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想得……”嫣然瞥吕墨一眼,见他所有目光全聚在她身上,正在静待着她的回应。
嫣然顿了顿,被他这目光看得,她的心跳跟着,也有一丝加快了。
明明没做什么,倒整得一时间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乱,身子也有点酸软。
好似她是干柴,他是烈火,说不定他的哪句闷骚的话,就能勾得他烧了她,只是早晚的事,只是还缺那引火的线。
难道欲望也会被传染?
嫣然从他面上收回视线,只觉嗓子有点干。
嫣然顿了顿,勉强维持平稳呼吸,故作镇定,上前一步,拍了拍吕墨胸口,而后退回。
吕墨虎躯一震,被她这细掌拍得,神魂颠倒,如痴如醉。
“兄长思虑周全,那为了身心愉悦,兄长好好运动,我就先走一步了。”
嫣然说罢,拔腿而逃。
吕墨其人,看似正经,其实他的很多浑话,细细分析起来,都极为……嗯,流.氓。
但是说他不正经吧,你看他的神色,他说那令人脸红心跳的话时,却又说得极为……认真。
所谓斯文败类,嫣然想,说得真是他这种人。
暴走回栖云院的时候,嫣然浮想联翩,脑海里不由浮起一个画面,深闺帐中,吕墨上榻,正襟危坐,脱衣,掀被,半躺,翻身,极尽夫君之责。
吭哧吭哧,挥汗如雨,犹如老牛耕田,做得比任何男人都卖力。
“啊……这都想的啥乱七八糟的?”嫣然扶额,再度暴走。
跟好人,学好人。跟坏人,学坏人。她不纯洁了,呜呜……
这一闹,嫣然完全忘了自己前去天青院的目的。直到重新回了栖云院,她才重新想起。
唉,色.气误事啊!
转眼梅黄,杏肥。
吕大娘子的寿辰也到了。
府里开始忙着搭戏台,摆宴席,放烟火,府外还要在相府门前搭凉棚,施粥。
这一日晨起,按惯例各房子女,姨娘太太们,也都要先去吕大娘子处请安问好,同时送上备好的贺礼。
那日嫣然没问到吕墨意见,该送吕大娘子什么好,回栖云院后,嫣然独自琢磨了一番,有了主意。
从她那成排的首饰盒里,取了一件看上去款式最为简单的玉钗,拆除了上面繁复的花坠,稍加修改,做成了一只光秃秃的,最普通的钗子。
“姑娘,这么送礼,行吗?”胭脂看着那钗子,几欲流泪了。
自家姑娘这礼物,也忒寒酸了些!
再看看今儿自家姑娘身上的衣服,啊……这是造的哪一出啊?
为何放着栖云院那上百件漂亮衣裙不穿,偏偏从繁芜院选了件带着霉味的普通裙子?
胭脂看嫣然,通身上下,也没戴一件首饰。
唉……胭脂默默叹口气,也幸好自家姑娘生得好看,就算如此刻意装普通,那脸蛋也出众如高山雪莲。
但是,胭脂还是想叹气,换做以前,她肯定觉得自家姑娘穿普通衣裙,和府里所有姑娘一样,不讲究,不精致,是理所应当。
可是现在,被自家姑娘潜移默化影响,她竟觉得,依自家姑娘的相貌,便值得用这世上最精致,最漂亮,最昂贵的东西。
自家姑娘,一天不精致都不行!
所以,看着嫣然就这么去贺寿,胭脂心里便委屈了。
嫣然看出了她的低落,拍拍她的手,“不要伤心,我这是低调。”
“明明长得就很高调,行事为何要低调?”胭脂替嫣然不平。
“因为,我有大事要做。”嫣然一本正经看着胭脂。
胭脂瞪大了眼睛,心下紧张,“姑娘有何大事?奴帮着姑娘一起做。”
“我们要闷声发大财。”嫣然凑近胭脂耳边说道。
“发财?”胭脂不理解了。
“是,好好地吃一顿,将席上所有的东西,统统都尝一遍,今天的菜式,绝对不会差的!”嫣然眉目飞扬。
“啊?”胭脂大无语!
这就是发大财?这就是干大事?
就这?
“待会儿你就站我旁边,紧紧地挨着我,我每尝一样,就偷偷递给你一样,你用油纸包着,回来后可以尝。”
嫣然说罢,伸伸袖子,将袖口里的油纸掏出,郑重其事,塞到胭脂手中。
胭脂:“……”
“我是一个好主子吧,你看我,苟富贵,不相忘!”嫣然笑眯眯,牵着胭脂去贺寿。
胭脂看着手中油纸,呃……内心里只剩天雷滚滚……
顺菜这件事情,也只有自家姑娘这种吃货干得出!
胭脂无言以对,只剩跟着嫣然默默前行,去顺菜。
过了天青院不远,便是吕大娘子院子,嫣然刚想着待会儿该如何做伏低做小,狭路相逢,迎面而来林为霜。
几日不见,林为霜整个人容光焕发,滋润得能掐出水来。
嫣然蓦地想起会通。
林为霜如此,可不就是会通的功劳?
