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渐此时正处于太阳罗天的天道厌胜中,有足够的境界,更是三位至高一直以来,最神思相牵的神物之一,金口一开,自然可借助星垣大日天道激起炼君反应。
要这位岳家罗天老祖处于鼎盛期,影响或者不会太剧烈。
如今的罗天正是强弩之末,随时可能面临尸解,神魂极度虚弱,稍有风吹草动,于他而言,都不啻天翻地复。
整个太阳星垣,可以随时把仙人烤熟的阳光黯淡下来。
隔绝天地的上空云海突然没了光。
雪白的云朵也变得乌黑,一些像棉絮一样的东西从天空飘落。
太阳星垣四季皆春,主要得益于星辰上空无所不在的阵法屏障,所以没有寒冷冬季的说法,土生土长,一辈子生活在此的普通人从来没见过雪花落下,大地雪白的样子。
天上飘落的雪花让他们不知所措。
甚至有人五体投地,虔诚地向上天祈祷,希望老天爷不要降下责罚。
星垣八大星垣中皆是如此。
好多修行者同样在暗自默祷,他们对天地的感应比常人更加敏感,虽然不知道星垣究竟发生了什么?心里面总有一种不安的反应。
剑修更难过。
体内灵契物不断震鸣,小天地内雷雨交加,又非自身能力可以控制,这种情况下,他们不敢将灵契物释放出窍,生怕一个不小心,灵契物就会弃他们而去。
境界越高,感应越强。
……
岳冉似乎也感知到了问题,一步退出,整个人隐入虚空,光阴天地蓦然消失。
简迅也不可能让他轻易脱身,同样向前一步,锁定对方气机,紧追不舍。
金乌洞天的仙子们突然没了束缚,只见眼前背对她们的胖修士在场,也不清楚短短一瞬发生了什么,纷纷祭出法宝,一股脑全都砸向近在咫尺的那个圆滚滚的后背。
正好卓越大步向前,一拳轰向胖修士胸口。
轰!!!
胖修士前方阵符屏障崩散,身后五六件法宝同时袭来,身上那身品秩不低的法袍,无风鼓荡,却被一剑刺破,剩下的法宝全部结结实实砸中,强大的力道让他前扑出去,又被卓越抡起手臂一拳砸来,正中肩膀,轰然扑倒,地面蛛网裂开,整个人陷进店堂青砖地板。
卓越这时才发现高个修士消失,咦了声,不忘在胖修士背后补上一脚,让他再无反抗之力。
“几位仙子受惊了。”
他赶紧向卢绾儿等人抱拳致歉。
又低头看向嵌入地面的胖修士,眉头紧蹙,“南离天宗的人为何也跑过来蹚浑水,他们莫非……”
不敢再想下去,散修组织得罪不起高高在上的天宫,现在这块地盘,还是向附近少阳剑宗租借而来,惹上了天宫,只需他们轻轻两句话,少阳剑宗还能帮他们说话。
“请几位仙子先回吧!至于此后若需仙草洲这边收货出货,只需来封符书即可,我让铺子上门即可。”
他这番话说得极其讲究,既不挑明,也不得罪各方,大不了仙草洲多跑点路,散修野修讨生活吃饭,这点辛苦也不算啥!
……
“姓简的,当真要来个鱼死网破?”
岳冉怒不可遏,又无可奈何。
论战力,真打不过;符师阵师多靠配合作战才能发挥最大作用,与人一对一单挑,哪比得上体魄强悍,天生充满攻击性的神裔。
狗日的岳止渊!
死哪儿去了。
岳冉三次缩地远游,依然无法摆脱紧随而至的鬼车简迅。
“不把你看住,怎么对得起世侄女的信任。”
简迅比他轻松得多。
岳冉反手撒出一把符箓,数尊法相破土而出,横亘身后。
他也不指望这些符箓力士能拦住,只需拖延片刻,让他能够与天宫的岳止渊联络上,让他开放一条进入天宫的口子。
轰然一声。
符箓法相被掠过的一抹天火烧了个干净。
鬼车与金乌同属,天火属性,符箓这种东西到了天人层级较量,实属鸡肋。
简迅也很清楚他会往哪儿躲,自然不会给这种机会。
岳冉丢出的符箓中也有传信飞符,不出意外,全被对方提前拦截。
他还真错怪了司天氏。
岳止渊不是不帮,而是自身难保。
此时若强行出手,灵契飞剑首先无法精准控制,体内气机也无法做到全力以赴。
天人层级较量,没有灵契凭仗,缺乏一击必杀的气机,这架还怎么打?
最关键……
……
“你到底是谁?”
