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今天早上在沙滩上发现了一颗五角星形耳环。”
奥肖内西向后瞥了一眼,发现局长劳登就在她后面,看起来不太高兴。
“大概是周末阵亡将士纪念日的时候留下的。”
奥肖内西走进收发室,抓起一封信,边往她的办公室走边说,“这儿有一封信是有人通过24小时热线服务①寄来的,虽然我很不愿意,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封信让我惴惴不安。”
“信上到底说了些什么?”
“信的开头写着:在人人都常经过的沙滩小路上,有人在路中间写了‘娼妓’两个字,在字的四周写了四个字母AC和TY。也许这是某个精神病人想用文字来发泄自己的一种方式。”“字旁边还有别的东西吗?”
“沙滩上还画了一对小山羊,还有一只一条腿的海鸥。”
“这封信看起来有点古怪。”
“不止这一封,所有的这些都很古怪。”
“最近打进来的电话多吗?”
“多。每一个关注这件事的人可能都往这儿打过电话。从早上五点就开始,一直到一个小时前才结束。他们都说是镇里的异教徒在搞鬼。”
“异教徒们不会在沙滩上活动的。在我接手的这些年里,他们几乎没出来活动过。”劳登局长说。
“我们接到过一个举报电话,说有一群女巫在马什兰德大道的一个古老的村庄里召开集会。我开车去那儿看了一下,所有的窗户上都挂着深色的窗帘,里面有三对夫妇,穗状的头发,黑色的指甲,嘴上涂着黑色的口红,总之浑身上下都是黑的,您也知道他们的风格吧。”她和劳登走进她的办公室后,接着说,“不过他们只是在屋子里吃巧克力豆。我想等他们把身上黑色的颜料洗掉之后,他们和正常人就没什么分别了。”
劳登笑了笑。
奥肖内西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下,劳登靠在她的办公桌边上。
“我的助手说你给我打过电话,是吗?”劳登问道。
“是的,我需要您的帮助。”劳登扬了扬眉毛。
“您觉得我应该去找公共工程事务部的什么人才对?”
“关于什么案子?”
“绑架案。”
劳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是关于杰里米·斯迈利?”
奥肖内西摇摇头说,“确切地说,是关于一辆卡车,我正在查的一辆卡车。”她把安妮·卡里诺手表上的油漆痕迹和她手里的那份目录告诉了劳登。
劳登马上说,“你去找本·约翰逊吧。”
“我见过他了。那天卡里诺揍杰里米的眼睛时,他也在现场。”
“他就像是胶水一样,可以把各个地方连接到一起。他虽然没有政治家们那么圆滑,却连任了四届的行政官。我刚进警局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劳登从桌上下来,拿起一支铅笔在手上转了起来,“卡里诺的律师正式向我们提起控诉了。市长很重视这件事,他要我们给出书面解释。”
奥肖内西转过脸望着他问道,“解释什么?”
“杰里米,他要以释放杀人犯的罪名控告我们。他现在在用诉讼威胁市政府。”
“我们依法办事,他凭什么告我们?”
“告我们工作渎职。狄龙警官声称,他有两个证人在约兰德出事的那天晚上看见杰里米在沙滩上出现过。你有没有找到杰里米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明?”
奥肖内西摇摇头说,“杰里米说他那天晚上确实去沙滩散过步。”
“散步?”
“对,散步,”奥肖内西轻轻地重复了一遍。
劳登叹息了一声说,“你把这个告诉克拉克了吗?”
她点了点头,“他说狄龙的那两个证人的话对案子起不到关键作用,但杰里米仍然不能洗脱嫌疑。”
“那你跟他提了申请神经学专家为斯迈利作鉴定的事情了吗?”
