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兽巫一走,树林又恢复平静。
沈渐重新踏上了逃亡的旅程,他不知道这片黑暗丛林有多大,需要跑多久,也不知道何时会迎来力竭气衰那一刻,更不知道跑到何处才是尽头。
黑暗渐渐淡了,树林被一种奇异的死灰色笼罩。
漫漫长夜总算挨了过去,总算走到了黎明前夕。
一夜之间,他都不记得跑出了多远。
五百里,还是八百里。
他觉得自己真没有龙血马的耐力,这一夜耗尽了他身体上每一滴精力。
天亮了又如何?
黑暗纵然离去,死亡的阴影依然笼罩。
他不想死,也不想如观象所言那样,依靠留在他身上的符咒死而复生。
所有的符咒都不是没有代价的,越是像重生这种高等级符咒,付出的代价也会极其高昂,这也是他自己很少使用符咒术的原因所在,他不想被符咒所产生的反噬咒怨所牵绊。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了远处传来的声音。
既不是人,又不是野兽。
就像耳鸣时发出那种令人不快的嗡嗡声响,像是在与他脑子里某个东西相互呼应。
“老家伙,是你在搞鬼?”
他确定这种声音与观象脱不了关系。
“搞你个大头鬼,这是那块‘天门’碎片残留神韵在主动联系我。”
观象得意扬扬的嗓音回荡在脑海里,虽然很令人生厌,却让沈渐莫名生出了几分安心,毕竟从九岁开始就在脑子里陪伴着他的这个嗓音很少真正令他失望过。
“已经到了吗?”
“嗯!”
“在什么地方?”
“嗯!”
看来这老家伙还在生气,对他的问题采取敷衍。
沈渐只能靠自己的眼睛和神识,反正就在附近,只要多留心,他相信就能找到。
当然会找到。
一片很大的空地,地上铺满落叶。
落叶是湿的,泥土也是湿的。
空地上很明亮,比丛林中光线亮了好几倍。
丛林就是这样,黑得早,亮得晚,浓密的树干和枝叶挡住了大部分光线。
空地不算太宽广,一眼就能看到全貌。
整片空地上只有一座建筑。
完全用石条堆砌起来的建筑,建筑也不算大,顶多有仙都一座普通二层小楼大小,风格也与他见过的建筑完全不同,有点像仙都长宁寺里面那种灵骨塔,而且是几座灵骨塔合在一起。
石头房子有五个尖顶,最中间那个也最高。
门很矮,也不宽,若想进去,必须弯着腰低下头。
他能感受到从石屋里面散发出来的一种令人窒息的威压气息。
沈渐忧心忡忡地道:“里面有人?”
观象则意气风发道:“怕个屁啊!直接冲进去,只要你手摸到那块石头上面,我就有办法让你不受别人的攻击。”
但凡他用这种口气说话的时候,沈渐就难免担心。
老家伙大多数时候很靠谱,一旦他充满自信,往往就是有个巨大的坑等在前面。
所以沈渐决定谋定而后动。
结果遭到观象冷嘲热讽好一通数落。
有时候沈渐真怀疑这老东西是不是因为魂魄不全,还沉浸在自己以往的境界的幻想中,过于高估了他这凡胎肉体的忍受程度。
他看见丛林边沿有一行人正走向那座石头房子。
其中还有头黑色的狼,狼背上骑着一个身材婴儿无异的怪人,身上的衣服五颜六色,脖子手腕上都挂着零碎饰物。
别的人也一样,与他面对面交过手的壮汉和老山羊胡也在其中。
他们来到房子前,齐刷刷跪了下去,身子伏了下去,脸几乎贴在了地上,咿哩哇啦说着根本听不懂的语言。
等他们一个个说完,石头房子里面才有人应声,说的话与这些人一样。
沈渐从声音传出来的方向,断定这个人在石头房子左侧一角,其中一座尖顶
“老家伙,那块天门碎片在哪间屋子?”
观象嗯了声,说道:“大概也许有可能在中间那个门进去的屋子里面。”
沈渐有些恚怒,“能不能确定?”
观象同样很不耐烦道:“我能确定不就告诉你了吗?”
沈渐只能暗自叹息。
外面来那些人并没有逗留太久,听完屋内那人的话,很快沿原路返回。
等他们的气息远离,沈渐深吸了一口气,一条腿半跪脚掌蹬地,另一条腿半曲伸在后面,双手指尖轻扶湿润的草地,调整好呼吸,他前腿发力,瞬间失去了踪影。
身形再现时,人已经在那扇不高的石门前面。
本来空无一物的门前突然出现了一道明亮的符光,他整个人就像从高空掉落,重重撞在了水面上。
砰!!!
气机涟漪沿着竖直透明的符墙屏障向四周扩散。
他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刀出鞘。
刀光一线。
三重楼锋芒爆发,刀锋如切豆腐切过屏障,划开一条豁口。
他的一只脚已经踏进石门。
一股强劲的力道从后方袭来,势大力沉。
轰然一声,重重砸在他后心上。
沈渐甚至能听见自己骨头寸寸炸裂的喀嚓声。
随着这一拳冲击,他对身子已失去了控制,手脚麻痹,整个人被拳罡向前击出,穿过屏障豁口,越过石门,向前飞出丈许,重重落地,又贴地滑行出两三丈,脑袋重重撞在了坚硬的东西上面。
他能感觉到背后沉重的脚步声,也能感觉到地面随之颤抖,无比强大的威压笼罩全身,令他动弹不得。
身后那人大笑,笑声高亢刺耳。
“你这小娃娃,就是仙朝监军大人宁可付出高昂代价,也心念念想杀那个,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可能是怕沈渐听不懂,他用的是天南雅言,不过口音很怪,听起来很古怪。
沈渐大声道:“我不是。”
他当然知道自己就是,不过求生意识还是让他矢口否认。
紧接着他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拎起背心衣裳,将他翻了个面,仰面朝天。
一张削瘦的马脸出现在视线中,皮肤暗沉发黑,皱纹很多,眼皮也是层层叠叠,
身上穿着衣服反而比先前那些人更朴素,靛蓝布衣,脑袋上顶着一顶不知是什么骨头拼凑成的帽子,头发用青布绳扎成了小股长辫。
“你是谁?”
沈渐只想拖延点时间。
那人笑道:“我是大祝师,用你们那边都叫我大祭师。”
沈渐道:“我姓温,叫温棠,与诸位近日无冤,远日无仇,只要放了我,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们。”
他眼睛四下环顾。
石室不大,一览无余。
里面什么都没有,就是严格意义上的家徒四壁,石壁上刻了些简单的线条图腾,没有他在凌霄阁见过的武灵碑那种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