罗天老祖嘶声大喊。
沈渐摇摇头,“你一个罗天大仙,还看不出我就是个修炼神道的人,不过比别人幸运,有幸修成神殿,能容天地气运。”
然后他向前走出一步,轻飘飘挥出一刀。
刀光到了罗天老祖面前,并没有按直线行进,仿佛被什么东西扭曲,绕出一道弧线,从他身边一掠而过。
虽然没给他造成任何肉眼可见的伤害,但凌厉的刀罡,却剥离了附着在他身周的天道气运,这种感觉就像从他身体活生生撕下一块血肉,而且这块血肉不再回到身体之上。
散道!
这把刀在切割他的天道。
本来就孱弱的神魂哪还经得起这种折磨。
罗天老祖一步后退,蹈虚而走。
至高炼君被沈渐一语召唤,神念相通,然而有仙家星域屏障,并没有真正影响到星垣天道,然而他的神念远游,太阳星垣天道自然呼应,便削弱了自身威压。
再加上罗天老祖神魂无法全部天道,此消彼长,他在沈渐面前竟无法做到彻底碾压。
这种情况下打僵持战,恐怕用不了多久,天道气运便会将他肉身神魂生生撕裂,走是唯一选择。
沈渐松了一大口气。
罗天老祖这一走,肯定没法再回来,就这么一来一去,这位老祖的最后天寿不丢一半,也会丢下三成,这样一来,给三青留下的时间也将大幅缩短。
“不行,得做点什么?”
他举头望向天宫方向。
强者对峙一结束,岳止渊体内的灵契飞剑就安稳下来,马上感知到了疲于奔命的岳冉。
于是双手结出一个术咒,天宫防御开启,再以仙识迅速与他交流,让他暂避天宫,以商量下一步办法。
正当天宫防御打开一扇门,一道刀光闪现。
岳止渊祭剑去挡,飞剑却再次失去控制,只飞出不到半尺,便化作一道白虹,反向破空而去。
好在他还有别的。
头顶一座巨大日晷升起,十二时辰不停轮转,金光流转,晷针直指天穹。
屏障云海倏然散开,阳光如剑,直刺大地。
所指之地烈焰飞腾。
只是那一刀当头劈下后,原本以为数十道大日光芒屏障能支撑片刻,至少能支撑到其他轮候司天氏从闭关中醒来,却发现悬在当空的日晷,竟被直接劈裂开来。
岳止渊不敢托大,连人带神器法宝一起倒掠出去,希冀那道凌厉刀芒在后退百丈后能自行衰减。
结果就是一退再退。
幸得天宫足够大,给了他腾挪转换空间。
数十里宫城地面,出现了一条深达数丈的沟壑。
当刀芒终于消失,岳止渊面无人色,心有戚戚之外,更对出刀者敏锐的捕捉力,强悍的杀力震撼无比。
这一刀真是天人手笔?
他怎么能看见天宫防御禁制开启那道缝隙,捕捉得如此精确。
反正太阳星垣找不出这种人物,哪怕搁在早一辈的天人中,也没听过。
下一刻,他看到了更吓人的一幕。
刚刚从虚无中走出来的岳冉,还没跨过天宫屏障大门,一道刀光再次点亮天际。
身周笼罩防御法阵的堂祖,腰间好像多了一条金光闪闪的细线。
上下身一下就分成了两截。
好在他在天宫屏障关闭前,跑得够快,惯性使其上下半身摔进了裂缝,齐齐摔倒在地。
等岳止渊掠过去,岳冉正坐在地上,捧着屁股,将自己上下半身重新安连接起来,伤口并未马上愈合,鲜血洒了一地。
脸色更是难看。
不止没有血色,目光中的怒意更像要和他拼命。
岳止渊把那尊被砍成两半的日晷拿在两只手上,摆了个极其无奈的姿势。
岳冉瞪着他,说道:“金乌到底请了几个帮手?难道把当年从太阳星垣逃走的所有高境神裔都请回了这里?”
岳止渊想了想,审慎地说道:“我不认为那个人出自本垣。”
“何以见得?”
“如果出自本垣,不可能不受老祖天道厌胜,他连老祖挟天道之威也能扛下来,这件事情就没那么简单。”
其实他自己想复杂了。
岳冉见到简迅,下意识都认为此事与紫微天帝有关;岳止渊同样犯了这种错误,误认为沈渐来自天垣,毕竟只有中央天帝有权支配三世尊留下大部分道气,也能用这种道气,对各方星垣产生一定影响。
他们打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到,沈渐只是一个从千年后误打误撞,闯进这片星垣的无关者,他们自己的谋划,将这个无关者一步步拖进了这蹚浑水。
如果他们从一开始就不要脸面,直接向金乌洞天下手,将一些消弭于更早之前,根本遇不上沈渐这个人,也不会有后面这一大摊子破事。
因果之间,总有冥冥天意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