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秋最终还是踏入了这里。这个他无数次鼻青脸肿的勉强获胜,无数次咽下唾沫抚平恐惧,无数次做了许多心理准备才敢踏足的地方。
他其实已经不怕了。不怕在这里遭遇什么意外。在赢下几局拳赛后有人来找过他,问他有没有想法被签约,赚得更多、接到更多比赛之类的。他拒绝了。
他明白,只要签了约,自己的半条命就已经被送出去了。而且那些条款甚至不能让他赚更多钱——真正受益者一般都是背后的大人物吧。
但现在不一样。
老妈不在了。他可以不计后果的去糟蹋自己的身体。
“又是你啊,小老弟。”检票口设立在一个阴暗的角落,而检票员则是一个看起来像清洁工的满面胡茬的老大爷。
“嗯。来打拳。”南秋说。
这个地下拳场明面上是普通的游戏厅,其实往暗处走便能看到一个通道——直通别有用心者要去的地方。
而外面的游戏厅意图便很明显了。一是掩盖拳场的存在,而是把赌拳赢钱的家伙口袋里的钱重新赚回来。
看起来是游戏厅,其实也带有赌博性质。
彻头彻尾的灰色地带。
“别把自己打死。我希望你明天还能再来。”老伯观望四周,确认没有人之后给南秋打开了写有“员工通道,闲人勿进”的消防门。
“喂,你妈还好吧?”老大爷动了恻隐之心,转头对南秋的背影问。
南秋脚步一顿,挥了挥手。
“那就好。喂,趁着老妈还在,多陪陪她。我等会会买票的——赌你赢。”
南秋点点头,落寞的背影并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这场要是打输了,我就去陪老妈。南秋想。
入场,很快听到嘈杂欢呼。
“还有谁要来下一场——!?”
主持的声音。南秋老早就觉得那家伙聒噪了。不过观客倒是喜欢。这就是所谓的“煽动气氛”?
如果这场没死,明天就去给报仇姐当当保镖。然后放学再来。南秋想。
“没有人要来了吗——!?都怕了!?”
吵。妈的。南秋掏掏耳朵,边往里走边举起手大喊。
“我!!!山下南秋!!!”
青夏吃着晚饭,父亲并不在。
他出差了。
落日透过窗洋洋洒洒铺满地,不属于冬日的暖色光辉让她产生了秋日的错觉。
秋天的自己,应该在学校?
不对啊。应该在旅馆。小林旅
青夏咽下一口饭,上一秒的思绪瞬间被冲淡。
秋天的自己应该在学校,被那个贱人拎着一大帮人欺辱吧。青夏想起来了,想起来她刚刚在想什么。
青夏并不觉得委屈。那些事对她来说犹如昨日幻梦。她只满脑子想着复仇。
贱女人在犬草市死了,那就报复贱男人。贱男人死了,那就报复那群帮凶。报复是不会停止的,它们无限循环,它们带来的痛苦阈于半值之上,远不会达到顶端却足以让人感受痛楚——并且无限循环。
前几天只是单纯泄愤,现在她要开始动动脑子了。
动脑子报复!想想就爽。
“青夏呀,你说是米黄色适合妈妈还是棕色适合妈妈?最近妈妈在选围巾,好纠结哦。”母亲问。
“只要是妈妈,穿什么都好看。如果纠结的话就都买吧?我想看到妈妈不同的漂亮的样子。”青夏回府。她看了一眼面前的味增汤,吞了吞口水。
她不喜欢吃豆腐。
“青夏真会说话。那妈妈都买!”母亲说。
正义哥的老妈怎么样了?但愿不会出现太坏的情况。青夏看着母亲的笑脸,想。
她有打听过南秋的情况。不乐观。
说实话,她挺佩服的。那个英雄哥——在不能保全自己,父亲已故而母亲重病的情况下依然以“英雄”的姿态——或是角色扮演般应对生活的重击。
那是他的什么执念?如果不是,那他很幼稚。可悲的幼稚,悲壮的幼稚。
晚上了。绘青还是看着那本稻华神话,她的学习力真的很强,现在已经可以读一大半书了。
杏子趴在一边,翘着腿看漫画。
她给绘青从月的书柜带来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小说,今天下午她本来还想多陪陪月,但绘青看到月一脸无语的样子后赶忙拉杏子走了。
“绘青是不是学会很多稻华语了?”杏子问。
“嗯。稻华语很厉害。也很有趣。”绘青回复着,又翻了一页书。
“那绘青第一句学会的稻华语是什么?”