“约好了,6月4号,星期六,下午一点。他们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去跟学院那边预约。局长,您是对的。无论是谁,想把那两个女孩制住并从木板道那儿掳走,肯定得有很大的力气和交通工具才行,而能把她们藏这么长时间不被发现,凶手肯定是个高智商的罪犯。所以绝对不是我们见到的那位有点智障的杰里米。”
劳登耸耸肩说,“把这些想法告诉克拉克。想办法找出狄龙所说的那两个证人,查查他们的底细。如果他和卡里诺老是在你身后捣乱的话,你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奥肖内西点了点头。
劳登接着说道,“凯丽,无论别人跟你说什么,包括我在内,你都不要轻易的排除杰里米·斯迈利的嫌疑,除非到了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否则,万一哪天查明他就是凶手,我们会摔的很惨的,很惨很惨。”
奥肖内西又点了点头,她很清楚,劳登局长口中的“我们”其实是指的“你们”。
劳登又补充了一句,“把狄龙留给我来处理。”
刚过四点,奥肖内西就到了公共工程事务部的办公楼,到了之后就直奔本·约翰逊的办公室。办公室很小,约翰逊搬走一把椅子放至会议室之后,才勉强把办公室的门关上。费布鲁瑞小姐的照片就挂在门后面,什么都没穿,只戴了顶滑雪帽。
“确实是个很漂亮的明星,”奥肖内西没话找话地说。
约翰逊尴尬地笑了笑,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约翰逊先生,首先我想让您知道,我们正在为斯迈利先生安排精神状况鉴定。当然了,我们会采取自愿的原则,先征求斯迈利先生的同意,但我很希望他能接受这次测试,以便排除他的犯罪嫌疑。”
“然后你们就不会告他了吧?”
她摇摇头说,“在他的储藏罐里发现了受害人的戒指,所以目前他是我们的证人,仅此而已。就我个人而言,我也不相信他是凶手,但我说的也不算数。法院只相信证据。”
“他告诉您戒指是在哪儿找到的了吗?”
她点点头说,“他说是在木板道下面拣垃圾的时候发现的。他还说,您允许他可以保留拣到的任何东西。但据我所知,这好像不是政府的政策吧?”
“没错,是没严格按政府的政策办。”约翰逊靠在椅子的后背上,继续说道,“但是如果您了解了斯迈利的工作情况,就会理解我为什么要区别对待他了。”
“那就请您就跟我讲讲吧。”
“每次只要派给斯迈利的任务,不管是什么任务,都会接到投诉信。他完全没有判断是非的能力。他甚至连我说的话和我的话外之音都分不清。比如说吧,如果我要他去把沙滩上的垃圾都拣干净,他肯定会在沙滩上一直拣,连家都不回了。他刚来我这儿的时候,我跟他说,拣到的所有私人财物都要上交,结果我收到了好几袋子的塑料戒指和手表。海滩上的垃圾首饰似乎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多得多。我也没办法教他识别哪些是贵重的物品哪些不是。对于他来说,拣到的任何一件东西都是有价值的。所以,坦率地说,如果我天天去关注他的话,其他的什么事都干不了了。即使他时不时地留下一块像样的手表,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是我手下工作最努力的员工,而且他是不求回报的那种人。”
奥肖内西看着他,点了点头说,“也就是说,您可以证明在他的储藏罐里发现的珠宝,也就是他声称在木板道下面找到的那些,都是得到了您的许可他才留下的?”
他绷紧下颌,然后挤出一个十分勉强的微笑,“中尉,我这个小部门是依靠着政府动摇不定的七百万预算才勉强撑着的。我手下有一半的人已经在这儿干了二十多年了,他们都指望这份工作养家。您认为我会怕那些头头们用政策来压我,来撤我的职吗?如果他们觉得有更合适的人选,能比我做得更好的话,那我正求之不得。我已经递过很多次退休申请书了,可每次他们都说没有合适的人选来接班,迟迟地不批。他们现在可以随手去自己的抽屉里翻一翻,看看我的退休申请被他们压了多少次了?我要是不干了,他们也可以尝尝天天为了一些不值钱的塑料首饰去忙活的滋味。”
奥肖内西笑了笑,心想劳登说对了。没有人会为了斯迈利的小储藏罐而大惊小怪的。
“约翰逊先生,你别介意,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今天来这儿不光是为了杰里米的事。”
约翰逊诧异地看着她。
“有证据显示,在安妮·卡里诺出事的那天晚上,有一辆橘红色的卡车在出事的停车场里出现过。”
约翰逊看着她的脸,仔细地揣摩她的意思。一分钟之前他们还在谈论杰里米·斯迈利,现在又转到了橘红色卡车上,她到底想说什么呢?“杰里米不会开车。”他满脸疑惑地说。
“我知道他不会开车。”
“那您现在是不是认为那天晚上有人在那个停车场加班?或者您认为那个人就是我?”他的下颌又绷紧了,“您指的是不是那次环卫月掘土的时候啊?”
