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001f丁冲背手站在夜色中,一身紫袍与黑暗几乎融为一体,目光遥望远方,仿佛在寻找黑暗的出路。
他并不后悔。
路是自己走的,再艰难他也只能走下去。
远远的,十余人正向自己走来,天周龙骧走在最前面,满面春风。
“丁寺卿果然守信。”
天周龙骧双臂张开,摇晃着身子,步履轻快。“若朝廷众臣皆如大人,本王办事不也少费口水。”
丁冲抬头看着他和他带来的人。
他们全是内卫,隶属密谍。
他高举手臂,打了个响指。
杀气充满了整个高墙间通道。
先是弩箭破空声划破夜色,再是弓弦震鸣充斥整个空间。
高墙之上埋伏着数不清的弓弩手,他们经过严苛挑选和训练,都有一双黑暗视物的夜眼。
十余名天周龙骧带来的内卫瞬间被射成刺猬。
反应最快的连腰后的刀都没拔出来半截,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
天周龙骧脸色变了。
他看得出丁冲起了杀心,他想杀的不僅是身后这些内卫叛徒,还有自己。
他转身便朝后方掠去。
高墙上不知埋伏了多少人,敌情不明的情况下掠上去就是活靶子,内卫手上的全是最锐利的破气弩,哪怕天元强者硬抗几箭不成问题,一旦数量太多,不止外放真气防御屏障会破,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天丝织袍同样扛不下来。
丁冲看着他,双手下垂,捏住一个结印,两只身上银甲片片迅速将手包裹起来。
然后他开始小步助跑,三两步之后,手脚骤然发力,拉出一道血红残影,待靠近天周龙骧,二话不说,一拳就挥了出去。
两人之间,爆绽出一道璀璨的光芒。
绝非术法。
这只是精于武道者的强大爆发力,纯粹就是一个快字。
天周龙骧神色紧张,实战经验就是他这种公子哥短板,既使平时在军营中专门找人喂招,别人同样不敢对他痛下杀手。
他的剑已出鞘,横在胸前,同时祭出储物法器中诸般法宝护体。
丁冲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拳头依然砸向面门。
轰!一股巨大的气浪在两人间炸开。
法宝叮叮当当不知碎了几样,碎片溅落如雨。
剑弯成了一张弓,却没有折断,迅速嗡的一声绷直。
天周龙骧不停后退。
这一拳强大的冲击,让他虎口裂开,剑柄上油腻腻的,很可能丁冲下一拳,他就很难握紧这把剑。
“你敢杀我,我是陛下亲侄子。”
他只能搬出陛下这尊大靠山,寄希望对方考虑到自己身份,不会痛下死手。
丁冲好像没听见。
又一拳。
这一拳将那把灵道宗仙境强者冶炼的剑打得重度弯曲,剑身弹在天周龙骧胸口,肋骨不知断了几根。
他真想杀我!
天周龙骧后知后觉,恐惧袭遍全身。
他敢当着内卫众目睽睽杀我,难道他也如沈渐一样,彻底站到了朝廷对立面。
济州现在不在朝廷掌握,符书来往很容易被妖族派出的望气士捕捉,因此重要消息,只能通过人力传送出荥河以南,丁冲父母已死的消息,也是济宁密谍死士用这种方法传出来的,只不过丁冲的渠道比朝廷正常渠道快了一天而已。
“丁冲——”
天周龙骧刚出声,胸口便挨了一记重击。
这拳好重,打得他倒撞出去,后背撞穿墙壁,重重摔倒在庭院中。
若非他灵契法宝起到了防御作用,那一拳已经让他身体四分五裂,都是道境天元,差距怎么大成这样。
殊不知,人家丁冲靠什么修炼?
他靠的是寺狱里面这些年被判极刑或其罪当诛的东柳家供奉门客,或七阀子弟用以练手,可以说他的每一次境界升华,都踩着别人的尸骨和鲜血。
更何况他身上那件女帝赐予的朱袍,便是大内法宝库藏的一件仙品,沾染的鲜血越多,越能反哺使用者体魄及杀伐之力。
这件袍子前主人便是三十六开国仙将之一,也是死在王郎剑下的仙将。
“大家有话好说,我能让陛下派往的济宁那些人撤回来。”天周龙骧顾不得身上的伤,支起身子语速极快地说道。
丁冲穿过刚撞出来的破洞,一步步走向他。
“罪状一,勾结陛下身边近卫;罪状二,擅自打听并接近陛下点名控制的重要人物,我若放过你,置陛下威严何地。”
宣读天周龙骧罪状,无非是说给附近内卫听。
只有这样内卫才不会出声阻止,他杀的人毕竟是陛下亲侄子,拥有刑法不可及的特权亲王。
“你给我下套。”
天周龙骧的求生本能让他醒悟过来,双手撑地,不知从哪儿生出一股强大的力道,整个人一跃而起,一黑一白两道光影环绕周围,往墙外掠去。
轰!
他一头撞在别院防御屏障之上。
力道奇大,将防御屏障直接撞出一个大洞。
虽说实战拉胯,境界毕竟摆在那儿,普通防御很难真正困住他。
然而就这么一阻,丁冲已经追杀至身后,又一拳落下,将他从空中打落地面,重重砸在地上。
地面灰尘激扬。
天周龙骧趴在砸出来的大坑里面,努力用手撑起身子。
丁冲直接落地,又一拳挥下。
将将触及他后心衣衫,便有一股柔和的力道从拳头上反弹而出。
“是谁?”
丁冲警觉地后退,整个手腕麻木。
一道黑色人影走出夜色,光头、缁衣,双手合十竖在胸前,手指间缠绕着一串念珠。
“大师。”
丁冲马上省悟,今晚诱杀天周龙骧计划宣告失败。
温陵向来不对人出手,他和宣道观许修静一样,属于人尽皆知的仙境强者,然而他们真实杀力如何,在京都修行者眼里始终是个谜题,但谁也不想去解开这个谜。
天周龙骧如见亲人,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撑起身子冲到温陵身前,重重扑倒在地。
“陛下有旨,天亮后天周龙骧自行去宣文殿跪地请罪,丁冲随同入宫,怡心殿面圣。”温陵说话嗓门不高,声音和蔼慈祥,如同他这个人,雅淡而富有吸引力。
丁冲懂得什么时候后退,行了个揖礼,道:“大师怎么会来?”
温陵淡淡一笑,道:“京都发生了什么事,还有陛下不知道的?丁寺卿该不会以为,陛下整天坐在宫城内什么事都不闻不问吧!”
丁冲道:“当然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