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谁能力挽狂澜唯有陈大将军
“河山之固,在德不在险!”王珪看着李建成道:“陛下仁德,区区突厥自然不足为虑!”
房玄龄望着一本正经的王珪,脸上浮现一抹冷笑,一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静眼旁观。
听到王珪,魏征开始狂喷王珪,论玩嘴,魏征战斗力超级强悍,说得王珪哑口无言。
陈应没有理会,王珪与魏征的争议,而是转身走向房玄龄身边,淡淡的道:“房玄龄,你在想什么?”
房玄龄摇摇头道:“没有什么!”
此话言不由衷,陈应没有计较。
陈应淡淡的道:“你是怎么想的?难道不是明言吗?”
房玄龄淡淡的叹了口气道:“以前,秦王还在的时候,都是房某出计,克明(杜如晦)与秦王决断,从来不会如此推诿扯皮……”
相对李世民,李建成确实是缺了一份果断。
陈应望着房玄龄道:“你以为自己助二郎争回天下吗??”
房玄龄摇了摇头道:“从未有这等狂妄的想法!”
陈应点点头道:“这便是了,你的本事全在庶务与国事上,如今天下纷争止歇,正是你的用武之地,既然如此,你又担心些什么呢?”
房玄龄望着陈应道:“驸马以为,陛下会重用房某?”
陈应摇了摇头道:“会不会用我,还不知道,但是你不表现出来你的才干与过人之处,陛下就算想要用你,也无法堵住众人悠悠之口。
房玄龄淡淡摇了摇头道:“秦王一世雄主,可惜运道乖张,用人有失;陛下虎视天下,倒是心存仁念,襟怀坦荡,只是不知,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
“君上心存仁念已经天下之福!”陈应淡淡的笑道:“肉食者,又有几个是良善之辈,坐拥天下,就算装,那也是社稷之福。你还能祈求太多!”
房玄龄自嘲的笑道:“某先追随秦王,如今秦王生死未卜,再降陛下的话,定会落下不忠不义的骂名。”
陈应冷笑了一声道:“做个忠臣有什么好?”
房玄龄望着陈应。
陈应悠然笑道:“古时候的逢龙、比干,倒是做了忠臣了,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对天下人,对天下事,可有增益?”
房玄龄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陈应笑道:“对人对己都没有好处的事情,为何一定要去做?就为了一个忠义的好名声?”
他嗤笑道:“那玩意,一钱不值!”
不知不觉中,朝中的争议居然扯到了杨广身上,王珪怒发冲冠,咆哮如雷:“隋炀帝好大喜功,修建东都,建造运河,三征高丽,滥用民力,这才有群雄纷起的乱局……”
魏征叹息了一声道:“营建东都,是为了经略关东;疏浚运河,是为了沟通南北;三征高丽,是为了开疆拓土,这三件事,难道不是正事吗?”
李建成愣住了。
魏征接着道:“隋炀帝虽然昏聩,但做的事情,分明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只不过没有做好而已,我们呢?”
李建成一时疑惑,没有回应。
魏征接着叹息道:“太原起兵,杀掉了王威和高君雅;霍邑之战,杀掉了宋老生;长安之战,杀掉了阴世师;陇右之战,杀掉了薛仁果;后来又杀了李密……洛阳之战,王世充、河北之战杀了窦建德,杀来杀去,杀的都是汉家儿郎……
魏征望着李建成道:“陛下,这能算正事吗?”
李建成沉吟道:“玄成……你这些想法……却是从何说起?”
魏征摇了摇头道:“太上皇起兵的檄文上写的,吊民伐罪,抚慰黎庶,治化苍生……如今关中大旱,突厥异动,尔等居然想着议和,凡此种种,不该是一句空话……”
魏征这话说得有点重了,如今李建成是大唐的第二任皇帝,否认李渊就是否认李建成的帝位的合法性。
李建成朗声道:“自然不是空话……”
魏征道:“不是空话吗?战乱频仍,十室九空,百姓流离失所,这几年来,关中百姓连隔夜余粮都已经献了出来,为的不过是有个安生日子过,可是就是这样的日子,大唐给他们了吗?”
李建成惊讶地望着魏征。
陈应感叹,魏征还是历史上的那个魏征,他不仅敢喷李世民,李建成同样也不给面子。
李建成的涵养比李世民自然要好些,李建成躬身朝着魏征深深一辑,然后诚恳的道:“还请玄成教朕如何做!”
