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出现在王献面前。<\/p>王献对他的出现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神情反而显得忧虑，道：“她怎么样了？”<\/p>沈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她不是她。”<\/p>王献睁大眼睛。<\/p>沈渐道：“温未夺舍了她。”<\/p>他并没有告诉王献自己的完整猜测，他给王献的，无非是一个让他更容易给内心矛盾解释的答案而已。<\/p>“怎么可能，温未怎么可能夺舍仙境仙羽？”<\/p>沈渐给出的答案很有说服力：“陛下的仙羽属伪境，仰仗气运罢了。”<\/p>他总不能告诉王献，你和王陈，包括楚楚，都有可能是温未的种，当然从严格上意义上来说，女帝的肉身还是那个周南雁，他们还是拥有周家一半血脉，只不过里面住的灵魂是温未而已。<\/p>有时候他不得不佩服温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决心，想象不出他日日与先帝同床共枕，会有什么样的感受！<\/p>话锋一转：“我把气运全部引入了英灵金身，周匹夫也和温未一起走了，你可敕令英灵震慑守城士卒，让他们尽早投降，避免生灵涂炭。”<\/p>王献依言，让士兵临时筑起祭神法坛，各种法器早就有所准备。<\/p>一切就绪，王献披特别定制的金黄法袍登坛，先祭三炷高香，礼敬天地，复祭三炷，礼敬芸芸众生，再祭三炷礼请英灵，最后点亮符胆，随着青符燃起，二十余尊高大神灵拔地而起，按照他的敕令指示，一部分大步迈向景矅门，另一部分则走向南面战场。<\/p>但凡仙朝出生长大的人有几个没看过三十六开国仙将的绣像，见英灵现身，包括王献带来的大军在内，无不震惊，旋即顶礼膜拜，哪还有作战之心。<\/p>此时沈渐再一步来到东郊，那里是沈家庄。<\/p>他离开前，早将沈家庄大部分田产都分给了原本庄中的雇工农户，再加上有丁冲刻意照顾，也没人敢来这里找麻烦。<\/p>虽然城里面兵荒马乱，东郊还是相对安宁，除了偶尔传出几声狗吠，庄园静悄悄的，灯光都看不到。<\/p>乡下人向来睡得早，一来节省灯油，二来需要次日早起。<\/p>来到以前住的院子，所有的门都上了锁，院子很干净，只有几片新落下的枯叶夜风中起舞。<\/p>他弹了个响指，门锁自行脱落。<\/p>屋子里的陈设一点没变，桌面上也没有一点积灰，烛台上还插着崭新蜡烛。<\/p>蜡烛燃烧起来，光明照亮了屋子。<\/p>他随手拿起一本书坐在床边翻看，好巧不巧，这本书正好是他小时候最喜欢读的《三十六开国仙将传》。<\/p>空气中荡起涟漪，涂山月弦现身。<\/p>沈渐头也没抬，到他们这境界，数十里范围内大家就像夜空中巨大的天灯，想视而不见都很难，除非你有意遮掩，而且具备极高的敛气本事。<\/p>“怎么，想躲我？”涂山月弦似笑非笑看着他。<\/p>“只是有点累，想清静一会儿。”<\/p>沈渐确实有些疲惫，他原本认为丁冲的死会让他痛哭流涕，但他忽然发现，自己内心根本不像想象的悲痛，反倒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p>难道修行到了高处，不但身体会变得坚逾金铁，心也会变成铁石心肠。<\/p>他不想变成冷冰冰的神明，不想用冷眼俯瞰人间。<\/p>没有痛苦，哪来欢乐。<\/p>与神相比，他更想做一个人，不贪恋权栈的人，长生他还是喜欢的，毕竟这样能做普通人很多想做而没有时间去做的事情。<\/p>“需要我陪你吗？”涂山月弦问得很含蓄。<\/p>“我想洗澡。”<\/p>……<\/p>泡在温暖的热水里面，沈渐舒服得放松了四肢，水面上漂着花瓣，香气扑鼻。<\/p>这些都是涂山月弦准备的，有时候，这位北大陆之主保留着一部分金雪的优点。<\/p>他们相拥着挤在不大的浴桶里面。<\/p>涂山月弦用指甲在他胸膛上画圈，“有心事？”<\/p>“嗯。”<\/p>沈渐枕在她柔软的胸膛上面，梦呓般说道：“你说将来我会不会变得跟前任神天一样？”<\/p>“不会。”<\/p>“你怎么知道？”<\/p>“你有我，有这么多情人，也有朋友。”<\/p>沈渐稍稍挪了挪头枕的位置，挪到更软更高的地方，道：“你不吃醋？”<\/p>涂山月弦叹着气道：“人妖殊途，不能给你生儿子，拿什么绑住你。”口气明显是在开玩笑。<\/p>沈渐道：“我要保持人性，有什么好建议？”<\/p>“我又不是人。”<\/p>涂山月弦的话简直绝了，令人无可辩驳。<\/p>沈渐喃喃自语：“我要成亲，像个正常人一样结婚娶老婆。”<\/p>涂山月弦满不在乎道：“不管娶谁？反正也打不过我，无非背个大老婆的名。”<\/p>沈渐愕然。<\/p>院门锁响，有人推门进来，还不止一个。<\/p>沈渐翻身爬出浴桶，身上已经干了，一袭白衫显化在身，头发也打理得一丝不乱。<\/p>打开门，院子里站着十好几个大男人，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妇人。手里都拎着东西，从菜刀、擀面杖到钉耙、锄头、镰刀应有尽有。<\/p>有的人熟悉，但面容已经老了，有的人面生，看上去正值青春年少……<\/p>“少爷！”<\/p>男人背后拎擀面杖的妇人失声惊呼。<\/p>沈渐没老，但样子变成熟了很多，再加上精神气十足的气质，仙韵十足的衣衫，如果不是熟悉的人，很难分别多年后一眼认出来。<\/p>“少爷，真是少爷。”<\/p>大家都叫了起来，一个个扔下手上的武器，跑过来围住了他。<\/p>“你是阿美？”<\/p>他疑惑地看向刚拿擀面杖的女人，记得第一次离京，他还是十六七岁小丫鬟，专门负责给他收拾屋子，回京后她刚嫁给了老管家的儿子，那个时候虽然谈不上多漂亮，至少还是个婀娜多姿的女孩，现在却已变成了膀大腰圆的妇人。<\/p>“少爷真让人伤心，以前我还准备给你做通房丫鬟呢！”阿美放肆大笑。<\/p>乡下和市井里的女人就这样，结没结婚完全两个样，结婚后的妇人什么荤话都敢说，比男人还说得出口，通常年轻后生在妇人面前，口头上都占不了便宜。<\/p>沈渐只能呵呵，一个个问候过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