“是‘i,’”
绘青刚说到一半,捂住了自己的嘴。
“啊?”杏子一脸疑惑的抬起头望向绘青。
“是,是脏话”绘青支支吾吾的说,“我跟何叔学的。”
“噢,看来绘青跟我一样嘛。外语最容易学的就是脏话了。我学外语时第一个精通的词是花q。”杏子嘿嘿一笑,“巡防队规定不能在巡逻期间说脏话,然后我在巡逻的时候就花q花q然后被京队骂了。他们竟然都知道花q是什么意思!”
“花q是什么意思?”绘青天真的问道。
“i,——的意思。”杏子说不定悟性蛮高的,她的脏话学得比什么都快。
“哦哦又学会了一句骂人的话。”
“别学这个啦。绘青这样温温柔柔的女孩子才不适合说脏话呢。”
“我尽量。”绘青认真的点点头。
南秋满脸是血的爬起身,紧接着被对手狠狠摁在地上。
以脸着地,鼻血糊了满面。
“向我认输。你也不想再也见不到老妈,对不对。”对手低下身,贴着南秋的耳朵说。
“不。”南秋吐了口血,两手艰难撑着地想要爬起身。
“向我认输!”更用力了,南秋的头这次狠狠撞在地上。
“不!!”
“向我认输!!向我认输!!!”
“不!!!”
“我不想!他妈的!杀了你!!你妈等着你!!向我认输!!!”对手几近崩溃,看客或是欢呼,或是破口大骂,或是紧张攥紧手里唯一的筹码。
那些声音仿佛离南秋很远——很远很远。远到他无法侧耳倾听。
“她不在了。不在了。”南秋的身体颤抖着,声音也颤抖着,他想爬起身,却因为对手的压制以一个狼狈的姿势跪倒。
“打死我。打死我。”
眼泪忍不住喷涌,顺着血——额头上的,鼻子流的,嘴角溢的,到了舌尖满是重重的金属味。
苦涩。咸。它们融了汗和血,尝起来倒是能让南秋清晰的感知到自己还活着。
还活着,仅此而已了。
“你他妈废物。你要逼我!?”对手的手劲加重,“你要我杀人!你畜生!”
“嗯。”南秋闷哼,“杀我打死。”
“够了!我帮他代打!”
中气十足的声音喊着,一个壮汉跳下擂台。
“有人救你了。我跟你都得谢谢他。你他妈废物。懦夫。别再来了。”对手一脚把南秋踢开,算不上致命,但也是一记重创。
“噢噢噢噢——!!看来有人要替南秋选手上场!?”主持喊。
“闭嘴。”冬瑞解开衣服,结实的肌肉很快暴露而出。
冬瑞瞥了一眼南秋,眼里全是惋惜。
“谢谢。”南秋原本的对手说。
“你也不想?哈,看来都是直爽男儿。”男人活动活动筋骨,“我替他——还有他老妈跟你打。”
“你轻点。我老婆见了得心疼。”南秋原本的对手说。
“放心”
“一脚就够了!”
等到冬瑞抬脚,对手恍惚看见自己已经远离了擂台。
他在飞?
“噢噢噢噢噢噢!!!上场的这位打手只靠一招致胜!!??他到底是何方神圣!?!?”主持在一片寂静里突然大声喊,看客们一时间也爆发出了欢呼。
“当我是帮那个小伙打的哈。”冬瑞收腿,短发在一瞬间里因为腿劲飘了起来,“接下来的每一场,赢来的所有收益权当给那个小伙赚的了。”
那一幕踢腿映入眼帘,南秋不甘的闭上眼。
冬瑞。他记住了。第一次刻在脑海,第二次刻在骨髓。他记住了。
続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