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好人与坏人

未曾想,经过这么一折腾,滕光粉丝团迅速壮大。

滕光之前登台次数有限,舞台经验不丰富,在这么多人面前演唱难免紧张导致发挥不好,这次绝处逢生,竟然渐渐地找到自信。

他也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强项——地狱系情歌。

那些伤情歌一经他演绎,听众就很难不动容。甚至有几次,一首歌唱了不到一分钟就害好几个刚失恋的小女生当场落泪。

有评委送他绰号,“地狱光”。

据说全亚洲数一数二的人气天王在无意中看到滕光唱《何必》的录像后,曾笑言很高兴自己写的歌能得到如此透彻的诠释,开演唱会要请滕光来唱这首歌。

而滕光同学开始越来越厚脸皮地把自己的作品拿出来丢人,创作才华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认可。

有人评价他是一流的歌手,一流的作曲,三流的作词,在音乐感知力和表现力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

于是这小子就这么一路杀进A区三强,最终竟拿了第二。

在全国总决赛正式开始前,为了保证公平,五大赛区的第四到第十共三十五人要进行复活赛。

届时会选出十个人加入到全国总决赛大军中。在这段时间里,滕光彻底进入了封闭式训练营。

想见他一面简直比登天还难。不过深深确实也倒不出来空去见他,因为Christine病了。

在医院看到Christine,深深怔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说什么。

她听不大懂左向右分流组(潜伏青紫型)先天性心脏病的意思,还有室间隔缺损,由染色体畸变所致疾病,可导致活动后呼吸困难、紫绀、晕厥……

也才知道,看起来17,8岁年纪的Christine,其实已经24岁了。除了天生童颜外,跟生长发育较迟缓也不无关系。

Christine性格羞怯恬静,却很讨厌创作的时候被打扰。总是一个人闷在设计室里,倘若有人未经许可擅自进来就会大发脾气。

这种习惯,导致了她此次因为过度劳累而昏迷了整两个小时,才被发现。

夏晴川脸色很难看,一直阴沉沉的没什么笑意,见深深来探望才勉强对她抿了抿嘴。

“她怎么样了?”深深很担心。

晴川重重叹了口气,“心功能不全,还那么……唉,肺动脉高压,好在不是很严重,不过糟糕的是之前那个封堵器有轻微房室传导阻滞现象,现在也很头疼,不知道要不要换,正在开会研究中。还原血红蛋白增多不容乐观,呼吸机才撤……”抬头看深深睁大眼睛一脸迷茫的样子,嘴张了张苦笑道,“不好意思,我一时心急,忘了你不懂这些……”

深深心里暗叹他一个妇产科男医生竟然知道这么多,咽了咽口水,“你真是个全才啊。”

晴川微怔。

“我来看看她,她心情怎么样?”

“现在总算知道学乖了,唉,她差不多该吃晚饭了,你陪陪她吧。我抱歉先失陪了。”晴川看起来特别疲惫,大概很久没合眼了。

深深怔忪地点点头,目送晴川离开。

Christine刚刚打了针,指甲看起来有点青紫色,见深深进来对她无力地笑了一下,“我哥哥他是不是跟你数落我了。”

深深老老实实地摇头,“可能是吧,不过我一句也没听懂。”

Christine用那只瘦得指节分明的手抓着深深,感觉到她的活力和健康,轻轻笑着长出了口气。

两个人正说着话,楚墨琛捧着一大束橙灿灿的天堂鸟站在门口。他把花往窗台上一搁,很自然地坐在Christine床边上,转头瞥见深深,“哟,扫把也在?”

深深送他一个大白眼。

他表现得关怀备至极尽体贴,还故意和深深斗嘴逗Christine开心。

这个男人太懂得对付女人了……

晚饭送过来,这家伙亲自一勺一勺地喂Christine。Christine很不好意思,楚墨琛倒是理所当然的模样。

喂Christine吃完饭,又聊了一会儿天。楚墨琛起身,对正眉飞色舞地跟Christine比划着的深深道,“走吧?我送你。”深深也怕Christine太累,于是告辞。

一出医院门,深深便长出一口气。

她讨厌医院,讨厌消毒水的味道,还有那种病恹恹的,沉重的气息。

脸上的笑容退去,因为刚才一直努力高兴地说话忽然觉得很累。

14岁的那个夏天,她便是这么过的。

看着爸爸越来越瘦,空气中越来越浓重的腐朽的意味。

她想她的爸爸好起来,像从前一样,可以陪她爬山摘野果子。

可是她只能跑到病房去,陪他说笑话,看有趣的东西。他要做透析,他们给他打针,为他做测验时,她就找借口离开。

好像这样,她便相信,他还是好好的,只是瘦了些,只是喜欢赖床而已。

妈妈是个脆弱的女人,自从爸爸生病住院,动不动就偷偷哭了。

她不敢哭,还要笑着安慰妈妈,逗她高兴。

好像一直都在笑着,笑快成了她脸上唯一的表情。甚至对着镜子练过,眼睛完全眯起来,看上去很阳光的灿烂。

她怕自己难过,她更怕他难过。

在她爸爸咽气的前一日,他好像也意识到自己日子不长了。他第一次,打断她的笑话,对她说,“深深,以后要好好照顾妈妈和自己。”

她一下子愣在那里,干干地说,“你不要说这种话,你不会离开我们的对不对?”

