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争锋

沈渐真是哭笑不得,这位陇北王世子行为简直可以用幼稚来形容。

摆出这么一个大阵仗,最后居然是派出前九院问道第一发起挑战,按仙朝律,双方无恩怨所发起的挑战,任何一方有权拒绝。

说白了,他只需要认个怂,大不了被一群人奚落一顿,就能施施然上船,大摇大摆离开,这种打脸,只怕对从小没吃过亏的世子更难以忍受。

南梅野亭微笑着,瞧向身边的他,“他身边那位便是前天道院高足,号称陇北军中同境无敌的姜守华。”

“同境无敌?”

沈渐对这充满狂妄的称谓相当感兴趣,抬头瞧向对方。

那人披挂一套雁翎亮甲,面甲俱齐,只露出一双锐利眼眸,很明显,他收敛了气机,刻意压境,看上去也就洞宫境大圆境,因此显得气机异常充沛,大有破体流泄之意。

若以炼神境伪装洞宫,的确可以算同境无敌了。

南梅野亭何尝看不出来,笑道:“不愿打,离开便是,大不了让别人喊几声怂包,死不了人。”

沈渐毫不犹豫,直接冲那位世子说道:“我拒绝。”

“拒绝!”

东柳章似乎完全没准备,傻傻地瞪着大摇大摆随南梅大将军下马登船的沈渐,直到沈渐在跳板上回过头瞧他,这才省悟过来,气急攻心,手臂高高扬起。

姜守华赶紧死命抱住,小声道:“使不得,那可是柱国大将军。”

这么一缓,沈渐已上船,趴在栏杆上,笑容满面。

连南梅野亭也忍不住嫌弃道:“你真够无耻。”

沈渐神情自若,听着码头上数百军汉齐声高喊懦夫毫不在意,一个劲挤眉弄眼,冲东柳章摆出好一通鬼脸。

姜守华突然卸甲,一撑马鞍,腾空飞起,越过明亮的长槊,空中如一朵展开的锦云飘然落地,隔舷厉声道:“沈渐,可敢下船一战,不用签生死血契,纯粹切磋。”

沈渐眨着眼,道:“你真想打?”

姜守华身体一震,气机迸发,一身充沛道意萦绕身周,大声道:“你若觉着不公平,我可以压境,神华、洞宫随便。”

东柳章拳头紧攥,期待地望着。

沈渐笑道:“现在不装了?”

姜守华面带惭色,眼神却愈发坚决,道:“你划出道来,此战无关你与世子恩怨,也与别的无关,纯粹是姜某人本人前来领教。”

“领教不敢当。”

沈渐伸了个懒腰,说道:“姜兄毕竟是问道夺魁前辈。”

岸上士兵还在鼓噪。

姜守华抬手虚压,示意众人噤声,说道:“如果沈道友觉着此地不方便,换个地方,换个时间亦可。”

沈渐瞧向东柳章,缓缓道:“世子很期待?”

东柳章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还真怕了对方问完再来一句:我就不如你意。那可就不就丢人的问题了,简直就是活脱脱侮辱。

姜守华也有些动怒,道:“沈道友这么做就没意思了。”

沈渐笑道:“姜兄觉着什么有意思?”

不等他回答,接着道:“诸位摆这么大一个阵仗,无非就是想羞辱沈某,我临战退缩,你们想笑就笑,想骂就骂,不正合你们的意?最好把这件事宣扬出去,让沈某将来在京城抬不起来,岂不更妙。”

他看着姜守华涨红的脸,说道:“姜兄好歹也是天道院高足,堂堂问道魁首,却学人藏头露尾,受人摆布,这又有几个意思。”

姜守华恨不得脚趾抠个洞把自个埋进去。

沈渐道:“姜兄道武双修,当年问道场上,便是大杀四方,可惜沈某没姜兄那种天分,只有这副躯壳还算炼得不差……”

话音一顿,面露难色。

姜守华道:“那沈道友就划下道来,问剑问拳,姜某人无不应允。”

沈渐展颜道:“姜兄高人,说话就是痛快。”

他朝那些挤在码头岸边的军士做了个后退手势,说道:“另选日子就不必了,请这些军爷给你我留出块空地。”

不等姜守华发话,东柳章兴冲冲下令让所有军士退后,腾出偌大码头。

沈渐冲世子笑道:“世子就是着急,就让腾块空地,哪用得着整个码头。”

东柳章赧颜,恨不得一挥手,指挥三军把这讨人厌的家伙射成透明筛子。

沈渐一撑栏杆,翻身而出,轻飘飘落在岸边,说道:“我们都是斯文人,又身负军职,又是刀又是剑的打起来多不雅观。”

他顿了顿,瞥向东柳章,又瞧回姜守华,“我们就面对面,一人一拳,不用压境,术法体术随便,谁先趴下,算谁输。”

姜守华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划出这么个简单粗暴的法子,怔了怔,满口允诺。

既然不禁术法,便有机会。

术法擅于远攻,并不表示近战无用。事实上,所有术法距离越近威力越强,只不过捏诀念咒过程太耽误工夫,真正到了瞬息万变的近身肉搏,很难有发挥余地罢了。

沈渐手臂一伸,摊直手掌,道:“姜兄先请!”

南梅野亭饶有兴致趴在栏杆上,手里还拿着一壶酒,也想亲眼看看这些晚辈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本事。

东柳章激动得浑身颤抖,恨不得姜守华一拳就把这可恶之人立毙拳下。

但他也明白这是奢望,对方既然敢用这种方法,必然对体魄有着十足把握,真如纸糊般一拳就碎,那堂兄那顿揍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一想想那日沈渐当他们的面痛殴东柳山,随后夺走储物法宝,再抬头挑衅的画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身边那些将领凑到马前,以宽阔身板挡在他前面。

东柳章一鞭子就甩了过去,怪手下挡了视线,他要亲眼看到沈渐倒地不起,看清每个细节。

那些将领也是好意,怕气机汹涌,伤到这个对自身没太认知的小主。

他大声道:“姜都尉,此战胜,本世子重赏。”

沈渐笑着问:“什么重赏,有没有我的份。”

东柳章闭紧嘴,打死不再说话。

骤然间。

姜守华气机尽敛,一身充沛真气如洪水倒灌。

拳意凝结愈发紧实。

右手金光粲然,恍若凝成一把金色锤头。

一拳轰出。

就连南梅野亭也皱起了眉头。

天道院往届星榜第一,九院问道魁首果然不同凡响。

站着不动的沈渐,被一拳砸中胸膛,两脚贴地倒滑出去。

一退五丈。

东陵渡码头皆是附近山中采石垒砌,地面坚硬。此时却如豆腐,被血肉之躯生生犁出两条浅沟,直没足踝。

码头岸,风雷大作,除了道境以上,前排围观士兵东倒西歪,撞翻好大一片。

离得近的大船随波摇荡,如遇风浪。

早有两名将领一左一右护住东柳章,生怕少主被气机掀下马背。

沈渐身体僵直片刻,浑身轻抖,震散残留身体上的余韵,伸出手擦拭嘴角血迹,身子一晃,将一只脚从地面拔了起来,然后支地,再拔出另一只。

南梅野亭眼神中充满赞许。

他也是第一次见沈渐真正与人对战,原本一些担忧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