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独孤王张过来,已经是黄昏时分。
三兄弟坐在一张桌子上喝了顿大酒,席间沈渐道:“我请他们帮着找了条商船,正好去琅琊城。”
王张笑道:“老弟就不多留几天?反正去琅琊城的船不少,我们不介意多留几天。”
沈渐摇了摇头,道:“我的意思是你们走,我留下。”
“你留下!”独孤张大了嘴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王张伸手重重在他肩膀上一拍,大笑道:“你小子真决定留在这里当王妃。”
沈渐肩膀一耸,将他手掌甩开,“什么王妃,我跟她纯属友谊,没你们想的那种交易。”
王张笑个不停,“甭解释,大家伙都懂,你若大婚,可别忘了提前半年给当兄长的发张柬子,北大陆虽远,咱哥几个爬也得爬过来给你当娘家人不是。”
沈渐黑着脸道:“别乱想,我只是留下来帮他解决几个麻烦,毕竟京都和老谢两件事都欠着人情。”
王张还是笑。
独孤道:“你确定不需要我们留下来帮忙。”
王张在他臂膀上擂了一拳,打趣道:“男女间的事,你帮得上忙?”
沈渐很无奈,道:“这里开玩笑就算了,可别拿出去到处宣扬。”
他倒不觉得和月弦这件事传出去有啥大不了,只是怕王张这家伙张嘴胡说八道,当王妃这种事情,毕竟有点面子上挂不住。
都怪月弦手下那帮人,整天没事狐言乱语。
他留下来最关键的原因其实并未告知二人,那就是天问楼。
从无生谷撞见天问楼的人开始,再到狐国内乱,说明天问楼那边已经在对北大陆实施渗透,所有一切原本不关他事,他也不会贸然介主。然而镇嶽刀战斗中突然认主,这就很难让他不怀疑,就连仙朝那边也同样处在天问楼暗中控制当中,而且从天后故意让南梅初雪挑中这把刀送他,显然从一开始就埋下了伏笔。
再加上月弦的推衍,白山君此次的北大陆会盟邀约,似乎其间也有他们的影子,种种迹像,无不说明天问楼正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他们的棋局中,极有可能整个仙朝大陆和北大陆都会沦为棋子。
事涉旁人倒还罢了,涉及自身,沈渐自然不会掉以轻心,哪怕如今的能力解决不了,他也不想让天问楼的谋划这么容易就取得成功。
所以他已经和月弦商量好,参加白山君会盟邀约,进一步摸清天问楼的目的。
……
白帝城位于北大陆西方,深入内陆。
北方多山,第一雄城就在群山环抱间宽阔的平原之上。
月弦以狐国之主身份参加,自然不会轻车简从,驾辇自白帝城东门入城,白山君手下数十名身份显赫的手下都来到城门口迎接,鼓乐齐鸣,足显对狐国来宾的尊重。
沈渐这次以狐国侍从伪装,一身闪亮的银丝刺绣锦衫,头上还了顶略显滑稽的乌纱高帽,脸上不涂着厚厚的脂粉,几乎掩盖了他本来面目,腰间佩刀。
那把镇嶽他不敢再用,这把刀只是狐国侍从很常用的普通佩刀。
骑在高头大马上,视野很好,狐国官员正与白帝城的妖族官员寒暄,前来围观看热闹的妖族也很多,他在看热闹的人群中见到两张熟面孔。
狼族元嘉和蚺族曲颖,他们并未站在一起,各自站在自家阵营,狼蚺两族明显尿不到一个壶里面,明明隔得很近,却刻意保持着距离。
他们也不在迎接队伍中,挤在看热闹的妖群中。
这二位以及蚺族那些人似乎也没认出他,也不奇怪,他这身油头粉面的狐族男人打扮,就算爹娘复生也未必认得出来。
月弦并未下车,似乎对手下官员和对方官员寒暄太久有些不满,撩开窗帘一角,往外打量,看见了高头大马上的沈渐,嘴角扬起笑意,冲他勾了勾手指。
他只能策马过去,弯下腰。
这一路他并非都是如此打扮,来到白帝城前,他还坐在这辆驾辇里面呢!
月弦小声道:“留意到没有,好像前来迎接的白山君手下中,没有山魈族。”
白山君地盘很广,占据小半北大陆,他自身种族强则强,族群并不大,手底下族群极其复杂,其中又以山魈族数量众多,白山君手下,山魈族可以说是最强大的族群之一,今日数十名官员中却不见山魈,本身就是一件很令人疑惑的事情。
沈渐道:“狼族和蚺族也在。”
月弦轻笑道:“狼族夹在我们和白山君之间,向来走的是两头通吃路线,在局势明晰前,他们不会主动表示支持哪一方,蚺族不一样,他们的地盘与我们太近,绝不敢与白山君走得太近。”
沈渐道:“你的意思是,进城后先了解山魈族境遇,再做后续打算?”
月弦道:“白山弦搞这么个会盟,必然背后有人帮他指点,等等看,看他出什么招,我们才好拿出应对之策。”
两人窃窃私语,引起了围观人注意。
曲颖使劲蹙着眉,绞尽脑汁回想几时见过驾辇前那男人,不过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没打扮过的沈渐,面部线条轮廓分明,说不上英气逼人,也可以用俊朗形容;脸上脂粉一涂,再加上一些化妆技巧,现在的他就跟大多数狐族男子一样,五官模糊,阴柔秀气,稍不注意,很难分清男女。
元嘉也这么想,还不停耸着鼻子,同样没能想起来。
队伍入城,安排进了白帝城最大最好的驿馆,规格不低,这处驿馆原本就是城里皇宫以外最好的一处宅子,此时被白山君强行征用过来,用作接待。白帝城不像涂山城,没有太多规矩,最大的规矩的就是白山君的命令,城里的商铺都是由各方势力控制,相互间竞争凭谁的拳头大,因此这座城并没有仙朝商家。
刚住下,沈渐就被月弦召了去,本以为她又准备做点没羞没臊的事情,结果刚进屋就发现她换了一身男子装束,脸上不知用了什么,皮肤变得黢黑,看起来不再像狐族,倒像天生脸黑的蛇狼一类,气息也掩饰得很好。
“什么事?”
沈渐为刚才的胡思乱想脸红。
“出去走走,顺便会会几个老相熟。”
“不是老相好?”
“怎么,吃醋了?”
“我又是上阳人。”
月弦毕竟在仙朝大陆生活多年,还是能听懂那边的专属笑话。
上阳郡产醋,那边的人多喜酸厌甜,一开口就是一股浓冽的酸臭气,所以上阳人就成了吃醋的代名词。
“你们在白帝城也安插了人手?”
“你觉得呢!总不能放着身边最大威胁不闻不问吧!”
沈渐也换了身不太打眼的衣衫,抹去脸上脂粉,重新让人画好一副凶神恶煞的面相,从后院僻巷出去,从另一个方向绕到了大街上。
“怎么不让手下人去办?”
“他们不会跟不认识的接触,底下人没法从他们嘴里得到真实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