爸爸没有直接回答,彼时他已经虚弱得想抬一抬手也难,只用目光扫着她的眉和发,“深深,人的一生,总有幸或不幸,只是早晚而已。作为父亲,当然希望能为你遮风挡雨,让你少经历些坎坷……最好,祈祷我的宝贝什么苦也别受……只可惜,这不是我想便可以的。未来,面对困境时,总还有勇气试图克服,便是我给你最大的祝福了。他说完这么一长串,连着喘了好一会儿气。

她呆呆地坐在那,终于感觉到有液体顺着脸颊往下。

幸福并不代表没有悲伤,幸福和爱是泪水里的盐分。

我们需做的,是让忧伤的水静静流过,让爱和快乐凝结下来。

他离开人世前一个小时,精神忽然很好,脸上也有了光彩。深深心里苦楚,知道这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他握着她的手,像是只要出趟远门似的,笑着对她说,“我会去一个好地方的,深深,我会想你的。”

她顿了顿,用上那个练习了好多次的笑,“Daddy,Igonnamissyoutoo.”

他故意打趣她,“你这是在欺负我英文不好么?”

她没法用中文说出这句话。

她怕一说出来,就再也不能自持。

深深长久地陷在回忆里,等清醒一点,才发现自己坐在离医院不远的川菜馆靠窗位子,而饭桌对面的楚墨琛正用探究的神情望着她。她故意咳了两声,低头看了一眼菜,忽然觉得自己饿了。

“看起来这菜不合你胃口是吧?那我就勉强自己吃吧。”楚墨琛见她回了神,早看出她情绪不对,也不拆穿。

“你一个人吃不了的,我来帮你。”她赶紧夹一大块水煮鱼到碗里,恩,味道真的很不错。

深深有个习惯,吃到好吃的,就会不自觉地点头。

楚墨琛停下筷子瞧她两眼,发现她面前的菜已经被扫光。继而看着她飞快的吃饭速度半晌笑了,用筷子点点孜然羊肉的空盘子,“这个要不要再来一份?”

深深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嘴上动作一点没停,一边习惯性地点头一边说,“不用不用,哦,可以的话那个辣子鸡再来一份吧。”于是墨琛噙着笑,又叫了一份辣子鸡。

深深终于百忙之中停了一下,“你怎么不吃?”

墨琛一手撑着下巴笑,“吃饭的机会常有,能看到吃饭这么……有特色的人的机会不常有。”

深深想了想,“那你慢慢看吧,我也知道一个女孩子吃成我这样不太好,其实我也可以斯文的……”又想了想,继续埋头苦吃,“不过还是算了吧……”

“你是不是吃了这顿想下顿那种人?”楚墨琛索性放了筷子看她吃。

深深先努力点着头把嘴里的咽下去,再摇头说,“nonono,我想的是下下顿。”

楚墨琛无奈,“真没想到你和Christine可以处得好,你们俩几乎是两个极端。”

这话说得没错。

Christine斯文乖巧;深深跟斯文这个词,好像很难联系起来。

Christine喜欢中国古典文学,熟读唐诗宋词四书五经;深深,咳咳,她比较擅长篡改……

Christine最爱甜食,辛辣食物几乎不能碰;深深无辣不欢,厌恶甜食……

深深瞥他一眼,把最后一块辣子鸡夹到碗里,“我也没想到你和晴川可以处得好,你们俩几乎是两个极端。”

“在你眼里,他是好人,我是坏人对吧?”

深深忽然想起来吃人嘴软这个词,咳了两声,赶紧目光炯炯地看着楚墨琛,肯定地说道,“没有没有,其实除了你这人对待女人方面是个混蛋以外,真的是个挺好的人来的。”说完又想拍一拍楚墨琛,最终还是照老样子给了自己包两下。

楚墨琛一口茶险些喷出来,清清嗓子,“你这算是在夸我么?”

深深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特别真诚地狠狠点头。

“你还没跟我说过,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打那么多份工?”他一直有这一层疑问,但看她的样子,又不像家里穷得捉襟见肘的。

“因为我读双学位,学费贵死了。还有我想攒钱去留学啊。”深深喝一口茶。

楚墨琛脸上笑容淡淡的,“去哪里?”

“法国。”

“那很贵呀,你这么打工,希望太渺茫了。”

深深用“你丫懂什么”的目光瞥他一眼,“你不知道么,就算希望渺茫,却依然无理由地,盲目而义无反顾地相信的东西,就叫信仰。”

楚墨琛不知道觉得哪里好笑,哈哈笑了好一会儿,被深深瞪了老半天,然后说,“我告诉你一个比较可行的方法吧。”

深深咬着筷子竖起小耳朵。楚墨琛一脸妖孽到极点的笑,钩钩手指,“扫把~来来来~”

深深凑过去。他用低沉而充满魅惑的声音在深深耳边说,“用身体来换吧~如果跟我的话一个月可以给你这个数~”说着伸出两根手指,一双勾魂眼里满是笑意。

深深对他的流氓嘴脸已经习惯了,眼皮也不抬一下,“算了吧,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女人都很好对付啊。”

楚墨琛仰在沙发里笑着继续逗她,“目前为止,好像是这样。”

“所以我才说你在对待女人这方面就是混蛋啊,就是因为世界上有你这样不负责任的男人,才有那么多不幸福的女人。”深深一脸愤懑。

楚墨琛看她不平的样子,不知怎么觉得特别有意思,“你这话说得好刻薄,大家不过各取所需,要是我没有钱,她们才不会来理我。”

“被你这么一说,女人好像都是视财如命的人!?”深深筷子终于慢了下来

“谁说不是,男人有多爱色,女人就有多爱财,一样的道理。”楚墨琛眯着一双桃花眼,优雅地呷了一口杯中的茶。

Tobe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