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巫术咒厄

乌鹊无疑是处于优势的一方,虽然这几个人能够挡住乌鹊的刀刃,但一旦施展开血术的火焰,他们立刻就陷入了劣势。

然而这一次的问题是向海边跑去的人不光是一批,即使乌鹊有着强大的空间转移手段,拦截起来也会不太容易。这三个人固然不敌,一时半会乌鹊也杀不死他们。

这时,陆凝也听见了耳畔的低语,那并不是人类的语言,但陆凝可以理解。

——不能让这些人抵达海。

陆凝还有点意外,毕竟从刚刚所得知的情报来看,所谓的海和真言关系可不深,而人们落入海中变成幽灵船对真言无疑是有好处的,那么自己身上的真言为何要阻止这些人前往海?真言的内部也不是统一的吗?

当然这和陆凝现在的判断一致,她不能确定海岸守卫者和幽灵船到底那一侧才有道理,不过陆凝也并不是非得帮道理才行,她和乌鹊更熟,这就够了。

“寒风啊……”

刺骨的呢喃声从陆凝的口中伴随呼吸吞吐而出,空气中的水汽很快化为了白色的冰晶,在陆凝的手掌上化为了手甲的形态。她的头顶出现了更加清晰的野兽身影,一直白雾形成的狼正在无声地咆哮,冬的力量被陆凝解放了出来,在她的手中形成了两把狭长的锯齿剑。

“……追随我的咏叹吧。”

蔚蓝色染上了陆凝的头发,将她的发丝拉伸到了甚至比身高还要长的地步,一顶雪六芒的皇冠在头上凝聚成型,纯净的黑占据了她整个瞳孔。世界在陆凝的眼中已经化为了单纯的温度颜色,在一声如同风吼一般的呼吸之中,陆凝已经掠到了那个老者身前。

“又来了一个?”老人目光瞥了过来。

【我记得你。】陆凝自身和霜狼野兽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带着一种来自天地之间的威慑力。

“虚伪的存在,你应当在吾等的信仰下化为启示的养料。”老人背后的树枝开始疯狂生长,将那些燃烧的枝条全部顶了下去,枯枝上开始出现如同金属一样的灰黑色光泽。

陆凝没有再开口,而是将锯齿剑当头斩下,老人提起烟管一架,只听见咔嚓一声,陆凝手里冰晶凝聚的剑立刻碎成了大量碎片。

老人的神情顿时就变了,但他意识到得太晚了一些,瞬间的棋差一着对于真言来说已经是足以致命的破绽。

密集的伤痕迅速出现在老人的皮肤上,他背后的树枝不断发出折断的声音,老人张开了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他向海的方向伸出了手,却被体内爆开的血色冰凌冻结住了脚步。

安静的死冬。

下一刻,那个男子的耳边也响起了冰雪吹过的声音。他已经知道老人的死,但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我们有些打不过了。”他开口对女性说道。

“那么我们是不是无法融入海洋了?”女性用同样无感情的声音说。

“真是遗憾,本以为我们能够触摸到真言的伟大。”

“怎么办?要拼命吗?”

男子点了点头,接着握紧了拳头,女子也闭上了眼睛,两人同时开始低声祈祷。

“我承诺我会在此地死去,请您赋予和这份承诺等价的力量。”

在二人停顿的片刻,乌鹊的刀已经切在了女子身上,但无往不利的火焰此刻却没有将对方点燃,仅仅是拂过了对方的衣服。反而女子抓住这个机会,甩出了绷带,一股狂风顿时将乌鹊掀开了好几步。

她身上开始流淌出越来越多的脓液,甚至一些裂疮开始在脸上生长。男子的肌肉也开始膨胀,甚至将皮肤都撑裂开来,不过里面却没有多少血液流出来。

“这是承诺的重量,也是我等追随的正确道路。”男子盯着陆凝,“你并没有奉献身心,比起我来,你自然会弱小。”

陆凝再次在手中凝聚起一把锯齿剑,漆黑的双目盯着男子,一言不发。

男子发出一声低吼,向着陆凝猛冲了上来,两只胳膊握拳冲上,而另外四只胳膊则摆出了手刀和招架的姿态,陆凝反手就将双剑递出,剑锋和拳头相撞,剑身再次破碎,但是这一次纷飞的冰片并没能形成良好的攻击效果,男子身上出现了很多冰碎片,只是寒冷无法侵入他坚固的肌肉之中。

“喝!”

