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渐这一觉足足睡了两天。
丁冲一直守在他的士舍,不知拒绝了多少前来巴结送礼的客人,其中既有院外各方势力派来的,也有院外代表各方势力的同窗。
骆道人也来了好几趟,见沈渐沉睡未醒也没叫醒他的意思。
到了第三天午后,宫中派来前来,邀请仙道院参加问道一众诸子前去宫中赴宴,请柬到后,骆道人这才让丁冲把他从沉睡中唤醒。
痛痛快快泡了个热水澡,换了身最拿得出手的新衣服,沈渐等人这才跟随阙院长一行前往皇城。
初冬夜的京都大梁相当热闹,九院问道的结果早由各级官府张榜公之于众,皇宫举办夜宴以彰魁首的消息也一样传到民间,这对喜欢热闹的平民百姓也是场值得欢庆的盛宴。
街巷间张灯结彩,灯火与夜空里的繁星相映成趣,礼部、太常寺甚至在皇城外准备了烟火盛会,射到夜空中的烟花,点亮了整个大梁,到处光明一片,将都城照亮得没有一丝阴晦。
京城里主要河流梁河,更是沿河挂满红灯,一条条张灯结彩的花舫,顺流而下,各家青楼选出来的花魁娘子或立或坐于船头,脱去了御寒的厚重貂裘,迎着初冬寒风,表演着她们拿手的歌舞弹唱。
据说这是某位礼部大人想出来的主意,花魁祝道魁,皆为魁首,反正礼部太常寺都没意见,仙帝陛下也没反对,让民间共祝仙朝人才鼎盛,也有助民心凝聚。
宴会设在明德宫,座落皇宫前殿群一处主要宫殿,平常主要负责国宴或是节日祭宴,宫殿极大,可以算王朝规制最高的宴请场所,每次大宴,能受邀参加都是一种祖上有光的尊贵荣耀。
走在长长的红毯上,大多数人的眼睛一刻都没停过,毕竟不是每个学员都能像王献一样,皇宫就是自己家,他们都是第一次进宫,难免对灯火下金碧辉映的宫殿产生好奇。
阙院长也没过多指责,只是轻声提醒大家不要过多停留,也不要走出引路红毯指向范围,宫中藏龙卧虎,光金鳞衣,雁翎都统领就是天元境武道强者,何况京中还有两三位半步乃至真正的仙境,宫中乱闯,很容易引来杀身祸端。
仙道一行人除了王献,其他人都在,包括勾结天道院的叶申。
这种事情在九院问道中很常见,合纵连横,心眼计谋本来就是问道考核内容,也不会因此对这些学员另眼相待,当然诸如背后是七大门阀的道院又另当别论,但这些都不太会影响学员未来前程。
南梅初雪对皇宫也没啥新鲜感,她的身份特殊,待遇跟皇子皇女分别不大,这地方近些年来的次数比回家还多。
丁冲难得表现紧张,双手紧紧攥着袖口,大腿肌肉好像都比以往僵硬,走起路来很不自然。
进宫当然不能携带武器,哪怕是储物法宝也不带,所以大家都空着手,一身轻松。
还没走到明德宫高高的台阶下,身后脚步声急,原来是枫林院诸人匆匆赶来,天周龙骧走在最前头。
他礼貌地跟阙院长打了个招呼,便径直来到沈渐面前,揖手笑道:“那日走得匆忙,尚未当面给沈老弟道一声喜,前日派人过来相邀,沈老弟正在闭关休息,故而只能乘今日这机会,先道一声恭喜沈老弟夺得问道第一,再请沈、丁二位兄弟赏个薄面,改日熙春楼一晤。”
“水镜世界中可没帮上天周兄什么忙。”沈渐打趣道,本来也没打算帮他。
“那不打紧。”
天周龙骧凑过来,竖起手掌挡了半边脸,小声道:“只要王陈没拿到前十就大功告成,你我兄弟谁夺第一,有啥打紧。”
他打了个哈哈,又拱手直晃,说道:“咱俩关系谁跟谁呢!你说是不。”大笑声中,不等沈渐说点什么,便在一群同门的簇拥下快步走上台阶。
南梅初雪直蹙眉头,低声道:“这家伙居心不良。”
沈渐故意歪着脑袋,上下打量着刻意打扮了一番的她,皮笑肉不笑地道:“哟,难得,初雪师妹也会关心在下。”
南梅初雪立马变脸,冷冰冰道:“爱听不听。”说完也拂袖而走。
丁冲幸灾乐祸道:“好不容易让人家有点好感,你这一棍子又把自个打回原形。”
沈渐笑而不语。
他何尝不晓得天周龙骧其心可诛,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反正在大皇子心目中,他已经划归到四皇子一路,多一个天周龙骧扰局,印象也不会有太大改观。
“仙道院到——”
随着宦官尖细的唱名,灯火通明的大殿内安静下来,然后下一刻打破,窃窃私语声潮水般从四面响起,无数双眼睛望向殿门处,落在刚走进来的那群少男少女身上。
毕竟是总分第一,个人第一的道院。
这一刻,仙道院是万众瞩目的明星,沈渐更是众多明星中最亮眼那一颗。
天道院连续夺魁九届,这种持续令天下人麻木,总是天师道,总是天道院,世人几乎已经忘记了,仙朝大陆道脉起源其实在天南,在天南道源宫,天师道僅僅是道源宫一个分支,然而随着仙道院此次力夺双料第一,才让大家回想起来,原来世上除了天师道,还有一个道源宫,还有一家同样实力强大的仙道院。
阙不再热情地向座席上一些熟面孔作揖打拱。
沈渐在无数目光注视下走向属于今晚仙道院的席位,左边第一位,最靠近仙帝御台的位置,对面则是天岳院席位,御谢拓和独孤都已经落座。
他上前先跟御谢拓问候了几句,然后双手搭在独孤肩膀上,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天道院的人也到了,如仙道院王献一样,王陈不在其中,陆玄机也不在,带队的是天道院院长。
高群面色苍白,看起来伤重未愈。
沈渐很想见陆玄机,当着天道院众人面,做不到说一声谢谢,总能向她表示点亲切吧!
趁着仙帝陛下未至,宴席未开,他起身去跟王张、曹十三打招呼,借机走近天道院席位前。
立马招来十数道敌意的目光。
玉官还是挺有风度的一个人,抬手制止了某些同门差点脱口而出的关于老母的问候,起身抱拳笑道:“沈老弟。”
沈渐还以抱拳:“玉官兄。”
故意看了眼他身后,故作惊讶道:“怎么不见陆姑娘?”
玉官微笑道:“陆师姐不喜欢这种场合。”
沈渐哦了声,装得若无其事,正色赞了一番他们守诺,又转回了席位,心里面空落落的。
殿上响起拖着长长尾音尖细的唱名声:
“陛下,天后到——”
大殿左侧玉石屏风后仙帝、天后一前一后登上御台席位,仙帝丰神俊朗,神气充足,两目如电;而天后则看上去有些倦容,像操劳过重,休息不好。
刚一出来,大殿中便有一种无形的威压,令所有人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