了个澡，就已经很晚了，他人不是很精神，头昏昏沉沉的，刚回来时忘记买药，所以准备早点休息，明天应该能好了。
睡前摸了下手机，就看到朋友圈入口是那只阿拉斯加。
叶幸周瞬间想到此前在商场时，他心里一闪而过的离谱念头。
再回过神来，现在看着这只阿拉斯加，叶幸周莫名有些小别扭。
但别扭归别扭，小鱼的朋友圈又不能错过，他还是默默点了进去。
她发了一张夜空的照片，配文：这么冷的天，酒都不想喝了。
以前读书的时候，她就经常发这些意味不明的字，暗示他她在想他，然后仅他可见。
这一条不知道是不是对外开放的，但是叶幸周还是点了个赞上去。
…
肖虞早上醒来，见到了那个赞，她就顺势给他发了私信：“叶幸周，还没回国啊？这个点看手机。”
发完一个小时叶幸周也没回，肖虞继续发：“唉你是不是回国了？不然你应该看到我消息了呀，都九点了。还没起床呢？”
发完收到南旖发来的微信，说她和朗庭过来看孩子。
肖虞就带着儿子下楼玩乐去了，顺便接他们夫妻俩。
…
朗庭的车子开到华洲小区时，就看到小区里大道的路灯下，肖虞推着孩子，她家阿姨牵着狗，三人一狗在遛弯，还挺惬意的。
朗庭按了下喇叭。
然后肖虞与孩子就注意到他们夫妻了。朗庭降下车窗，朝那轮椅上的一小只笑，随后又临时找了个停车位，停好下车。
肖虞看从副驾下来的南旖手里拿着个黑色礼盒，就知道，朗庭又给她宝贝买礼物了。
等人走近了，她马上说：“你又买东西啊，别了啊，你工资都花这小玩意身上了，留点给自己家的啊。”
朗庭失笑，在轮椅前蹲下去把东西放到叶溯身上：“宝贝。”
南旖拍了拍肖虞的手，眉眼泛着一抹小害羞，说：“还不知道哪个年代有呢，操心什么。”
肖虞一笑。
朗庭也附和点头，并且说：“工资也没那么低，放心。”他揉揉小叶溯的脸蛋，表示，“咱好歹是博士啊，能那么穷嘛，叔叔养得起我们小溯。”
几个人都又笑了。
朗庭话落，又抬起头，看肖虞，说：“再说，这东西不是我付的钱。”
肖虞挑起眉：“嗯？”
朗庭低头去看孩子的脚，边看边说：“幸周昨天早上回国了，倒了一天时差，然后昨晚我们去外面和公司的人聚餐，散场的时候路过极地南商场那个店。东西本来是我要买的，但最后幸周付的钱。”
肖虞怔怔愣住，好一会儿才茫然地问，“什么？叶幸周？”付钱？
小叶溯听到爸爸，一下子也直勾勾地看着叔叔。
朗庭摸摸他脑袋，笑一笑，温柔说：“你爸爸给你买的，说哄哄我们小溯，一会儿回去玩，嗯？”随后他站直起来。
南旖推着孩子到对面路边的长椅坐，问他的伤。
这边朗庭和肖虞原地站着说话。
晨风徐徐，吹过时飘起了肖虞一头在光下越发惊艳的长发。她撩了撩飘落在眼前的发丝，定睛看朗庭：“叶幸周付的钱？为什么呀。”
朗庭随口解释了一句昨天叶幸周的话。
肖虞很是犹疑：“他就这么说？他不会，知道这是他孩子了吧？”
朗庭想了想：“他结账的时候，是不知道什么的，听语气真的只是喜欢小溯，所以想买个礼物哄哄他，就当是大人的一点心意吧，毕竟他也接触过几回了，还抱过。”
“嗯。”
“但是……”朗庭又想了想后面的事，略有些忧心地说，“但是后面，我觉得，可能是我说太多，暴露了什么了。”
肖虞深呼吸一下，努力镇定地看朗庭，“没事，你说什么了？”
“我们要回去时，他问我孩子怎么受伤的，我说是和狗玩受的伤，然后他随意地说了句，小狗就是喜欢和孩子玩，养太大的玩起来是有些没节制。本来这说的，好像也没什么，但是说完忽然他就没再讲了，好像想到了什么。”
肖虞瞬间看向不远处草坪上在撒欢玩闹的小芒芒，然后悠悠道：“不是你，是那天我和叶幸周聊起了我家的狗，他跟我说过，别被它甩了，要小心。”
“……”
肖虞无奈一笑，回眸：“他应该是想起和我聊天的内容了，然后……联想起这两个事情，觉得有点巧。”
