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整顿了一下身上的物品后,陆凝就在黎明到来前出发前往西西里安的家,她没有告诉别人,悄悄离开了酸辣鸡尾酒。
这个时间,外面当然什么人都没有,相隔几条街道之外的集会地点已经消失不见了,看来守卫们已经处理完成,又有一些人会消失,再也不出现了吧。
“埃瓦廊只关心学生吗。”
陆凝很清楚自己并不算埃瓦廊的学生,因此也不会处于这个保护名单之列。而如今看来,出过了这么多次事情依然没有发生任何混乱,足见议会的控制力。
一路无事,陆凝轻松找到了西西里安的家。这不是一个很大的房子,只有一层,位于欧泊区住宅区的边缘,有个小院子。她用钥匙打开门进去,里面也不大,一条走廊拐个弯连接着后门,剩下的就是厨房、卧室等简单的建筑,没有特别悉心布置过。
她找到了西西里安的卧室,这里还有一个似乎是手打的木书架,上面摆放着很多历史和文化相关的书籍。陆凝取过一个背包,将书箱里的信件都腾了出来,装入背包当中,瞥了眼书架,先从床边的抽屉后方取出了留影水晶,接着站起身从书架上拿下两本书。
魔法圣都记第六版,以及当代杰出魔法师列传第四册。
前一本是她想要了解一下圣都的情况,而后一本则是因为明明写着第四册,书架上却没有前几册的影子,略有些奇怪。将这两本书也放入背包,陆凝稍微检查了一下房间,便离开前往了卫生间。
卫生间内的东西都是些寻常的魔导具,确实有唯一一幅挂画,是一张油画,上面是一名小女孩的全身像,大概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女孩的容貌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陆凝将画框微微抬起来,按顺序敲击了后方的砖块,就听见了一声轻微的“咔哒”声,砖块左右分开了一条小缝。
“这倒是个隐蔽的办法。”陆凝将砖块扳开,从后方摸出了一份用牛皮纸扎紧的文件,这样一来,三个要找的东西都已经齐了。
不过就在她退出卫生间的时候,忽然听见后门那个方向传来了开门的声音。陆凝一瞬间就钻回了卧室当中,屏息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很轻,如果不是太安静很难察觉;不过开门声没有遮掩,这样一来陆凝判断对方和自己应该是相同的趁着机会来这里查看是否有什么线索,一方面知道这里没人不需要担心,另一方面出于类似做贼的心理不愿意搞出太大动静。
对方先进入了旁边的卧室当中,贴着墙壁,陆凝能听见窸窸窣窣的翻动声,过了一会儿声音就没了,脚步声走到了室外。
接着是卫生间,不过既然没有西西里安的指引,当然也是一无所获。
最后,那人走向了这间屋子。
陆凝藏身的位置正好是门后,这位意外的来人进来并没看到她,而是第一眼看到了那个书架,顿时两步来到书架前,开始端详上面的书本。
直到一根冰冷的手指点在他颈部的时候,他才猛然惊觉这里有人,陆凝甚至感觉到他肌肉剧烈抽搐了一下。
“对对不起”他举起了双手,这个下意识的举动让陆凝瞬间判断出他并非这个世界的住民,在魔法世界中,举起手能办到的事情太多了,真正要表示“投降”、“认输”这一类的话只有丢弃武器这一种行为哪怕是一枝树枝。
“别乱动!”陆凝低喝一声。
他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赶忙垂下手将腰间绑着的一把匕首解下扔到了床上:“我只是发现这里没人想看看有什么好偷的东西!请不要伤害我!”
机灵的家伙,这时候先给自己安个“小偷”的身份,要解释也很容易。如果不是第一个举动暴露了身份,陆凝也无法判定他是否别有用心。
“小偷?你叫什么!从哪里过来的!”
“我叫伊莱尔,我是个学徒,这次是走运被圣都选中过来学习的,可是我实在没什么钱了,这次也是临时起意。”他有些可怜兮兮地说道。
“临时起意?你平时住在这附近?”
“不,不,我住在紫水晶区,本来是给那里的一位宝石商人打工来着,但这不是前几天那里出事了吗?我无家可归了,要是不搞一点钱就真的没办法了!”