会通在宫内多年,常于内侍与宫女们在一起,伺候人的功夫学了不少,且又深处内宫,对于宫内隐秘之事,也多有知晓。
凭他的本事,将林为霜哄得团团转,不是难事。
嫣然不喜会通这样的行径,但林为霜这样的,嫣然同样瞧不上。
嫣然略做停留,想起前些日子与会通的不欢而散,想了想,沉了脸。
“姨娘怎么去了趟庄子,气色反而更好了?姨娘莫不是在外面偷懒了吧?”嫣然抚着裙角,漫不经心行礼,先说道。
她故意找茬,挑事。
胭脂:“……”
林为霜:“……”
胭脂吓傻了,怎么都没想到嫣然的性子转得如此之快,还有,她疑惑纳闷,自家姑娘今天怎么了?怎么竟然主动点火了?
没有想到的,还有林为霜,但她转念一想,想起之前同席吃饭时,她给她使的绊子,以为嫣然只是报复,并未曾想到其他。
“促狭小蹄子,谁偷懒了?”林为霜本就不喜嫣然,现听她一言,又仗着自己正经姨娘的身份,顿时大怒。
林为霜手指嫣然,“谁教你的礼仪规矩?怎么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竟这般似乡野泼妇一般,不知礼数,信口雌黄!”
“谁心虚谁心里有数,姨娘若是心中无鬼,又何必如此虚张声势?对我或指或骂。”
嫣然懒懒瞥一眼林为霜,见她趾高气昂,又冷冷道:“姨娘偷懒不要紧,但是偷人可不行!”
“你说什么?谁偷人?”林为霜想起与会通的那两夜,一时心虚畏惧,目光慌忙四顾,见幸好四下无人,只两人的贴身侍女在,她的心这才稍稍踏实。
“你再胡说八道,我今儿非撕烂你的嘴不可。”林为霜做势就要来打人。
“只是个提醒嘛,姨娘这么着急做什么?莫非是真有其事?”嫣然身子灵活避让,躲开了林为霜,与她指尖完美错开。
林为霜扑了空,又恨又恼。
“姨娘可要小心了啊,毕竟这世上之事,通常是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嫣然说着将裙角抚平,缓缓起身,慢悠悠离去,再不理她。
林为霜见她离去,也恨恨转身,再没有了祝寿兴致,也咬牙切齿回了自己院中。
行了几步,嫣然默默叹了口气。
今日她主动挑事,其实并非她所愿,只是希望她能离会通远一点。
会通。
嫣然无奈叹一句,她气他行事阴暗不上台面,又气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是想及他如此做的目的,她又不能真正地怨他。
她、会通、宋玉,那可是自小到大的情谊啊......
若是她和他俩人闹掰,不能互助相望,那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留恋?
想起幼时之事,嫣然心情顿时低落,彼时天清气爽,阳光灿烂。
可是啊……
人生风吹日晒,百般辛酸,行路艰难,谁又能为谁撑一把伞,送一片清凉和庇荫?
嫣然面朝骄阳,微微闭眼,以手捂面,任无边泪水从指缝里溢出,又很快拭去,不让胭脂发现。
午后,天青院。
“大人,宋玉今天想要悬梁自尽,但是幸好,被我们救下来了。”季均前来汇报。
“一个男人,怎么这么点挫折就受不了了?”吕墨微微叹息,想起嫣然故意挑衅林为霜之事,默默低言一句,“她到底是什么眼光?”
吕墨挥退季均,想了想,一路往栖云院而去。
彼时,嫣然因那会儿偷泣过,且兼着天热,又出了一身汗,于是散席后便早早回来,泡了个温水浴,此刻浴罢,正坐在凉榻上休息。
“你今日这是怎么了?”吕墨进屋,从胭脂手中接过帕子,帮她拭发。
“我没有怎么。”嫣然心情低落,懒得回应他。
吕墨感觉到了她明显的冷落,顿了顿,又道:“你又何必与她置气,这是何苦呢?”
他所指林为霜,嫣然当然明白。
他不提还好,一提,她更生气。
嫣然冷哼一声,这府里处处是他耳目,纵胭脂不出卖她,还是会有其他人向他汇报她的一举一动。
所谓深闺藏娇,就是他的金丝雀,仅此而已。
“我哪里有?”嫣然依旧不肯理他。
她的不开心,不愉快,全都写在脸上了,还口是心非,用小爪子挠人,小厉齿咬人。
她有气,他明白。
他有心,她不信。
吕墨默默叹口气,继续给她梳发,“你信不信?我会对你,久历风雨,初心如旧。”
“兄长,我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她的回答,冷冰冰。
吕墨泯然不语,不怒、不憎。
世人熙攘,皆为利往,她不信真心,情有可原。
她对他一直戒备,他愿以血肉之躯,漫长光阴,告诉她,人间值得。
吕墨静静陪坐了一会儿,庭中清幽,竹林沙沙,屋里香炉焚香,青烟袅袅。
他坐着,她也不理,梳完发后,独自抚着箜篌。
此时,她只穿一件单薄寝衣,白色抹胸,轻纱长裙,柔发飘飘,犹如街市上精美的摩喝乐。
箜篌音,哀转不绝。
吕墨静坐片刻,终觉无趣,起身揉了揉她头发,说了句,“不念,不想,方得自在。”
不念?如何不念!先皇与先皇后对她有养育之恩,宋玉与她青梅竹马,是她曾经想要嫁的人。
不想?如何不想?宋玉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怎么能安心独活人间?
人海茫茫,若是她都不念着他,那他还有什么希望?
嫣然倔强着不肯转身。
吕墨等不到她的回应,微微叹息,悄然出了栖云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