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素锦怀中抱着一个半大孩子,被四名身材不算魁梧,眼神坚毅的男子围在中间,脖子上套着跟二老一样的丝线。
薛琪飞道:“一条命换四条命,这种买卖太不划算。”
沈渐打量着紧握丝线的男子,道:“他们加起来有七条命,怎么不划算。”
薛琪飞大笑,“别以为你抓住点漏洞就能离间他们,我说的是事实,因为他们命本来就没计算在内。”
沈渐心沉了下去。
“他们来这里的只有一个任务,看住丁冲的父母妻儿,如果失败,他们必死无疑,所以无论你用什么办法,他们都不会和你交易。”
薛琪飞得意地笑着,眼中全是恶毒和讥讽,“我这条命比他们还不如,如果我的死,能让丁冲后悔一辈子,那就值得我带着笑容赴死。”
沈渐手挥了出去,刀也挥了出去。
十二道锋芒,其中四道斩向丝线,六道斩向六名死士。
八面锋。
如果只是杀人,他完全可以用千闪瞬间杀死包括薛琪飞在内的七人,然而这一刀他只图救人,必须精准控制出刀角度。
如果丁冲父母妻儿死在他面前,他真不知道该如何跟兄弟交代。
没人比他出刀更快,也没人能躲过他凝聚精力的一刀。
六名死士脖子上都多了一条血线,四条丝线也同时断开。
套在脖子上的丝线并未因此失去作用,反而亮起灵光,缓缓收紧。
刀光出来的一瞬间,沈渐也来到了张素锦身边,两只手同时伸了出去,指尖有如薄薄的刀锋伸进了她和孩子脖子与丝线绳套之间。
嚓嚓!
套在张素锦和孩子脖子上的丝线应声断开,脖子上留下了两条细细的红色印痕。
返身再扑向二老,那条线已经完全没入他们的脖子,消失不见,只有一条细细血痕。
看上去跟张素锦和孩子脖子差不多。
六名死士的头,这时掉了下来,血气刺鼻。
二老的头也离开了脖子。
薛琪飞动也不动,站在原地哈哈大笑,就像看到了世上最笑的一幕。
他笑得弯下了腰。
“原来在阁下心目中,女人和孩子的命比老人重要得多。”
张素锦和孩子已经原地消失。沈渐也扶住了老人没有头的身体,轻轻放下。
他衣袖轻拂,将老人尸体和头颅收入神域空间,“周南雁给了你什么好处?”
薛琪飞大笑,“凭什么认为我是陛下派来的,不能是别人。”
沈渐看着他,眼神锐利。
薛琪飞叹了口气道:“好吧!我承认,派我来的就是陛下。”
沈渐一字字道:“丁冲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你宁愿去死?”
薛琪飞眼睛通红,接近癫狂,道:“没什么仇,他只不过五年如一日让他的手下请我吃全套大餐,让我保持最兴奋的状态,每天都必须以全部精力来消化。”
沈渐默默听着。
他听得出薛琪飞话里面的意思。
大理寺狱有很多术语,比如全套大餐就是其中一种酷刑,最令人受不了那种酷刑,过程相当繁复,好比极刑中的千刀万剐,偏偏不伤人根本,又让受刑者在整个过程中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五年,丁冲为什么会关他五年?
薛琪飞道:“都拜你所赐,丁冲觉得你都放过我一马,我也不能在他手上痛快的死,所以他专门交代过手下,让他们精心侍候,就连自尽的机会也不给我。”
他直起腰,用袖子抹了抹脸,道:“你知道五年我尝试自杀了多少次?”
沈渐摇头。
“五百六十三次。”
薛琪飞神色态然,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那还是刚进去前两年,后来我知道自杀不成,干脆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张开双臂,拍了拍胸口,说道:“你看看你,再看看我,当年虽然打不过你,境界差距总算不得天差地别,现在呢!大多数人都到了天元境,而你已经破道入仙,我呢!要不是这一年多辛辛苦苦闭关,连洞宫都上不了,在你们眼中,我这种境界就是蝼蚁。”
沈渐道:“你确实是蝼蚁,就算你到了仙境还是蝼蚁。”
薛琪飞根本没打算出手,挺了挺胸膛,“蝼蚁能咬一口大象,死也值了。”
他的脸已经变色,变得血红。
沈渐只看着。
他不想出刀,出刀杀一个马上就死的人不是他的风格。
薛琪飞走出来面对他之前,已经服下了毒药,显然是一种相当霸道,且无可逆转的毒。
“麻烦你告诉丁冲,杀他父母的,全是他曾经视为鞋底烂泥的人。”
这是薛琪飞说的最后一句。
说完这句话,他就倒了下去,身体血管噼啪爆裂,很快化成一滩血水。
再强的仙人也没办法对付一心赴死的疯子。
……
木尔罕和元嘉赶了过来,看见一地尸体怔怔不语。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见沈渐呆呆站在那里似乎没有回过神,木尔罕小声问:“沈先生,那女人和孩子?”
刚刚沈渐把张素锦和孩子送到了城头之上。
“不用管,我来安排。”
沈渐一步走出,来到张素锦身边,她抱着孩子一脸紧张。
孩子并不完全理解发生了什么,把头埋进母亲怀中,肩膀抽搐着。
“老人?”
沈渐一脸沉重,不用开口。
张素锦紧咬着嘴唇,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后背,久久不语。
沈渐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保证你们的安全。”
张素锦毕竟大家闺秀出身,也是修行者,还不至于六神无主,“小叔决定。”
沈渐沉吟片刻,道:“最安全莫过于北大陆涂山,但路途遥远,琅琊……”
他突然想起丁冲与琅琊王家同样有仇怨,送去琅琊一样不让人省心,总不能让王家家主整天帮你盯着。
最不省心的还是丁冲。
他只能暗自叹气,道:“去藏龙岛,张家相对安全,至于二老,我会把他们送回老家入土为安,丁冲那边,我想很快他就会有消息。”
张素锦对沈渐还是无比信任的。
沈渐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发,一缕真气渡进他身体,脖子上的血印肉眼可见淡化直至消失。
“我给你留几篇修行道诀,以后教他,我想将来他比大丁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