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桂两位姨娘,纵心有不满,但终归是不敢得罪家主,当日即收拾了换洗衣物,去了庄子。
相府总有八处庄子,向来收租这类事,都是由账房贾先生管着,收完租子再向吕墨交账,而这次却由她们俩常处深闺的妇人出来抛头露面,林、桂两姨娘都郁闷至极。
两人一路反思,到底是在哪里得罪了吕墨?
二人也不呆,思三想四,得出结论,便是在流水席上给新进府的七姑娘使了绊子!
二人面面相觑,都有些讪讪的,均拿不准吕墨到底是何心思?
按道理,吕墨性子冷,除却朝中事,向来不与人啰嗦,更不见他与府里哪个姊妹亲厚,整个一老夫子做派,可这次却难得的,为了那不相熟的七姑娘出手,着实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二人当下对嫣然更是迁怒不喜。
待下了马车,二人又见彼时正值农忙时节,庄子里处处扬灰,她两自嫁了吕崇左,一直在相府里养着,虽自吕崇左走后,吕墨当家,处处节俭低调,但终归是相府,衣食住行都较普通人家强些。
姨娘林为霜眼见满庄子的麦穗灰尘,甚至落脚的院子也是,竟无一处可以坐下休整的地方,顿时恨嫣然,恨得牙痒痒,转身回到马车旁,将满腔的怒气,均施到了马儿身上。
此时天气炎热,马儿经长时间奔跑,本就疲惫焦躁,现马肚子被猛甩一鞭,刹时变得烦躁不安,失了控制,高抬前蹄,一阵狂奔,脱手而去。
事情突变,只在转眼之间。
林为霜目瞪口呆,车上还有桂姨娘芝素,桂芝素还未来得及下车,冷不丁身子后仰,随即整个人都跟着马车冲了出去,惊慌之下手忙脚乱扒住车窗,连呼救命。
事发突然,且身边多是女眷,哪里能出手救她?
眼瞅着马匹冲向人群,林为霜花容失色,不知所措,头脑里只剩一个念头,她本是无心之举,但若真害死了桂芝素,或者闹出人命官司,以吕墨的性子,绝对不会帮她。
林为霜一时心灰意冷,手脚冰凉,闭起眼睛,几欲晕厥。
可是,她想象中的惨叫并没有出现,反之却是一声高喝,“吁......”
怎么回事?
林为霜连忙睁开眼睛,入眼只见一位穿着出家人衣服的圆头高壮僧人,正于紧要关头,千钧一发之际,翻身上马,拉住了马匹。
似劫后余生,林为霜下意识双手合十,念一句:“菩萨保佑。”
那僧人听着她声,缓缓侧身,瞧向林为霜。
林为霜察觉到他视线,心存感激,快移几步,向前敛裙行礼。施礼间,只闻得那僧人身上熏香扑鼻,便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瞧他身姿魁梧,仪容俊雅,又见他臂膀结实有力,不似出家人,倒比俗家男子还要令人血脉砰张。
他紧紧牵着马缰,那原本发了疯的马在他手下,竟变得无比乖顺。
林为霜不期这庄子里竟然会有僧人,更未曾料得一个僧人竟能如此有力,远远看他,竟带了几分红尘欲断不断的风流。
林为霜蓦地挪开视线,恍惚间想起了吕崇左,面上霎时红了白,白了红。
“夫人帕子掉了,若被人瞧见,不好。”
林为霜正心神不宁,又见眼前伸来一只白净大手,手中正是她方才行礼时于无意间落下的帕子。
林为霜瞧着那青灰僧袍,心头顿时突突不安,只觉有一丝埋藏已久的痒被勾了出来,丝丝不绝,撩动神魂。
“多谢。”林为霜伸手接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指腹蹭过她指尖,惊得她连忙缩回。
那僧人却面色镇定,转身离去,只留衣衫飘飘一个背影。
......
相府里。
吕墨今日休沐,念着前一夜嫣然在自己母亲吕大娘子处受了委屈,他本想着带嫣然出去转转,结果宫内又来了人,说是圣上有急事召见。
吕墨无奈,只得跟着宣旨的内侍走了一趟,待再回府时,已是华灯初上,月挂柳梢。
吕墨驻足盯着月色想了想,随后直接去了嫣然的栖云院。
被困深闺,嫣然整日无聊,院子里可以消遣的物件儿确实不多,无奈之下,嫣然只得逼自己,算了!早点儿睡!起码梦里不知身是客,可以一晌贪欢。
故而明明时辰还早,但吕墨进栖云院时,一眼看到的便是嫣然披衣,青丝四散,裙卷腿根,露着一双白玉纤腿,卧在榻上的情形。
吕墨悄然入内,嫣然察觉到动静,警觉睁眼。
二人目光相对,一个凝重冰寒,如数九寒天。一个柔情似水,似阳春三月。
亦如宫破那日,两人在深宫内初见时的情形。
刀刃相见,针锋相对,剑拔弩张。
但仅仅是一瞬,嫣然便收回视线,再次合眼,脸色懒懒,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闭目休息。
吕墨被冷落,不以为意,讪讪靠近,贴着嫣然床榻坐下,“京里新开了个永安楼,听闻不错,菜式新,口味也好,要不要一起去尝尝?”
听言,嫣然眼睫微睁,摇头,“已经歇下了,换衣服麻烦,以后再去。”
吕墨瞥一眼她身上的寝衣,轻薄的如烟纱下,女子玲珑身姿若隐若现,叫人神往。
她既不愿,他也不作勉强,从她手中接过蒲扇,“不去也行,那我陪你睡会儿。”
嫣然:“......”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睡觉我看着。”意识到自己话语里的歧义,吕墨连忙解释。
什么叫她睡觉,他看着?
