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青睁开眼时,看见了蔚蓝的太阳和久违的暖阳。
她高兴极了。
“这么好的天气,惠织现在在做什么呢?”绘青看小林赶车的速度慢了下来,便想要和他聊聊天。
天气一好起来绘青的话就会变多。小林的心情也还不错,再过一会他们就能到达城市了,于是他也饶有兴致的和绘青聊起来:“不知道呢,也许会出去逛逛吧。”
“她肯定会去正男那里!”绘青很确定的说道,“她没事就喜欢去找正男!大家都知道她喜欢正男!”
“哈哈哈,惠织也长大了,有喜欢的人是很正常的事。绘青呢?有喜欢的人吗?”小林笑着问。
“喜欢惠织!”绘青想都没想,其实她也喜欢正男,也喜欢爹和娘,还有小田。但她还是更喜欢惠织一点。
想到正男,绘青又把手伸进糖罐里取了一颗糖放进嘴里。甜丝丝的,真好吃!
“你这孩子,是不是连喜欢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呢?”小林回道,“难道你以后要和你惠织姐成亲,一辈子赖着她呀?”
惠织有时会和绘青说关于成亲的事,她告诉绘青,成亲就要穿的漂漂亮亮喜喜庆庆,然后从此之后和对方一起生活,一起养家,说不定还会有好几个孩子,慢慢变成一个新的家庭。
也许一辈子都在惠织身边也不错呢,惠织什么都懂,她可以一直带着绘青,还可以带她们的孩子。
“不能和惠织成亲吗?”绘青问。
“两个女孩儿怎么成亲!”小林笑起来,他在笑男人和女人竟然如此过度的保护自己的女儿,连这种事都不告诉她,“女孩儿要和男孩儿成亲。”
“原来女孩只能和男孩成亲。”绘青记下了,“那我不成亲了。让惠织和正男成亲,然后我一直跟着他们。”
“你这傻丫头,感情倒还挺简单!”小林已经能看到城市的影子,他加快了速度,“难道就这样跟着惠织一辈子?你总要自己生活哩!”
“不要!我要有人陪我!”绘青才不想自己生活,她受够了一个人孤独漂泊的感觉,虽然她已经对那些事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但它们像阴霾般伏在绘青的心头,让她感到抗拒,害怕。
“唉,也是,人总是要相互依靠着的。”小林叹口气,他一想到绘青一段时间要在城市里一个人生活,便又为她感到不安。
“绘青啊,你会写字吗?”小林突然问。
“会!惠织教我的!”绘青回答。
“那你到了城市里之后要常给爹娘,还有我写信呀。”小林说道,虽然普通人写的信不一定能够寄到这么偏远的小镇,但如果是至高无上的恩赐者,也许不管多远的地方都可以寄到。
“嗯,我要写好多好多信,全都寄给你们!”
两人聊着聊着,马车已经到了城市里。
“站住!进城来干什么的?”这里的城市每一个入口都有人在把守,据说是因为这里面住着一位恩赐者。他们穿着黑色的制服,看起来认真极了。
“你好!”绘青没有忘记惠织说过的要讲礼貌的话,跟守卫打了个招呼。
然而守卫见了绘青却立马瞪大了眼,他瞬间弯下腰,深深鞠了个躬。
“诶?”绘青不知道自己贵为恩赐者应当收到这样的尊敬,她以为这是城里人相互见面时的礼仪,也想着回敬一个。
“绘青!”小林拉住了绘青,小声提醒,“快叫这个人起来,说你只想在这里安静歇息一段时间,叫他不要声张!”
“诶?为什”绘青不会压低声音,她刚说出几个字便马上被小林拍了拍手臂,于是马上改口道:“请起吧——我只是想在这里安静歇息一段时日,还请你不要声张。”
绘青用上了之前惠织教她的用在隆重场合的话,惠织告诉她这个平时可以不用,她想现在应该不算平时,也不知是否合适便脱口而出了。
聪明!小林暗喜,这完全是一副接受了高等教育、彬彬有礼又亲切的高贵的恩赐者的样子!是惠织教她的?还是爹娘教她的?真是教对了!这孩子也有眼力见,的确聪明的很!