奥肖内西看着他的脸说,“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在案发现场的那辆橘红色的卡车是一辆老式的通用汽车,可能是九十年代早期的那种。我们了解到在您的车队里有好几辆这样的车,我想知道您的部门里谁有机会接触那几辆车。”奥肖内西从兜里掏出那张目录单,展开了放到他面前,“劳登局长说您会帮我的。”
说到这儿,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露嘴了:是局长派她来的。
约翰逊拿起那张目录单,眯起眼睛看了看,然后又戴上老花眼镜看了一遍。
“这张单子上的内容很精确,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弄到的吗?”
“对不起,目前我还不能说。但我保证,等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会第一个告诉您的。目前我只想尽快地弄清这条线索的可靠性。”
约翰逊谨慎地审视着她。
奥肖内西接着说道,“对于火灾那天晚上,发生斯迈利先生身上的事情我很抱歉。詹森·卡里诺先生痛失爱女,心情和脾气很差,所以才会那么做出那么粗鲁的举动,我相信您是能够体谅他的。”
约翰逊不为所动,直截了当地说,“你是怀疑我手下的某个司机可能会是凶手?”
奥肖内西点点头,打趣儿说,“您不是说您自己都有嫌疑吗?”
“我说过吗?”他微笑着反问道,随即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还摇了摇头,像是在表示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无奈。
“说过一些类似于这个意思的话,”奥肖内西微笑着回答道。
奥肖内西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本·约翰逊的传真已经发过来了。单子上列了十一个人的名字:其中有两个是假释犯,是由司法部门安排到他那儿去工作的。她把这些人的名字都传给了国家犯罪信息中心,让他们帮忙查查他们的案底。等回信儿的时候,她给蒂姆回了条短信,说她晚上会去他母亲家接女儿,让他去忙他的事。然后又给克拉克打了个电话,说她想去海边兜风。
起初从这些名字上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后来一个名叫俄尔·奥伯尔林·赛克斯的人引起了她的注意,这个人曾在中西部地区因谋杀罪被判入狱。联邦调查局的电脑信息系统传过来的资料上显示,他的罪名是扰乱交通引发事故,也就是说他被指控是交通谋杀,这是一种很常见的罪名,主要是用来惩罚那些开车横冲直撞、造成了死亡事故的人。他得到了很长时间的假释,但假释期间还有一次酒后驾车的记录。除此之外,赛克斯就没有其他暴力犯罪的记录了,所以奥肖内西把他的资料放到了一边。
其余的几名卡车司机中,有几个收到过交通传票:有一个人曾收到过酒后驾车的罚单,还有一个人驾车撞人之后逃离了现场。然后她又看到了桑迪·里昂的名字,他的犯罪资料很多,打印机打了整整三分钟才打完。
里昂是因强奸罪和暴力行凶被捕入狱的,后来获得了假释。他住在里奥格兰德,离海岸不到十二英里远。白人,男性,34岁,出生在新泽西州的伊丽莎白市,因在弗吉尼亚州的洛顿市犯强奸罪被判入狱四年,1999年8月释放。1991年在奥尔德森又因强奸罪被判入狱两年。1986年因指控犯鸡奸罪被判入狱两年。虽然当时他只有十七岁,但法院把他看作是成年人,判他入狱两年。根据他以前的案底记录,奥肖内西毫不犹豫地把他定为了怀疑目标。
麦奎尔敲门进来,奥肖内西抬起头看着他,一脸的疑惑。
“猜猜看是谁打电话给你?”
奥肖内西深吸一口气,“是谁?”
麦奎尔笑着说,“是纽赛。”
奥肖内西抱起双手,做出一种洗耳恭听的姿势。
“他让我转告你,有传言说那个叫约兰德的女孩儿失踪的晚上,有人看见比利·威克斯和她在一起。”
“不可能吧。”
“不,完全有可能,”麦奎尔坚定地说。
奥肖内西把一只脚跷到办公桌上,抬头看着墙上的那些在犯罪现场拍回来的照片,“如果这个传言是真的就麻烦了。”她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比利·威克斯在木板道上卖可卡因。难道所有的这些事情都是因可卡因引起的?她想了好久,仍然坚持说,“应该不是他,麦奎尔,他不具备凶手的特征。”
“这也是我正在考虑的问题。”
“你打算逮捕他?”
“对,就明天中午,我想等他在街上卖毒品的时候把他带回来。如果他的兜里装满了可卡因的话,也许对我们更有利,我们可以以此为由名正言顺地把他抓回来。”
“好主意,”奥肖内西往电脑屏幕瞥了一眼,接着说道,“麦奎尔,你过来看这个。”
麦奎尔看完后打了个口哨,说“上哪儿能找到他?”