伴随着一声咆哮,男子抬手抓住了陆凝的肩膀,上方两只手的手刀向中间猛地一合,当即拍扁了陆凝的脑袋。

滋啦。

男子闷哼了一声,被他钳制住的陆凝身体开始融化,高热度代替了冰冷,而骤然的温度变化也瞬间对血肉之躯造成了伤害。

“还没脱离凡人之躯,嗯?”

另一个形态的陆凝在男子的背后出现,她穿着一身金色和银色丝线编成的羽织,头上戴着厚重的白色面纱,面纱之上巨大而沉重的金冠上燃烧着三朵火苗。

“你确实比我虔诚,可那又如何?人类自认为的虔诚对真言来说有何意义?”陆凝抬起手掌,她的手上托着一杆纯金的秤杆,左侧燃烧着白色的火,右侧燃烧着金色的火。

“无信者,不知敬畏。”男子甩开手中的蜡像,转身再次面对陆凝,脚下一撑,再次扑了上去。

陆凝轻轻旋转了一下手中的秤杆,那上面作为秤砣的金属铃铛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随着响声传入每个人的耳边,金色的火焰顿时暴涨,而白色的火焰却迅速委顿。

男子刚冲到一半,就猛地吐出一口血来,脚下一个踉跄便跌倒在地。

热烈的自燃。

“你用生命进行了交易,不是吗?但这份承诺的重量施加给别人之前,先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承受吧。”陆凝收起秤杆,随后身上华丽的衣服也随之而消失,恢复了原状。男子趴在地上又吐了几口血,从鲜艳的红变成了几乎是深黑的颜色,强悍的肌肉也渐渐转为青紫色。

“不可能……我的生命……”

“失去锚点的你们是不是早就忘了?你们的生命早就已经结束了吧?”陆凝从男子身边走过,顺便解答了他最后的疑惑。

乌鹊能赢,这点陆凝非常肯定。也就是在她解决掉男子前后的时间,女子也被一束迅猛无比的混色火焰箭打穿了心脏。平时乌鹊靠着自己的高机动力和泛用强大的双刀火焰就足够,而如果真的需要,她也是钻研过血术的人,别的手段也能信手拈来。

“略微花了点时间。”乌鹊将刀上的残火甩去,“我去追剩下那些人,多谢你帮忙,不过这不是你的事情。”

“不用再帮忙了吗?”

“我已经基本了解他们的手段是什么,做我这个职位经常会遇到些奇奇怪怪的家伙,稍微摸一下底细,针对性准备几个血术就够了。”乌鹊神态轻松,“倒是你,刚刚都变成那个样子了,心智没问题吗?”

“只是借助一些力量的话还好,而且也就是变了那个样子我才能更加清楚地看清这个海港世界的内在联系。既然你不需要我帮忙的话,那我就走了。”

“走吧,没事不要再跑到这里来了,不是没有内陆的人因为过于频繁接触海港最后迷失的传闻。”乌鹊摆了摆手。

“好,你也多保重。”

陆凝刚刚的话并没有说全。在高度同化真言的视角下,她能看到的联系其实更加多样化。包括乌鹊现在的状态——别忘了,生死本身在海港并没有意义,也不存在通常意义的死亡,而乌鹊这样的人则是被赋予了“杀”的权能的。而以陆凝刚刚的视野,也无法看到赋予权能的究竟是什么存在,她只能进行一个拙劣的复制粘贴,让自己也暂时拥有了杀死那几个人的权能。

因此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公平,对方无论使用什么手段,都不具备杀死陆凝和乌鹊的能力。