“小姐,时日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小林见缝插针说道,他特意瞄了一眼守卫。
“请,请!您请!”守卫立即让开了路,放马车进了城。
小林让绘青披上黑色的斗篷遮住了头发,骑着马车往城内凭记忆走,穿过市井街道后又下了车,领着马步行在街道上。
绘青第一次进到城市,这里的一切都陌生又新奇,她好奇地观望着沿途的店铺,卖书的、卖肉菜的、卖衣裳的、卖杂货的,镇子上有的这里都有;卖点心的、卖糖水的、卖长相奇怪的金属物件的,镇子上没有的这里也有。
小林告诉惠织,那些长相奇怪的小小的金属物件叫零件,是用来修理制造机器之类的东西的。
绘青不太懂机器是什么,她没有见过,不过既然这里是什么都有的城市,那她一定能够有机会见到的。
过了很长一段路,小林七拐八拐终于到了一个破旧的城区,一家旅店就伫立于此,它的外表算不上干净漂亮,但楼层挺高,至少有个四五层楼的高度——这对绘青来说其实算得上很大了,小林的旅店才两楼呢!
旅店旁有马厮,小林把马拴好,拿起绘青的行李就往旅店里走,绘青则捧着糖罐跟在后头。
这家旅店的招牌写着“小林旅馆”四个大字,小林见到后皱了皱眉。
旅馆内的装修倒是不错,虽不豪华,但干净整洁。这儿和小林的旅店不同,一楼并没有酒水饭食,也没有伙计守着,而是但有一个算不上大的大厅,只有前台的柜台上趴着一个正在抽着烟枪的老伯,前台旁有一个小入口供人进出,厕所厨房也在前台旁边,仅仅一门之隔。大厅里有沙发,不知是给谁坐的,沙发前一台玻璃桌也不知是供谁用的。
“老烟鬼,办入住!”小林的语气并不客气,看起来与前台的老伯相当熟络。
“我当是谁,原来是小林先生。”老伯笑眯眯的,他的脸上胡子拉碴,多已泛白,一张国字脸方方正正,“旁边这是?”
“上野慎守的女儿,认识吗?”
“上野?这么多年不见都有女儿了?”老伯又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他还好不?”
“这是二女儿嘞。”小林两只手趴在前台上,“每天笑呵呵的,看上去过得还算不错呢。他这人你也懂,搞钱的办法总奇奇怪怪多的是,现在住在村子里,连自家的地都没有几片,倒还是过得潇洒快活!”
“那就好啊,那就好”老伯眯起眼睛端详起绘青,“白白净净,长得真漂亮!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你好,我叫绘青,请多关照。”绘青觉得这个老伯面熟,和村里那些干完了活就在田边下棋的大伯们没什么两样,看起来亲切极了。
“好啊,这名字好听。我呢,是叫作毛利平太郎,你平时叫我毛利就好。”老伯又吸一口烟,“这回来城里是做什么呀?”
“这个不和你说。”小林抢道,“何去哪里了?没见着他人?”
“何?他去东城区买卤肉了。你懂,他这人爱吃那个。啧啧,他前几天还老和我说啊,那叫什么来着?”老伯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啊,想起来了,为了吃上东城区那家卤肉,也不枉跑一趟。”
“这人,偏挑这时候去买卤肉。”小林埋怨了一句,“出去多久了?”
“我看啊”毛利掐指算了算,“大概也昂,差不多回来了。”
“等他一会。”小林说着,把行李全都放在沙发上,又腾出一个位子让绘青坐上去。
这是绘青第一次坐沙发,厚厚的毛呢裤蹭着沙发,坐下去的那一刻松软的沙发瞬间给了她一种安心感,她一下子瘫在沙发上,舒服极了。
“长得这么好看,拿斗篷挡什么?怕被哪家公子看上啊?”毛利看绘青裹得严严实实瘫坐着便问道,“这样坐也不好看,还是端端正正坐着,把斗篷脱了,准吸引有钱公子看上。”
“你当我来招亲?”小林开玩笑般说着,转头张望门外有没有人经过,“这姑娘得要嫁啊,我看谁都配不上!”