“你流浪多久了?”
“不算是流浪,我是来这里上课的,可人总得为将来打算打算对吧?我又没有收入,手里的钱就快见底了”
“说话的时候不要试图将脑袋侧过来。”陆凝冷冰冰地将手指继续往下压了一分。
伊莱尔赶忙赔笑:“是,是。那个,听你的声音也很年轻,你是这里的主人?”
这小子还在试探她。
“那么你觉得主人回家看到一个偷偷遛进家里的贼会怎么做?”
“哈哈,原来你不是。”
“我当然不是,不过和这里的主人关系可不浅。我正在考虑是不是打晕了你交给他发落。”
伊莱尔连忙求饶:“不要啊,我这也是第一次做贼,不然也不至于这么粗手粗脚的对吧?我也想正经工作来着,要不是”
话说道这里,他猛然一低头,避开了陆凝的手指方向,伸手摸向了腰间,但陆凝比他更快,一张炼变阵已经贴在了他的腰部。
伊莱尔的表情僵了一下,他已经因为刚才的动作扭过了身,自然也看到了陆凝的容貌,很确定她根本不是这里的主人。
他的确是一名游客,以伊莱尔这个附魔学徒的身份来到埃瓦廊,经历和陆凝颇为相似。他获得了在紫水晶区的一名宝石商人手下打工的机会,平时可以接触到很多人。而在这些客人当中,又有几位知名的商人看中了他的附魔天赋,联系他打算定下一个培养计划,他借机参加了两次聚会,认识了一些青年才俊,在介绍下得以进入紫水晶区的地下市场。
由此,他也接触到了第一起盗书事件,甚至帮忙抓捕了一名疑犯。大方向上来看,他的经历和陆凝十分相似,正是集散地所安排的线索最多,地位比较飘忽的“幸运儿”。
至于这次实际上也是综合了很多线索之后,他得知了西西里安这个人的身份似乎有很多秘密,于是在踩过点之后前来调查。欧泊区之前的震动和守卫出动他也清楚,可到手的机会总不能白白放过,等到一切又安静下来,他就选择了黎明前的时候来这里看看,于是碰到了陆凝。
此时天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屋子里也不是那么暗了,伊莱尔当然看得见陆凝胸口那枚徽章,知道她和自己一样是个学徒。问题是那个贴在自己腰间的东西可不保证只有学徒级别的破坏力。
“那个能让我站直了吗?扭着很难受。”伊莱尔试图再次嬉皮笑脸。
“两把刀。”陆凝用那张羊皮纸从他腰间将另一把匕首拔了出来,和之前那个大路货不同,这把匕首很窄,有何很明显的弯曲弧度,在晨曦中泛出淡淡的紫色反光,握柄上还刻有两枚铭文。
“你其实也是来看看能找到什么东西的吧?我们是一样的啊,既然你先动手了我不问就是,没必要伤了和气对吧”
“我有钥匙。”陆凝完全不客气地将匕首别在了自己腰间,而伊莱尔脸上肉眼可见地掠过了一丝心疼。
“这里的主人将钥匙给我了,就说明他信任我,至于你滥用私刑不对,可是我把你交给守卫也没什么错。”
“别啊,有话好说,那个怎么才肯放了我?”
“看看这把匕首,你大概并不像你说的那样缺钱。少找什么先祖遗物之类的借口,人为了活着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很清楚。”陆凝说道。
“是啊,所以我也敢赌你不敢引爆这个东西,你是学徒,如果这是个杀伤类的魔法道具,也会伤到你。”伊莱尔瞥了一眼那张羊皮纸,“千万不要逼我,虽然我确实没什么身份背景,真的急了还是能做点事出来的。”
“嗯?”