魏征道:“眼下的问题,其实就说穿了就是粮食问题,官仓军仓虽皆告罄,但民间其实尚有不少存粮。然而庶民目光狭隘……”
其实有一些问题,魏征也有些疑惑。
虽然近来天气反常,连续两个多月滴雨未下,延误了春耕,可是关中三四年内无战事,相比以往的统治者,大唐政权其实是很宽容的,百姓在连续几年的稳定中很容易能省下口粮盈余来,以当前大唐的生产力而言,农民们有两到三个平年,就能在上交粮税之余节省下一年的口粮。若是丰收,则一年之余粮几乎可备一年之荒。有了盈余,除了自家备荒之外就可能卖给粮商取利。
年后刚刚开始,一场雪未下。按道理,过年以后从三月到五月,这属于青黄不接的时间,粮食必然上涨。
可是,李建成登基之后,却依然反常。粮食价格,从年初的斗米二十钱,持续降到斗米五钱。
这些百姓发现手中的粮食越来越不值钱,于是就趁着粮价没有跌落极点,赶紧出手手中的存粮。
可是随着旱情的严峻,局势逆转过来,粮价从斗米五钱,又升到了斗米五十钱,已经翻了十倍。
这就是好比后世的股市,因为庄家坐空了股市,疯狂的股民手中吸血,现在民间粮食被抽空,整个关中缺粮,整个市场行情就要走高!
也就是说,现在到了割肉的的季节了!粮市不是股市,人人不见得需要炒股,可是人人都需要吃饭。
这一进一出,民间存粮,几乎全部集中到了粮商的手中。早在二月的时候,当魏征渭发现了端倪,整个眉头皱成了一团,当时他期待天变,因为一旦旱情缓解,关中百姓只要不疯狂囤积粮食,那么粮食足够关中百姓吃的。
可是天不遂人愿,一切朝着更加严峻的方向逆转。
“关中的粮价,已经升到了平时的五倍!”魏征叹了口气道:“粮商们出手很少,又限定每人每户每天只能买一次,现在市面上,买点口粮都要排队,几乎有价无货!”
“看来他们手里也没有很多存粮了。”李建成到底是经过李渊亲自培养的继承人,虽然他不是来自底层,但是对民生疾苦知道得很深,但对于商业毕竟不够通达。
“哼!他们不是没粮,而是还在等粮价继续攀升!”魏征冷笑一声,道:“粮商多出世家,京兆韦氏、弘农杨氏、清河崔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仅仅他们几家,应该有足够五十到六十万人吃半年的存粮。”
李建成脸上现出极为惊骇的神色道:“有这么多!”
王珪在一边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道:“没这么多吧。”
魏征毫不犹豫的道:“有的。这几年我一直盯着他们,他们在寻常年景都只是应景地吐出一些维持生意,在丰收那一年更是只是将新粮进、陈粮出,就总数来说,几乎可以说是有进没出!数年所积,足以达到这个数字——也许还不止!”
魏征能够知道这个内幕,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掌握着李建成的暗中力量。李建成的暗中力量虽然不及李世民的百骑司,不过监控一个关中还是绰绰有余的。
当然,随着魏征这几年仕途一路扶摇直上,巨鹿魏氏也跟着在关中生根,作为新兴贵族,魏氏在关中拥有的存粮也多达八千余石,要知道整个巨鹿魏氏在关中的人口不足百人,八千石粮食足够他们这些人吃上一百年。
李建成一听愤然吼道:“这些奸商!若是他们肯抒国之困,那么咱们这个困境便不成困境了!”
关于经济,陈应最有发言权。
在这个时候,陈应不得不站出来道:“陛下,他们等了三四年,等的就是今天,这么大的粮食储存,防虫蛀、防霉变、搬运、晾晒、以陈换新、谷仓防火,所用的人力物力,已足够让每一斗粮食平添一倍成本了。如今正是出手的时候!过了今年,来年关中的粮食肯定会有盈余,到时候粮价就会走低,若关中再来一个丰收,这些人就都得破产!这是身家性命所系,怎么可能为了大义而开仓平抑粮价?”
李建成愤愤道:“他们这不是发国难财么!”