“也是。长得这么漂亮,要是是我女儿啊,我都不舍得嫁出去哩!”毛利认同道。
“哼,岂止是漂亮。”小林冷哼一声,他瘦削的身子倾斜着,看向窗外的头又转了回来,“回来了。”
只见门外走来一个身材协调的男人,手里拎着两袋有些发黑的褐色卤肉,他走路时的步子迈的很大,看起来心情倒是好极了。
“啊!小林先生!”那人见了小林,脸上露出喜色,“您来啦?”
“可让人等久咯。”老伯看了眼来人手里提的卤肉,“看起来不是东城区那家卖的?”
“嘿,我刚到那呢,妈的,卖完了!”那人骂了一句,“盘算了一下,这家也好吃!这不就买回来了。小林先生,您来也不和我说一声,我好准备点像样的菜给您呀!”
“不用不用,反正你准备的也都是卤菜。”小林回道,毛利听了哧一声笑起来。
“您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如果我何某能帮上忙,一定在所不辞!”那人拍拍胸脯,手里提着的袋子晃了晃。
来人应该就是小林口中的何了,这个名字真是奇怪,绘青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名字。
“给我办入住!”小林说着,偷偷凑近何,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跟我过来,我告诉你。”
“诶!好!”何将手里装着卤肉的袋子放在前台,应了一声便跟着小林往旅馆内走。
“绘青,过来。”小林唤了一声,绘青很听话的跟了上去。
小林看到了没人的地方,四处张望了一眼,摘下绘青的斗篷。
银白色的头发一下子被暴露无遗。
“这!?”何震惊极了,但刚要说话就被小林拦住了。
“嘘!”小林示意何不要出声,“你也看到了,我们这次进城可是瞒过了教团——我知道这是死罪,但这孩子是慎守的女儿,我们几十年的兄弟,这不帮也得帮啊!”
“为什么要瞒教团?”何小声问道。
“我听说现任教皇就是个疯子,他馈赠者都招拢起来,剥夺他们的馈赠,不肯的还要取人性命。也不知恩赐者会不会收到这种待遇,慎守一家瞒了教团十几年,这一次差点被发现,我这不得带她来避避风头?”
“那上野先生现在还好吗?”何紧张的问道。
“我怎么知道!把这孩子安顿好了,我还得立马回上野那,看看他们家情况!我知道早年虽然接济过你,也救了你一命,但我确实没有资格来强求你干这掉头的大罪,可是这孩子我已经送来,怎么说也得给她寻个能借住的地方不是?”
“小林先生,您以前的恩情我何某当然是不能忘!这孩子我倒是能收,但这头发这么显眼,难道让她一直藏在房里不出去不成?”何揪了揪自己的头发,“我看不如买了染料,把她的头发染成黑色,一是消除了被人发现的后顾之忧,二是也好让这孩子有点自由?”
“这个好,但别忘了连睫毛一起染上!”小林点头,“那你们这儿的房间呢?这孩子住哪?”
“当然是给最好的房!”何回道,“事情我们都会安顿好,您赶紧回去看看上野先生的情况!”
“好,我马上赶车回去!”
“不,您坐火车吧,火车至少能快两三天呢!”何说道。
“马车”
“我们替您看着,肯定妥当!”何打包票,“我给您叫了车直接到车站,马上坐着火车回去,今晚也许就能到镇子上。”
“也好,那我马上就走!”小林说罢拍了拍绘青,“绘青啊,你在这先过一小段日子,等到小林叔回来就接你回家。”
绘青点点头,她没搞懂刚刚这俩人到底在小声说什么,但她意识到自己可能要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一段时日了。
“行李都在大厅,这孩子很怕寂寞,你们可得多和她说说话。”小林叮嘱着,马上快步往回走,就要走出旅馆时又回头对绘青说:“绘青啊,记得写信给咱!”
说完话,他立马叫了一辆马车,何小跑上去让马车将小林送到火车站后再折返回来,他会给钱,又叮嘱了几句后小林便乘着马车走了。
続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