伊莱尔猛然一缩身体,从他的胸口喷出了一股绿色的液体,准确地泼洒到了那张羊皮纸上,一阵腐蚀的气味从纸上散发出来,炼变阵当时就被毁去了。
“这东西也就是烧伤你!我无意害人,但是我不能留在这里咦?”伊莱尔正准备趁着陆凝痛得来不及防御时夺门而逃,却发现液体在她手上涌起了一片绿色的雾气,完全没伤到她,陆凝只是甩了甩手,就把匕首拔了出来。
“你还真是预备了不少惊喜给我。”陆凝挥了下匕首,在空中劈出一道风声。
“为啥你没事?”伊莱尔嘴角抽搐,那液体因为杀伤性不足,大部分功能都用在疼痛失能这方面了,除非是战场上的老兵不然谁都忍不了,可鬼知道怎么没起作用?
“你现在该考虑怎么向我求饶才对。”陆凝握着匕首逼近了他。
伊莱尔眼珠一转,咧嘴笑了起来:“不对,我现在更应该逃跑了!”
他伸手在手指上一握,浓烟顿时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陆凝听见了窗户响动,不过她还是停住了脚步,没有追过去。
伊莱尔这个名字她有印象,佩刀所说星环教派所点名的几人之一,如果说他是一名游客,是不是其余几个游客的嫌疑也更大?
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加西亚从榻榻米上猛地爬起身,顺着打开的门往外看去。
庭院里,一个似乎是法台的东西已经搭建完毕了,虽然舒星若本身来自这个东西的出处,却因为这次的身份完全不懂这一系的法术。
院子里有两个人,一名自然是此处的主家蓬山渊子,另一名则是身穿道袍,高束发冠的道人。
道人的名字昨晚蓬山渊子介绍过,名叫一清,简单来讲,是“同伴”。她言明是自己本身的学识法术还有所欠缺,特意请人过来帮忙的,如果加西亚不愿意见也可以不见。
加西亚倒是无所谓,而且这次动作也需要她擅长的死灵法术参与,总是要见面的。稍微熟悉了一些之后她就察觉这位一清道人应该真是个修道的人,以她专业的演员角度来看关于言行举止方面自然成分居多。
“情况如何了?要我开始吗?”加西亚打了个哈欠,问两人。
“法台搭建已毕,然载体依然不便选取。”一清微微施礼,“若要行之有效,亦需强力魔法道具辅助。”
“能力之外。”蓬山渊子说,“我们当中无论是谁都没有渠道,也没有路径取得那种强力魔法道具,我的目标也不是整个埃瓦廊。”
“那么用次一级的道具,恐怕效果会大打折扣。”
“这本来就不属于分内之事,我们做了,即可。”蓬山渊子不在意这种事,“月不常盈,木不常青,山石固而化于星霜,川流柔而消于沧溟。万事万物无需追求其极致,道长以为如何?”
“善。”
加西亚走进院子里,一步步来到高台上。
法台高约三米,也幸亏是蓬山家院子深幽才能容下而不被发觉。如今台上已经用各式符箓咒文绘成一个大阵,阵心部分是一块平整的青石,青石上镂刻有一行行据一清说是祷文的文字。法台上没有被绘制阵法的四角分别摆了一张桌案,一杆大旗,一方沙盘和一把宝剑。
“加西亚,首先试试是否可行,我们终究是利用各种法术东拼西凑出来的仿品,正式启动之前必须不断调试。”蓬山渊子在台下说。
“好吧,反正这一晚上过去,城里的亡灵又多了不少。”加西亚闭上眼,感知了一下周围的亡灵气息,埃瓦廊昨晚怕不是又出了什么严重事故,一觉醒来死亡的味道隔着好远都能闻到。
“你们两个先休息一会吧,反正接下来是我的任务。”
“那么贫道先行告退。”一清向二人施了一礼,转身走向了专门给他安排的客房。
“渊子,雪音回应你了吗?”
“她撤去了一部分监视。不过究竟还是不肯过来,虽说平时态度温柔,她却还是应该有些放不下。”
“那么你知道了吗?陆凝在哪里?”
“我不认识她,她是你们的朋友。当然,如果硬要我指出某个人来的话,仔细去推理也是找得出来的。”蓬山渊子走到房间外的木廊上坐下,“但并不需要。”
“不需要的事情就不要去做,是吗?”加西亚笑道。
“不,我还是陪着你做了这个我本来不需要做的事,因此只是我个人偏向中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