“是的,正是发国难财。”陈应该道:“平时米贱金贵,他们就以低价收米,现在米贵金贱,便是他们收金的时候了。”
李建成道:“贱收贵卖,低进高出,这个道理朕也懂得,不过赚钱也得有个度,现在国家有难,他们还做这样的事情,还有当这个国家是自己的国家吗?封相,你这就发一道命令,给他们一个公允的价格,让他们按照这个公允的价格开仓卖粮。”
陈应怔了怔,下命令让商人按照命令中的价格卖粮?这种“办法”,也就武人才想得到,陈应没有想到李建成居然会这么做!
但是,陈应却不赞成这么做。
一个国家要有信誉,虽然这么做比较省事。可是,现在不比后世,世族掌握着地方的绝对控制权,他们有着足够的实力对抗中央,现在关中粮食战争已经不是哪一个世家门阀的事情了,这牵扯到了整个关中、以及山东贵族的利益。
一旦朝廷跟门阀闹得太僵,世族出身的官员集体撂挑子,整个大唐就会出现巨大的问题,如果没有官员,官府瘫痪,无疑就会天下大乱。李建成这个皇帝的政令,根本就出不了长安。
别说军队,朝廷拿不出粮食养活军队,恐怕最先造反的就是军队。
魏征摇摇头道:“陛下,这个办法没用,就算陛下下达圣旨,他们一定会推脱没有粮食了……”
“他们敢不开?哼哼……”李建成怒道:“我现在让十二卫大过去,就将他们的粮仓砸开,看他们怎么样!这么多的粮食,谅他们也藏不住!”
陈应听着这话,吓了一跳,要说派兵强行开仓,又何必十二卫大军亲去?随便派个一个将军转一圈也能横扫了,但这样一来,大唐朝廷在世族门阀中的信誉在就全垮了,王世充这么做过了,他当初疯狂扩军,没有粮食,直接跟荥阳郑氏闹翻了,河南府的世族和门阀让王世充一朝之间,众叛亲离。
哪怕王世恽用火牛阵,尽歼唐朝十万大军,依旧没有扭转劣势。武力非常有用,然而,除非李建成敢学某清,彻底不要脸,用三光政策横扫,那样以来,大唐就会变得五代十国一样,马上分崩离析。
陈应绝对不愿意看着李建成刚刚登基,就这么胡来,否则大唐就全完了。失去门阀与世族的支持,李建成的地位马上会动摇,一旦李建成敢这么做,世族会派死士不惜一切代价,营救李渊出来收拾残局。
陈应道:“陛下,此举不可!”
众人暗暗惊讶,他们都以为此时站出来的要么是裴矩、或者陈叔达,再或者是萧时文,最次也应该是宇文士及。
却没有想到,站出来反对李建成的居然是陈应。
侯莫陈应虽然近年来风光无限,可是他们底蕴太差,充其量只是二流世族,而且除了陈应之外,整个侯莫陈氏没有一个可以拿得出手的人。
陈应道:“斗争一定要讲规矩,现在他们使用商业手段,我们大唐立法不密,活该被这些粮商钻了空子,以后立法的时候,一定要慎重!”
听到陈应说话,李建成虽然气恼商人无义,然而也知道这样做不妥当,李建成问道:“以陈卿之意,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要解决此事,其实不难!”陈应想了想道:“大唐之大,地域之广,我们虽然关中遭遇罕见的旱灾,可是天下三百余州,受灾变的不过关中四十余州,不足天下的八分之一,我们可以以商导商。利用江淮或巴蜀粮商,急于进入关中的机会,以江淮、河北以及辽东粮商,对付关中粮商!”
李建成迟疑的问道:“此法可行?”
房玄龄诧异的望着陈应,这个办法虽然可行,但是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必须有充足的资源,可以让江淮、巴蜀以及山东世族感觉有利可图,否则这就是镜中花水中月。
关键是现在陈应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陈应虽然富裕,却没有办法养活关中二三百万人,这些粮食不是几万石,几十万石,而是足足需要数百万石。
陈应虽然在西域屯田,获得了可喜的成绩,然而西域太远,粮食再多,根本就运不过来。
既然勉强运输,那也是杯水车薪,陆路运输的粮食肯定九成九都消耗在路途上了。
房玄龄实在想不通,陈应的底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魏征咳嗽一下,躬身道:“敢问陈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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