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者死!
东门硙想笑,脸上肌肉已经僵硬,他感觉到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灵魂一点点从身体中被抽了出来。
旋即他就看见了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那张脸逐渐苍白,皮肤透明的白。
一条血红色水雾夹杂着点点晶莹的灵光,像鲜艳得让人作呕的彩带,飘向一把血红的狭刀,而刀上血红如水倒流,正缓缓流入握刀那只手。
他突然觉得很冷,冷得可怕。
此时的东门硙感觉自己就是一片被风卷起来的枯叶,飘飘荡荡毫不受力,也不受他自己控制。
僵直的身体明明就触手可及,可偏偏无力伸手抓住,将自己拽回躯壳。
沈渐身后有座玲珑剔透的琉璃阁缓慢旋转。
两人的魂魄被琉璃阁旋转带起的湍流拉扯,身不由己飘向塔中。
这座塔有个名字:灵台阁。
是他前不久花一万灵髓从鬼市一名高境鬼修手上购得,用处不多,能将一个人三魂七魄完整无漏保存其中,僅需定时喂养灵髓,就能保证魂魄不会被阳世罡风吹散。
买这座‘灵台阁’目的很简单,用来抓人、关押、折磨、逼问出皇家别院袭击案背后的所有幕后黑手。
他很清楚,即使证据确凿,想扳倒幕后人基本等于蚍蜉撼树,毫无作用,但他相信,总会有那么一天,机会将至,留下这些魂魄等于留下重要人证,只需静待,等着那个机会的到来。
谋定而后动,诸事皆有计划,这是观象教给他的重要人生经验。
经观象亲身演示,沈渐已经完全熟练掌握吸人精血灵韵手段,不将人再吸成只剩一张皮囊,方才获得其一身精粹。
东门硙和吹哨人的肉身还很完整,皮肤显现出诡异的苍白,死了一段时间的人看起来也差不大多。
他们的魂魄完整地收入了困灵塔。
此时缩小成印章大小,紧握在沈渐掌心,被他揣进了袖子。
然后他有条不紊收起桌上所有灵髓,装进随身包袱,再来到两人尸体前,搜出了一些零碎之物,多不值钱。
两人也不是财大气粗的狗大户,没有什么储物法宝傍身,也不像曹十三那种多宝童子,靠量取胜。
修行者炼养灵契武器已经是一笔开销极大的无底洞,要想武器坚韧、杀力、防御更强,各种各样增进属性,强韧武器本身的天材地宝必不可少。
如丁冲那副荆棘手套,原本就是件极其普通的锻造拳套,若非沈渐和王献常年帮衬,哪能与萧塬那把寒水剑硬碰硬。
这二位同样如此,吹哨人那支配合仙识施展攻击他人魂魄的骨哨别院那一夜就被沈渐强大的神识催毁,那块灵契黑布一样的东西也支离破碎,此时正在尸体窍腑中随着他身体衰败而腐化;东门硙的剑同样失去了灵华,剑器本身的质地不低,加上他数十年砸钱温养,已经颇具半仙兵底子。
不过沈渐没打算拿走,这种东西通常在内卫那都有详细登记,他可不想拿出去卖的时候,被朝廷暗谍追根溯源。
所以连两人身上不值钱的零碎玩意他也没要,这点东西价值不足以让人冒险。
做完这些,他才推开那扇通往别处的门。
通道很长,不知那位侯爷为何会在别业中挖出如此深而长的地下通道,通常情况下,修行者想跑路避祸,一座传送阵足矣,成本虽然不低于挖地打洞,但好在方便易于隐藏,也便于维护,打这种又长又深的地道,简直没有道理。
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通道另一端,有一间宽敞的地窖,和平常富人家用来储藏冰块和果蔬的地窖一般,只不过这里存放的全是一件件刻满符纹的军械,刀枪剑戟,长弓劲弩,甲胄盾牌无所不包。
沈渐赶紧回到刚刚那间石室,取下那粒明珠,重新回到军械室。
借着明珠的光,地窖里的所有物件更加一目了然。
军械数量极大,初步判断就能装备一个三千人的队伍,品种齐全,质地也极其优良,上面虽然没有打上标记,但凭这些军械精致的做工,几乎与御兵坊制造不相上下。
这东柳静温身为皇族,世袭一等侯,弄这么多军械藏在地底,莫非他想造反?
沈渐百思不得其解。
按当朝律,私藏军械且超过一定数量,皆以谋反罪论处,罪当凌迟,诛九族,这种罪与其他刑罪不同,官越大,地位越高,朝廷判起来愈加严厉,毕竟谋反这种掉脑袋的大罪,普通人想做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既然有这些东西……
他脑子里马上冒出了一个大胆而直接的想法。
于是他很果断离开了地窖,重新回到地面。
这些权贵皇族别业里,通常有紧急示警用的旗花烟火,那晚皇家别院同样有,只不过事先似乎被东门硙藏了起来,以至于当日东篱翁的符书传信被拦,没办法第一时间向东城墙上的观察哨楼示警。
他也不再拖延时间,直接找到刚刚睡下的别业管事,略施手段,便从他嘴里得到了旗花烟火贮藏位置,然后将其打昏扔在床下,去别业一间隐藏得很好的密室找出旗花烟火,一共三支,再去香堂打开地下通道,掀翻供桌,让通道口暴露在外,这才去门外将三支旗花一并发射上天。
只过了数十息。
十余道飞虹流光照亮天空,十数名道境修行者御空而至。
还有一人骑了头御风的巨狼,手握一杆黄金长槊,甲胄鲜明,背后插九把短枪,看起来跟孔雀开屏似的。
这位是负责城防的羽林军统领,从三品将军霍石桥。
他出身楚南豪族,自幼天赋异禀,能与野兽心灵相通,曾随周匹夫征战过魔域,这头巨狼便是他攻打乘机作乱的北境狼族时收服的一头炼形成功的高境巨狼,本身便是妖修的腾云境,如今已半步晖阳,相当于仙朝大陆炼神境大圆满,半步天元的境界。
来得可真快。
沈渐心里很不爽快地骂道。
自从那夜被袭,他对这些守护都城的军人原本那点好感,早随着何长根、东篱翁等人的血,流失得一干二净。
他也有理由相信,这些人当中,只怕有不少需要为那些死者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