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然?秦轲感觉眼皮跳着都疼,这个老人家……该不会是枯坐太久有些疯癫了?
老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回头指着身后巨大的球体轻声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秦轲顺着他的指向再度打量了一下直通大殿宝顶的“浑天仪”,想了想摇头道:“大概……是看星象的东西吧,书上说,叫浑天仪。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品-书-网”
老人将双手拢进了袖子,淡然道:“是,也不是。”
说实在的,秦轲真的没什么心情和老人这么对面而谈,特别是他的脚边时不时还会有焦黑色的飞灰飘过来,让他有些站立不安。
但他又不大敢表现出不安,甚至尽量希望自己的脸上露出一副勤学好问的表情——他可不希望惹恼面前这一位,不管是被烧死,还是被一声轻呼给砸死,都不是他愿意接受的结局。
“这是……既定之天命。”老人顿了顿,忽然声音深沉地道:“当人行走于这片大地之前,它就已经存在于一处,并且不断地运转,周而复始,你现在看它,似乎静止,却不知那内里的世界是陷入了怎样一种飞速的变化,这都是神的意志,也是我们每个人的宿命,我们都将踏上一条被选择的道路,在他们的注视之下,不断前行……”
既定……啥来着?天命?还神的意志?
秦轲挪了挪脚,免不了心中嘀咕起来,这老头怕是真的疯了,一个浑天仪,纵然是比书上描述的大了数十倍,可怎么就成了神的意志了?难不成道家三清和佛祖闲着没事儿干,造了个大铁球?
老人转过头,神情略变得有些严肃道:“你能看懂这上面的字,是么?”
尽管他的目光依然和蔼,却有如穿透了一切,秦轲心中慌乱,不知道怎么,他有种十分强烈的直觉,在老人的面前,他说不了谎,即使是编织得再完美的谎言,也会被他第一时间识破。
“是……吧?”他只能老实回答。
只是,对于看懂“浑天仪”上的文字这件事情,其实他自己也如在梦中,说到底,他除了能念出那些文字的发音,感觉到上面厚重的气息之外,并不清楚这些文字到底是什么意思,那这到底算看懂了,还是没看懂?
老人则是点了点头,但很快感受到了秦轲脸上的懵然,露出几分可惜,轻声道:“原来如此,是早了一些是么?”
随即他又低下头,喃喃自语:“也或许,是神对我最后的一点怜惜,让我提前遇见了你。”
他神神叨叨地说了一些秦轲听不懂的话,其中就混合着一些“浑天仪”底部的符号文字,那些文字发音沉重,带着一股莫名的威严,殿内不远处传来李四直面那支禁军队伍的打斗声,但想必以他的实力,收拾这区区十人实在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只是,为什么大殿外的整支禁军不冲进来?
难不成他们都是聋子?
秦轲想到这里,忍不住心中对那些人劈头盖脸一阵痛骂。
老人说完了那些奇怪的话语,蓦地从袖筒里抽出了自己干瘦的手掌,秦轲下意识地去躲,但老人的速度远比他想象得快,在他神情微变身体尚未作出动作的时候,就已经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一道彻骨的冰寒渗透进了秦轲的身体,秦轲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在老人的手掌上,他几乎感觉不到任何属于活人的温度,那只手粗糙且枯槁,骨骼突出,好像不知多久没有血液在其中运转了。
老人继续和蔼的表情:“确实有些早了,但未必是件坏事。一切都在天命的安排中,你只需记住,我们都是被选中的人,神灵,与我们同在。”
“什么是被选中的人?”秦轲想要躲开那只手掌,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出其他的动作,正如之前他像是被魇住了一般,无法动弹。
老人笑笑点头,道:“这个……解释起来十分复杂,况且我现在给你解释,你也不一定会明白,有些事情,只有你亲身经历,才会真正领悟。不过……很多人倒是给了它一个命题,很有趣,他们将之称为——神启。”
果然是神启!秦轲面色骤变,他终于开始相信老人所说的并非全是谎话,或许……这对他来说还是一次绝无仅有的机会!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急忙问:“什么是神启?”