“他在公共工程事务部开卡车,是一辆橘红色的卡车。”
“上帝啊。”
奥肖内西点点头道,“先别忙着抓他,我想先去他的卡车上取点油漆样本,看看成分和安妮手表上的油漆成分是不是一致。”
“这个主意不错,就照你说的办。”
“那好,我们今晚就行动。”奥肖内西说。
等麦奎尔出去之后,她倒出一粒尼古丁戒烟口香糖放进嘴里,拿起电话,拨了公共工程事务部的号码,一个女人接了电话。
“请问本·约翰逊先生在吗?”奥肖内西问。
“请稍等。”
五分钟之后,电话里传来约翰逊气喘吁吁的声音,“我是约翰逊。”
“很抱歉又来打扰您,我是凯丽。”
“我记得您,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
“我能不能看看桑迪·里昂开的那辆卡车?”
“请稍等一会儿,中尉,我得先去查查值班表。”
过了一会儿,他拿起电话接着说,“真对不起。我这个部门的车太多,我记不清楚他们的出车时间了。我刚查过了,里昂值晚班,从午夜到早晨八点开灵车出巡。”
“灵车?”
“收集动物尸体的车。”
“噢,”她记起来了,她以前穿制服做巡警的时候看到过很多次那种车。
“他的车队编号是33号,您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他那辆车是一辆轻型的垃圾车,车尾带着一个液压起重梯。通常都停在车库的最里面。”
“晚上车库的门上锁吗?”
“从来没锁过,我们把贵重的东西都放在行政办公室了。你们可以从楼西边的门进去,那儿离停车场最近。”
“他收集了那些动物尸体后会怎么处理?”
“拉到县垃圾站的焚烧炉中烧掉。他们把卡车开回来之前都会先把车清洗一遍。”
“清洗?”
“用消毒剂把车厢擦洗一遍。我们用的是漂白水。”
“里昂下班之后还有别人来接班吗?”
“九月份上头调整了预算之后就没有了。三个司机轮流值班,只要其中一个请假,卡车就得闲置着。”
“其他两个司机是谁?”
“丹尼·埃勒比和俄尔·赛克斯,不过埃勒比请假去做疝气手术了。”
“里昂这个星期哪天休息?”
“星期四,就是后天。不过你们得等到晚班换班的时候才能进出。他们大概上午十点左右回来,然后洗车,大约十一点半就会离开车库。”
“谢谢您。”奥肖内西挂了电话,在桌上重重的捶了一拳,嘀咕了一句,“对呀,火葬场不就是最佳的藏尸地点吗?”
克拉克开着车去奥肖内西家门口接她。他穿着橄榄色的休闲裤,牛津衬衫,路夫鞋,看起来特别英俊。
通常只要有男士来接她,奥肖内西总是会很紧张,就像在酒吧里遇见陌生男士一样。但不知什么原因,今天晚上她一点都不紧张。
她看得出克拉克很喜欢她的打扮。紧身的超短裙贴在屁股上,非常性感,但她一直犹豫不决,临出门前还在考虑要不要换一件衣服。
又是一个美妙的夜晚。星光璀璨,空气温暖。汔车缓缓地驶向五月岬,克拉克放下车顶棚,沿途凉风袭袭,非常惬意。他们都没说话,耳边只有风声,但他们两人似乎都陶醉在这种无声胜有声的沉寂里了。
他们穿过一座桥,进入灯火通明的共同管辖区,二十分钟后就来到了位于五月岬的维多利亚餐厅,餐厅的四周的墙壁上挂着柔和的壁灯,餐厅周围还有一些卖流行饰品和早餐的小摊。
她挽着克拉克的手臂走进餐厅。克拉克早已预订了一张靠窗户的桌子,还做主点了红酒和两只两镑重的大龙虾,这让奥肖内西非常开心。
这顿童话般的晚餐吃得很愉快,克拉克是个很风趣的人,跟他在一起很有意思。克拉克再一次地让她尝到了快乐的滋味,在他面前,奥肖内西觉得很轻松。
回家的时候,坐进车里,感觉就像是喝了夏敦埃酒一样醇甜,但是奥肖内西的脑海里却总浮现出一些她平常想都没想过的念头。
“是直接送你回家吗?”克拉克侧过头问她。
“带我去参观一下你家怎么样?”奥肖内西哈哈地笑着说,“你的家,”她又重复了一遍。她的头发被风吹散了,乱七八糟的贴在脸上。忽然她又想起了蒂姆的约会,不知道他们此刻在干什么。
