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月槎穿过广阔陨星带时,并未遇到什么危险。
真正身处陨星带中,很难看出这个地方有外面传说那么凶险,仿佛身处一片相距甚为遥远的乱石空间,石头在贯月槎的疾速下,显得那么安静,漂浮在黑幕背景中。
这种速度,除了星垣边缘生活的鲲、鹏之类温驯的异兽,很难有第三种异兽能够追上,并造成威胁,这种地方连野修盗匪也不会来。最关键的,就是贯月槎和星坦渡船成本太高。
沈渐也放下了始终捏着的一把汗。
穿过陨星带,便能看见一轮不断飘出蓝色火焰,巨大的蓝色星辰,那就是太阴,其实他们在月府宫也能看见,只不过被星空中纷乱的光线重新投射,变成了更加温和的炽白色太阳。
太阴垣上并不在那里,如此炽热的地方,根本不适合居住,只不过那些飘出的蓝色火焰似乎蕴含着精纯的灵气。
他不禁想到了一个问题,仙朝大陆和魔天所见那轮太阳和明月,是真的存在,还是像月府宫所见到的太阴红日一样,僅僅是无数光线折射后的投影。
如果是,它真正的位置又在何处?
是不是也像每一个星垣,不止一个供人居住的地方,或者说仙朝、魔天、蓬莱等地所构成的星辰,只是一座孤岛。
当贯月槎来到接近太阴垣上的地方,就看见天空中出现了一轮巨大,镶着蓝色闪亮光芒的黑色星辰。
这才是从太阴垣上生活的大多数普通人眼中,所认知的太阴星辰,像天空中撑开的巨大保护伞,为垣上挡住了来自蓝焰巨星的炽烈火焰。
当蛟渡贯月槎停靠在净水宗庭渡口,这趟耗时三个多月的旅程,到达了终点。
太阴垣上有多大,光一个小小的净水宗庭就周回五千里,这僅僅是垣上六山七海八岳之地,毫不起眼的一座小山头而已,莫说排上八岳,就连排进前三十六名山都不够资格。
要想到达太阴天宫所在地,还得乘坐别的飞舟,或者干脆缩地跨山跨海,御剑御风,前提是别一不小心跑进某个脾气不太好的强大祖庭地界,在别人的地盘御剑或缩地瞬移,在整个仙家星域都是比较犯忌讳的事情。
沈渐老老实实乘坐了一艘飞行速度极快的流霞舟。
因为每条流霞舟承载力有限,价格并不便宜,去一趟太阴天宫需要掏十块灵髓的船钱,不得不说垣上物价,简直不是寻常垣下生活的仙家修士可以理解。
其实他看得很明白,流霞舟在这里御空,来回几十万里根本用不了几块灵髓成本,关键是垣上灵气之足,使得大多数御风乘云阵法无须灵髓炉驱使,比如贯月槎,进入太阴垣范围,启用的便是一套聚灵阵法为船体符阵作为灵元保证,流霞舟也一样,上面虽然有灵髓炉,从他一登上船,就没见船主使用过。
流霞舟船主等于是一次投资,无本经营,一条舟船价格约莫三千灵髓出头,一趟可载约莫二三十人,来回一趟,也就是四百上的收入,十趟保本,再运作也就是纯利,跟抢钱也没多大区别。
所以乘坐流霞舟的多半不会是垣上仙师。
与沈渐同舟的就有长乐府那帮乐师,即便到了逼仄的流霞舟上,他们依然还在孜孜不倦地诵读乐谱、调经拨弦。
流霞舟船主是个五大三粗的年轻人,一脸横肉,反正看谁谁不顺眼那种人,脸上洋溢着高人一等的骄傲,脑袋高高昂起,总拿下巴指人。
“别往船舷上爬,摔死在船外,我可不负责收尸。”
他骂的是一对带着三个小孩的修士夫妇,别人只好跟他赔笑说抱歉,赶紧把小孩死死拽回怀里。
“滚旁边去,别坐在通道上挡路,真是一帮穷鬼乡下人,这可不是你们乡下,这是天宫,神仙居住的地方,要学会守规矩。”
他一口一个乡下人,将别人放在甲板上的行李,踢得七零八落,客人只能忍气吞声,弯着腰收拾,毕竟这是垣上,你永远不知道别人背后有没有某个祖庭老祖宗,即使没有,只需有个八竿子才打着的亲戚在某个祖庭,就有可能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弹你奶奶个头,一路就听你们弹棉花,吵都吵死了,号丧啊!”
这回他把矛头对准了长乐府乐师。
乐师可不是普通修士,他们在太阴星垣都是鼎鼎有名的人物,不然也不会被天宫召来为祭典献礼。
于是有人回骂:
“一个腌臜货,听不懂就不要乱开黄腔。”
那家伙今天也是第一回遇上敢还嘴的外地人,脾气顿时上头,瞪着几名乐师,就开始挽衣袖。
他也是修行者,结丹境而已,在灵气如此充沛的垣上,还只是结丹境,如果换到了别的垣中之地,连结丹入道的资格都没有,如果搁仙朝大陆,连九院院长的推荐信都拿不到。
论境界,长乐府乐师完全可以碾压死这只小蝼蚁。
不过境界高不表示会打架,像长乐府这种地方,修行者主打的就是一个率性而为,音律便是他们的修行,打倒能打,能打成什么样,难说。
一名看模样是队伍领队马上说道:“我们是司天氏下令亲召入宫的乐师,你敢动手,哪怕其中某个人掉了根头发,影响此次晨华祭典,你这小腌臜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一听这位就不是经常放狠话的,一席话毫无杀伤力。
那人哈哈大笑,指着对方鼻子就骂:“拿天宫吓唬人,老子又不是吓大的。”
抡起手臂就是一拳。
乐师再不会打架,境界毕竟在那儿摆着,身体自然而然做出反应,抱起七弦琴就挡在身前。
仙家乐器都是刻有天书云篆的法器法宝,是法器就有法力,哪怕不经催动,一旦受到外力作用,也会爆发出惊人力量。
铮的一声响过。
然后那人就倒飞出去,飞过船舷,如一只断线风筝直坠苍茫大地,不知死活。
船上的两三名船工顿时慌了神,纷纷跑到船舷栏杆边查看情况,哭丧着脸,这些人都是化精、开府低境,只是在船上负责打杂,根本操纵不了飞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