朗庭恍然：“原来你跟他说过。我要是知道你和他近期聊起过狗，我就绝对不老实说小溯是因此受伤的了。”
肖虞扯了扯唇，倒是也没有太慌乱：“那后面呢？”
朗庭：“他，想着想着，问我小溯几岁。”
“……”她说，“他想到孩子可能是他的了？”
朗庭轻咳了下，点头：“应该是，把我问懵了，然后，我说四岁了。”
肖虞松了口气，点点头，笑了笑：“好。”
朗庭又道：“幸周听完，确实也笑了，好像就不怀疑了。不过你后面，跟他聊天要小心一些了肖虞。对了，你俩……有没有可能的？我真的觉得他们俩这父子缘分很奇妙，很深，小溯是知道幸周是他爸爸的，他喜欢幸周很正常，小孩子都爱爸爸，但是幸周他不知道，但是他真的，话里话外，都表现出对小溯，异于常人的喜欢。”
肖虞听到这，侧了下脸去看不远处被南旖抱在怀里的小家伙，他手里拿着新的玩具，很爱不释手，小嘴一动一动地在说话，好像在跟姨妈说这个玩具的玩法。
看上去真的挺喜欢的，估摸要不是她这会儿在这和叔叔谈话，他就要结束遛弯，喊她带着玩具回家了。
冬天的早上天气不稳定，时而太阳时而阴云的。
这时一阵有些大的风吹过，南旖接过阿姨带来的外套，给叶溯披上，问他冷不冷，“冷的话，姨妈就带你先回家啦。”
他摇头：“不冷。”
收回眼神来，肖虞看了看朗庭，“我们俩可能……”正说着，忽然手机振动起来。
她看了眼，叶幸周拨来的语音电话。
她深深咳了下，“叶幸周的。”
朗庭点头，浅笑一下，拐去了老婆那儿。
肖虞点了接通：“喂，叶幸周？”
“嗯。”
男人似乎还没醒来，声音有些低沉暗哑，含含糊糊的。
肖虞问：“你才起来啊？”
“嗯，回国了。”
“那你怎么这么晚才醒？”
叶幸周的作息挺规律的，除了以前大学时通宵打游戏，喝酒，平时正正经经八.九点就能醒来，现在都快十点了。
电话里的男人道：“昨晚睡得晚，睡得也不太好。”
“怎么了，没睡好。你声音好像有点哑啊，你不舒服啊？”
“有点。”
“感冒了啊？所以没睡好吗？那你找个药吃了再睡啊，这两天北市一直降温，只剩几度了。”
叶幸周翻个身，脸颊半埋在枕头中，闭着眼，轻声道：“不是。”
“嗯？不是不舒服没睡好？”
“嗯。”里面淡淡传来了一声。
肖虞不懂：“那为什么？”
几秒后，低哑又熟悉的男声传来：“做了个梦。”
“什么梦，”肖虞笑了，“靠，你一个大男人还怕做噩梦？”
“不是噩梦。”他声色低低，又很快地道。
肖虞靠上了身侧的一只漆黑的灯柱，人抱着手臂，悠悠问：“那是什么？”
听筒里一时间似乎只剩呼吸声，薄薄的一片飘过来，像早前冬日阳光里的风，莫名有些暖。
又过了几秒，肖虞耳朵钻入一句：“梦见那个，那个，你……”
“叶幸周你是不是烧迷糊了？话都不会说了。”
电话里传来一声痛苦地低吟：“算了。”
肖虞：“……”
她生气：“叶幸周！我最烦说话说一半了，你别让我吊着一口气去打你。”
话落，肖虞忽然又一瞬清醒，他可能是想说——我梦见你给我生了个孩子。
他没敢说罢了。
对叶幸周来说，这是一个，一个很是梦幻、不真实，很是不可思议、过分离谱的事情……
是他一时之间很难相信，很难接受的事情。
而且现在朗庭跟他说孩子不是他的，他也就没必要说出口了。
“叶幸周？”她试探性的喊。
叶幸周本来以为睡一觉头能不昏沉了，但是这一夜被这个梦折磨得，醒来人更不对劲了，浑身酸疼，脑子也疼。
“叶幸周？你睡着了啊？”
“没……”他闭着眼睛，觉得人很不舒服，很想她，“小鱼。”
“嗯，我在啊。你声音好哑啊，你是不是发烧了？”她有些心疼，怎么这父子俩接连有问题，“你快去吃药吧，别病死了，你还没结婚呢，还没生小宝贝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