老人低头一笑,道:“你身上的先天风术,就是一种表现。这是神的馈赠,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接受。就比如……”
他伸出手,任由一团火苗在他的指尖轻轻跳动,宛如活物……
秦轲听不明白,看着那团火有些紧张起来,害怕老人一个失手就将那火苗抖到自己身上了,但他还是想要继续问下去:“我在找一个人,他也曾经得到过神启,你能帮我找到他吗……”
老人摇了摇头:“他的路,不是我应走的路。”
“什么意思?”秦轲愕然。
老人这话中的意思……是否坦言他与师父乃是旧相识?或者说,自己尚未开口说找的是谁,老人就已经猜到了?
“我只能到这里了,当既定天命再度运转的时候,一切都将成为一个轮回,犹如春夏秋冬,既然春可以再度来临,那么冬季的冰雪也应在温暖中融化,其实早在十几年前,我就不应该存于世上,但因为一些巧合,我至今还在苟延残喘。”老人伸手触摸秦轲的胸口,用指头虚空地画了一个小小的圆圈,叹道:“神龙阁下曾赠予你一份礼物,或许……我也应该给你一份。”
秦轲不明白老人说的是什么意思,虽然他有些震惊于老人为什么会知道自己跟神龙阁下接触过,还得到过一团“不知道未来有什么用处”的光团,但相比较所谓的“礼物”,他更想要知道神启究竟是什么东西,如此他就能触摸到师父曾经的轨迹,进而通过了解神启,明白他师父到底在追逐着什么,现如今人又在哪儿……
然而就在他刚刚要张嘴说话的刹那间,老人的指头在他的胸口画完圈之后,却是轻轻地……戳了下去!
也不知道他的指头到底是什么做成的,明明秦轲身上还穿着禁军的铁铠,但在这只干瘦的手掌面前,却简直如同一层薄薄的丝帛,嗤地一声,老人的指头穿透了铁铠,继而深入内衬的皮甲,势如破竹,就在一瞬间——刺破了秦轲胸口的皮肤!
直刺进秦轲的血肉之中!
“吱吱”的声音从秦轲的胸口响起,带着愤怒与惊恐,随着秦轲胸口衣衫一阵耸动,小黑从他的领口钻了出来,宛如夜色中的一道黑色闪电,向着老人扑了过去。
而老人眼神平静,只是轻轻地一挥手,小黑就停滞在了半空中,尽管四肢奋力划动着,却根本无法再前进一步。
老人看了一眼小黑,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眼中带着宽慰,轻声道:“请放心,守护者阁下,我,并不想对他做什么坏事。”
小黑当然不信,奋力挣扎着想对着老人的脖颈狠狠地咬上一口,然而不过咫尺的距离,却像是隔着万道深渊一般无法跨越,它漂浮在空中,好似一团被泼洒开的漆黑的油墨。
因为愤怒,小黑的双眼竟顷刻染上了几分赤红,随着它一声尖锐的啸鸣,它的身体突然膨胀了三分,而从它的鳞片之间迸发出了一股凌厉的气流,“砰砰砰”地撞击在身体周围那无形的屏障之上。
老人看着它鲜红的眼睛,倒是有些意外,像是自问一般道:“这是……嗜血逆鳞?”
“不过你还远远没有成长起来。”紧接着,老人的另外一只手在空中轻微地一个滑动,小黑不由自主地倒飞了出去,砰然一声闷响,像是被一柄无形的钢钉,钉在了大殿的柱子之上。
秦轲能明显感觉到老人的手指已经穿透了他的胸膛,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自然也没能看清楚小黑和老人之间短暂的较量,老人的手指不断地入侵他的心脏,他甚至能听到心脏剧烈颤抖的声音,他感觉自己或许快要死了……
秦轲双腿一软,已经脱力跪了下去,然而老人伸出手,一把搀住了他,声音凝重,道:“比较疼。”
比什么?比较……疼?
秦轲很想朝他翻一个大大的白眼,再吐他一脸口水骂一句:老子现在就很疼!
但他做不到。
剧烈的疼痛让他开始出现幻觉,即便闭上眼睛却仍然无法阻止滚滚的热泪如雨般流淌,他不知老人为什么要这般对他,或许之前他的和蔼可亲都是装出来的假象?
所以,自己是真的要死了么?
可他还没找到师父啊……
还有张芙和乔飞扇的信笺……不过阿布应该已经送过去了,以他的稳妥,不会出什么岔子。
只是……只是他为什么要死在这里啊!
他还想再吃一口建邺城老王家热腾腾的肉包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