他到底什么意思?
“不,是你睡觉,我看着你热不热,热了我就帮你扇风。”吕墨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变得这么口钝,一句话翻来覆去愣是解释不清,自己还闹了个脸红。
嫣然举目瞪他,眸光含嗔带怨。
吕墨轻摇蒲扇,为掩尴尬,脸上依旧笑意吟吟。
此人的无聊程度,还有极厚的脸皮,嫣然算是又一次见识了!
她又想起前一日他非要给她抹药的情形,实在是不能保证,他再这样坐下去,会不会再要撩她衣服,给她检查伤处。
嫣然于是无奈叹气,翻身而起,“罢了,正好我饿了。”
“好,你起来,我帮你梳发。”吕墨利索接一句,他最擅长顺着杆子往上爬。
“兄长确定会?”嫣然对他抱有迟疑态度。
“我想我可以。”吕墨答得无比自信,展开双手给她看,“毕竟我是手艺人,而且器大活儿好。”
好你个手艺人!
好你个活儿好!
嫣然点点头,从榻上下来,坐到梳妆台前,静待他来伺候她。
吕墨不疾不徐卷袖,修长手指取过一把桃花梳,一下一下给她梳理,温柔至极,如护珍宝。
明镜里,他和她的身影重叠,男子俊朗,女子娇俏,他看着她,深情款款。
嫣然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镜中。
此生只有两个男子帮她梳过头发,一个是哥哥宋玉,还有一个......嫣然想,真是便宜了吕墨这厮。
也不知他会不会梳发,嫣然心里没底,但是想起他做衣服的本事,又只得安慰自己,罢了罢了,吕手艺人,技高人胆大,那就随便他折腾。
可是,啊呀!
头皮被扯得生疼,嫣然微微蹙眉,忍了。
紧接着,头皮又被扯了一下,嫣然感觉自己的头皮好似开了花,她能明显地感觉到他在尽力给她盘发髻,但是为何盘了松,松了盘?
还有,为何他只盘了一边头发,另外一边却还空着?
吕手艺人他在做什么?
“啊疼!”在又一次头皮被扯时,嫣然终于忍不住轻叫出声。
吕墨意识到自己力气大了,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小心点。”
嫣然半眯着眼睛,看了看自己所谓的发髻!
鸟窝?鸡窝?燕子窝?
嫣然彻底被雷翻,无奈问向吕墨,“兄长确定,这样我能出去?”
吕墨抬手擦了擦自己额顶的汗珠,又看了看镜中嫣然的头发,一时没忍住,也止不住扯了扯嘴角。
“七妹妹的头发,滑得超乎我想象。”吕墨为自己的惨败找理由。
手艺人第一次感觉到了挫败,摸摸鼻子,暗自在心里感叹,七妹妹的长发,真是个神奇的存在,千千万万,成丝成缕,缠缠绕绕,如盘丝洞一般,直接缠住了他。
“算了,我叫蔻丹给你盘个男子的发髻,你女扮男装出去。”最终,吕墨大手一挥,做了这个决定。
嫣然:“......”
吕墨,你大爷的!
不,你这个老匹夫,老大爷!
本公主墙都不服,就服你!
嫣然连着吐气,以消释自己内心的崩溃!
吕墨摸摸鼻子,转身出门,不多时取过一套洗得发白,却极其干净的男子衣衫,递送到嫣然面前。
“谁的?”嫣然下意识后仰身子,表示拒绝,野男人的东西她不要。
“我的。”吕墨面不改色回答。
嫣然很是诧异地看向他,按身量,她连他肩膀都齐不到,他的衣服她怎么好穿?
吕墨看出了她心思,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我十岁那年穿的,不是开档,你放心。”
行,吕叔叔,吕爷!你赢了!
“如果我不穿呢?”嫣然抿唇抗议,气得再不想搭理他。
“七妹妹那么漂亮,仙子一般,如果不女扮男装,我怕你会被别人抢走。”吕墨以无比认真的表情补充一句。
这恭维的话!
嫣然竟无言反驳!
嫣然给他一个白眼,转身去换衣,待再出来时,已经是活脱脱一个清秀的小美男。
“请问,我这样可以出门了吗?”这么一折腾,嫣然早没了脾气,扬眸问向吕墨。
吕墨盯着她看了又看,随即取过小剪,利利索索对着自己发梢三两下,截下一小撮,又取过平日里沾花钿用的软胶,细细涂抹一番,在嫣然目瞪口呆地注视下,沾到了嫣然唇上。
啊......啊......啊......
吕手艺人这是什么奇葩癖好?
他身为男人,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他的自信呢?
“如此,甚好。”吕墨将嫣然细细端详一番,不待嫣然接话,直接转身离去,嘴角笑意洇散在无边暮色中。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宝儿们,一只甜筒大大,正在连载《本公主乃是人间小火炉》,喜欢的宝儿们,去看看呀~
同时,再推一下甜筒下本要开的预收文,《盲盒开出心尖软》。
※真灵动可爱vs假温润如玉
※先婚后爱
成婚第三日,她悄悄碰了碰他的指尖儿
第九日晚上,她偷偷摸了摸他的耳朵
第二十日,她半夜偷偷掀开被子,仔细欣赏了下他的八块腹肌。
第三十日,她趁他睡觉,悄悄吮了吮他的唇角。
后来他也偷偷去看了她的《攻略未来夫君的顺序表》
于是第三十一日,她趁他睡着,数了数他的眼睫毛,正打算闭着眼睛亲上去时,那个清冷端方的夫君忽的翻身,将她压住了。
她瞪大了眼睛:??!怎么不按顺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