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惜,东柳山身上已经没有了储物法宝。
他一直想帮丁冲也弄上这么一件,毕竟像这种东西可遇而不可求,皇族再有钱,也未必弄到,王陈那只原主气息过于浓烈,除非有观象帮着掩盖,不然高境修士很容易分辨,他不想丁冲因此卷进漩涡。
随着东柳山身死,灵契法宝也从体内释出。
很有意思,是一整块龟壳,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符纹,看上去相当有价值。
他伸手将龟壳驭起,收入储物法宝中。
观象又大声喊了起来:“小心!”
神识中出现一个画面,一支黑色羽箭仿佛刺破了空气屏障,突兀出现,离他已不足五尺。
沈渐反应不可谓不快,拧腰,转体,挥刀,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刀光如练。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肩膀仿佛被巨大的铁锤撞了一下,整个人都飞出去,空中翻了好几个跟斗,重重砸地,轰然一声,地面砸出一个深坑,尘土飞扬。
不等起身,三条黑影从三个不同方向一齐袭来。
地面银光闪动,半空剑光如剪,一根长竹竿直捣胸口,不正是半路上接应晋王,配合使左路受伤那三个。
他们进攻方式如出一辙,唯一不同就是这次出手的先后次序略有变化。
神识中又出现画面,又是黑色羽箭。
观象这次比上次反应更迅速,直接给出了另一幅身形走位图。
沈渐身体小天地本就是为战斗而打造,平时的行桩练气,将预感,反应,真气运转,血液流动,肌骨协调,磨合到了比念头还快的程度。观象给的画面刚一出现,身体立马做出相应动作。
也不起身,身子一偏,让过胸前长竹竿,反手一刀斩下,刀光抢在双剑交剪合拢前劈了进去,屈膝抬腿重重往前面踹了过去,无视地面滚过来那位绵密的双刀锋芒,鞋底直接踹在那人脸上。
被踹中那人直接飞了起来,刚起飞,便被另一股强大力道反方向拉扯,越过沈渐,跌落一丈开外,黑色羽箭直透后背,甚至能看见羽箭上散播的凌厉杀气,那人则像一条刚拖上岸的垂死大鱼,身子不停抽搐。
手持双剑的黑衣人小步后退,退得极快,从眉心到下巴多了条极细,不易让人察觉的血线,等他退出十几步,身体突然裂开,从头到腰分成两半。
长竹竿刺进地面,竹竿弯成一个圆,嗡地一声,反弹回去,将持竹竿那人高高抛起,空中翻着跟头,向远处坠落。
数不清的披甲士兵从各个方向冲了过来,沈渐没有丝毫犹豫,翻滚起身,长刀左右横扫,带起血红一片。
身体周围别人看不见的血色愈发浓郁,他能感受到体内气机正不断攀升,背后嵌入肩胛那支箭在刚刚的翻滚中似乎又深了些,痛苦却在减轻,因为那支箭正在熔化,像遇上高温的蜡烛,熔化出的气息也随着身周血色风暴被身体吞噬。
这种时候,他顾不上这些,围过来的士兵越来越多,他只能杀,不停向前。
终于,他看见大批穿戴不同的士兵从远处向这边冲来。
他认得这些人的甲胄,属于周匹夫麾下左龙武军。
旌旗迎风招展,一个大大的金色霍字刺绣映入眼帘,大群士卒簇拥下,胯乘巨狼的霍石桥挥舞金色长槊,推波逐浪冲杀过来。
远远的,他就大声喊道:“东柳山何在?”
沈渐恨不得冲上去给他身上搠三五个窟窿,反手砍翻近身的几名敌军,死死瞪着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龙武军潮水般没过身边,他仿佛成了潮水中岿然不动的礁石。
霍石桥已经离他很近,近得能看清脸上每条细纹中带着的可恶笑意。
沈渐反手将刀插回刀鞘,将刀反插进腰后鞶带,抬手分开人群,大步向他走去。
霍石桥隐隐感觉出不妙,眼睛眯了起来,眉间皱出深沟,朗声道:“你要做什么?”
沈渐脚步不停,随手一抓一掷,便将围过来阻止他的几名护军扔了出去,就像在扔几捆晒干的谷草。
霍石桥大声道:“战场之上扰乱军心,罪不容诛。”
沈渐脚步依然未停,走得虽然不快,但每一步跨出,气机仿佛都在往上提升一分,十余步后,背后插着那支黑色羽箭已完全消失,身周刀罡流泻,围过来的士兵受不了凌厉的湍流,不断后退。
两名副将仗着体魄强横,硬挤过来,横枪阻拦,沈渐手起拳落,将两人打得倒滑出去,撞翻士兵无数。
霍石桥心虚起来。
虽然太子半步超然也死在他手上,但多数禁军将领并不认为沈渐能力有多么强大,一对一战斗胜负关键,境界只能算其中一个方面。
太子跻身天元境本身,水分就相当大,原本就是用大量灵髓和某些隐秘人物揠苗助长,硬生生拔高出来的境界。即使得天运眷顾,那也只能靠天道厌胜来占据优势,一旦脱离了这个前提,真实战斗水准,大抵不过洞宫境界而已。
但此时此刻,他彻底改变了看法,也第一次感受到了沈渐的可怕。
一个人的强大不在于名声,而在于他在别人眼中的气势。
眼前这个沈渐,恍若神灵下凡,甚至比他二十年前在魔天大陆见过那些魔君还要令人胆寒,身上仿佛带着神鬼震慑的力量。
愤怒的力量!
霍石桥道:“一切都是周大将军安排。”
沈渐停在不远处,平静地道:“周大将军何在?”
霍石桥道:“大将军已于数日前悄悄赶往北方,集结大军,阻止幽王南下。”
沈渐眉梢微扬,道:“幽王也行动了?”
霍石桥道:“昨日密报,幽王大军于前日集结完成,兵临幽州南线,随时有可能跨入济州。”
沈渐道:“所以你们就从京都调来晋王,想借此稳住汾河对峙局面。”
霍石桥摇头道:“不是稳住,是彻底解决。”
沈渐瞳孔骤张,随即眯眼。
霍石桥道:“大将军一早就定下方略,平定晋地叛军不难,就凭我们左龙武军加上团练兵五万击败他们的十来万乌合之众轻而易举,难的是,打败他们的同时,还能保存住左龙武军基本完整战斗力,以应付接下来拦腰截断幽州边军粮道的任务。”
他顿了顿,接着道:“所以大将军才会定下用晋王来诱使东柳山谈判的策略,他老人家早就定下在谈判中刺杀世子之计,你只不过是大将军在砝码上多加的一重保险,世子一死,晋州叛军便群龙无首,自乱阵脚,如此便令我们的进攻更加容易。”
沈渐突然觉得手脚冰冷。
胃里面阵阵抽搐,对眼前这张振振有词,认为理所当然的脸越发憎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