除此之外,陆凝当然也知道了该如何从海港返回内陆。她可以看到自己身上的锚点,大约有十根左右的样子,具备着联系的功能,但是终端却飘荡向了深远之处,那里是真言的目光所不能触及的地方。

于是,整个世界背后的图景在陆凝的视野下也变得很清晰了。

海洋之内是真言,而内陆之中则是真实的世界。海港隔开了这绝对不相容的两界,只是也不能完全起到阻隔的作用,一些灵感超乎寻常的人往往能越过海港的阻隔直接眺望海中的存在。

集散地分配给游客们的大抵都是这样的角色,容易接触到世界的真相,也容易因为知道太多而死。确实也是集散地的风格。

她走进了森林当中,双手轻轻抬起,最简易的真言也可以打通一条道路,何况她原本便是通过真言的纽带而来的,根据自身的锚点返回也并不困难。

这次没有像上次那样意识逐渐模糊,陆凝感觉自己从一条幽深且压迫感十足的黑暗中穿过,接着迅速看到了一片光亮。

路灯的光芒照耀下来,距离她此前进入的位置已经有好几十米远了。

这样便不需要引渡人了。陆凝瞥了一眼25号区域的方向,周围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不过安保力量依然很强大,看起来在一切痕迹被消灭之前是别想着进去了。她给队友们发了个消息报了平安,便走回酒店,路上她还问了一下覃雅,不过她似乎是平安返回了酒店当中。

“明天的拍摄要加油哦,一定要把我拍得非常漂亮!”

“好……”

陆凝很佩服这家伙的精力。

当她回到房间里的时候,瞿奕也已经回来了。陆凝和她稍微聊了聊,也知道自己离开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在陆凝离开后十分钟,现场的安保人员就接到了什么命令,开始以强硬的态度驱散周围的人群。人们虽然有些不满,不过也就这样散了。瞿奕特意多磨蹭了一会,发现25号区域内部似乎有一些古怪的光闪过,就像是激光笔发射出来的细光。

之后,她便询问了柯道琳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柯道琳表示她要去研究一下白天被引渡人指示的那个佛像,瞿奕不太想现在就去海港,便打算再在周围探索一下,不过很快她就放弃了这个行为。

“怎么了?”

“黑柬,来自询幽姐妹会的信号。”瞿奕叹息了一声,“看起来是发现了25号区内部的动作,姐妹会开始主动出击了,我看到了她们正在深入此间,挖掘这里的过去和往昔,现在……”

“你也要跟着一起去吗?”

“不,我不会。第一次仅仅是试探,她们会抛下绳索,查看这里蕴含的威胁。这个时候还轮不到高阶的女祭司直接下场。我只是提醒一下你,说不定什么时候我或许就会突然消失吧。”

瞿奕虽然没有那么消沉了,却还是很紧张。陆凝也知道这件事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根本还在于她自己战胜对询幽姐妹会的恐惧。

转过天来,拍摄的地点就转移到了之前陆凝看过的那个青楼当中。这一天的故事拍摄就顺利了许多,覃雅确实有着优秀的演技,同时她甚至还有带动其它演员一同入戏的本事,有她在,拍摄也比想象中还要快,陆凝甚至难得听见尉詹夸了覃雅几句。

“这年头,有天赋的演员很难出人头地咯。”

陆凝听见身边一个带着宽檐帽,打扮得像个场务人员的人低声说道。

“有什么内幕情况吗?”她随口问道。

“也没什么,再有天赋的人碰几次壁也会心灰意冷。本来好剧本就不多,再被不怎么样的演员抢了,剩下的都是些拍出来只是招骂的烂片。多数观众并不懂得欣赏演技,更看不出一个演员有没有灵气,于是……很多人就这样消失了。”

“为什么突然感慨这个?”

“我只是希望这个新成立的影视基地这里能多给这些人一个机会。”那人压了压自己的帽檐,“覃雅……如果不是业内还有些人缘,她根本就不可能来到这里,而就算来了这里,她也只是演一个群像故事里面的配角,看似光彩照人,实际上最多也不过剧中十几分钟的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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