克拉克家坐落在一座俯瞰大海的小山上,房子很大,不,应该说是巨大。他们走进一间大屋子,硕大的大理石圆柱,红褐色的地板上面铺着几块极富东方气息的浅色小地毯,看起来就像是一汪沉静幽深的水。
木质的螺旋楼梯直通向一间起居室,在那儿可以看见大海的全景。有一间可以容纳二十个人的餐厅,还有一间可以俯瞰整个海湾的大图书室,堆满了旧书和笨重的皮椅子。
奥肖内西很欣赏墙上那些色彩丰富、鲜亮的油画和装帧精美的照片。厨房的中央摆着一个有她家整间厨房那么大的案台,墙边立着一个足可以装下一头母牛的不锈钢外壳的冰箱。
“去楼上看看吧。”克拉克兴奋地抓起她的手,拉着她上了楼梯。卧室是个八角型的小塔楼,八面都是玻璃墙,房间足有四十英尺那么宽,地板上面铺着白色的地毯,护壁板里环绕着输送冷气的管道。房间中间有一个圆形的壁炉,四周都有孔,从顶上排烟。
屋子的两个角落里各放了两把C型的的沙发和两把米色的皮椅子,都铺着厚厚的垫子。地毯上放着四个雪橇大小的棕色和橘红色的枕垫。一个黄铜的望远镜立在三脚架上,径直对着大海。
克拉克拿起遥控器,按了一个按钮,圆形壁炉里的火魔幻般地升了起来,音乐从天花板里传了出来,空调也嘶嘶地工作起来,很快就驱散了房间的热气。
“来杯夏敦埃酒怎么样?”克拉克问道。
“好极了。”她坐在一张小地毯上,蜷起腿靠在一个枕垫上。
克拉克打开一个壁柜,拿出两个水晶酒杯,倒上酒,端到她坐的地方。他自己也脱掉鞋,跟她并排坐着,“让我们尽情放纵一次吧。”克拉克温柔地说。
“好的,就陪你放纵一次。”奥肖内西环视房间,轻轻地说。
他们并肩俯卧在地板上,面对着大海,看着船上的导航灯随波起伏,大声地说着,笑着。她感觉到克拉克的手臂慢慢地环绕在她的肩膀上,但并没有很心急地暗示她,只是轻轻地搂着她。慢慢地,他们双手相碰,紧紧地搂住了对方的身体,克拉克翻身仰面躺下,把她拉到了他的身体上面。
这次他们接吻的时候,奥肖内西张开了嘴。
在匹兹堡国际机场地面出口处,雪丽坐在机场免费助力车上,她的身边放着一只单人旅行包。小车每拐一次弯,就发出嘈杂的声响。雪丽在酒店问讯处附近下了车。她辨别着人声嘈杂的方向,慢步走向行李认领处。一群小孩子在她周围尖叫着玩“小猴儿抢球”①的游戏,很快就在人群的抱怨声中散开了。她听见有人耳机里细微地传来埃尔顿·约翰的声音;一对夫妇在争吵着相机到底归谁所有;一个警察的无线电对讲机里正在报告在临时停车场发生的一起交通事故。
雪丽穿着一件宽大的套头捕鱼衫坐在草坪上,从这里可以俯瞰特拉华州。她听见河面上拖船隆隆前行的声音,还有浪花扑打在船舱壁上的声音。落日的余晖洒在她的脸上,很暖和。岸边,有人在放音乐,欢笑声一阵阵传来。快乐的人们哪,她好想也和他们一样,能拥有快乐的生活。对于她来说,她的生命开始于五岁时。一个看门人在费城医院外面的台阶上发现了她,当时她已经奄奄一息。时间是清早,刚刚下过一场雨,空气里透着阴冷。
刚五月份,费城就热的不正常,温度骤然上升到了九十华氏度。看样子这种天气还得持续好几天。第二个星期,人们就受不了了。高温天气的预警令他们慌乱不已,有的涌向海滨,有的干脆跑到缅因州或安大略湖度假避暑去了。雪丽却躺在房子后面的草坪上享受阳光。她穿着一身黑色的泳衣,腿跷在椅子上,水杯和电话放在旁边。她鼻梁上的奥克莉太阳镜是时下最时尚的无镜框样式,是佩恩送给她的礼物。他说是偷来的,不过雪丽才不会相信他的鬼话。佩恩穿过客厅,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掀开纱窗门来到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