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用“无耻”来评价穆效萍,那或许是太抽象、过于概念了。云坊县干部和了解她的人,常常借用“四有”新人的话,说她是个“四无”干部,叫无德、无才、无聊、无耻。关于她为人处事和在新阳政坛的故事,云坊县不少干部耳熟能详。穆效萍出身干部家庭,老子穆子理,在新阳算是个有影响的人物。穆子理玩弄权术的遗传基因,现今政界发生的腐败,媒体披露的龌鹾,眼前身边的现实,穆效萍都没有从正面去分析、去总结经验教训。而是去欣赏,去模仿,去实践。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在这个竞争的社会站住脚跟,出人头地。作为一个女人,要在新阳的政界打拼出一片天地,谈何容易?如果说过去还有他老子掌权的一点影响,使她比同龄人多了一份比较优势,那么老子退下来多年的今天,他的那份“余热”就是插在冰块上的温度计,水银柱直线下降。甚至老子在官场得罪人所欠下的旧账,穆效萍也在不知不觉地替他偿还。所以,她对新阳政坛上的“本地人”有些顾忌,认为他们会自觉不自觉地在思想上留下新阳老一辈人遗传的恩恩怨怨,她希望有更多的外地干部来冲冲新阳官场,或许她的仕途会有一片新天地。所以,李树生、柳王明执掌新阳后,她尽力贴上去。可毕竟是个县委副书记,上级领导来了都是县里两个“一把手”接待,都是他们汇报。平常到市里去找他们汇报也不容易,不是开会就是下乡。使她没招的还是那个市委书记李树生,一副生铁那样冰冷的面孔,拒人千里之外。倒是柳王明这个人,还有些随便。于是,穆效萍千方百计想接触柳王明。
女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而权力又是一种奇特的东西,一旦这两种东西结合到一起,常常使有的女人彻底和温柔、美丽、母性等字眼无缘了,变得和母狼一样贪婪和无耻。权力对女人的腐蚀更甚于男人。
一次,市里召开县委分管党群的副书记会,研究加大女干部培养选拔力度,刘茂盛趁着李树生不在家,把柳王明请去作报告。报告结束后,穆效萍有意磨磨蹭蹭,等柳王明从主席台下来路过她面前时,笑吟吟的伸出手,迎上去,“柳市长,听了你的报告,很受鼓舞。你讲得太生动了”。其实,柳王明从来就作不出很生动的报告,不过是把秘书写的稿子结结巴巴地念了一遍,念完后自己也不知讲了些什么。
穆效萍嘴上这么说,心里也觉得很肉麻,旁边的女干部也听得吃惊。
“哦,是吗?”柳王明也伸出宽大的手同她握在一起。“你是云坊县的吧?”
“柳市长记性真好,我叫穆效萍,云坊县委副书记。”
“哦,哦,穆子理部长的女儿。上次我去云坊怎么没见到你?”
穆子理是新阳“老人”中一个有影响的人物。柳王明要网罗队伍,要在新阳扩充势力范围,不能忽视那些下了台的老干部。他们今天没有权力,但他们过去长期掌握和运用着权力,而这些用过了的权力有的物化了,有的衍生了一种看不见却极有力量地影响着政治、经济、文化的人际关系,这种关系演化成一股势力,穆子理在这股势力中扮演着一个重要的角色。柳王明多次想过,以什么样的方式让穆子理加盟到自己的阵容,这等于策反了一个军人,还带来了一支部队。后来他知道穆子理有一个个性开放又有狂热上进欲望的女儿,抓住了穆晓明不就抓住了穆子理吗?让一个对权力着魔的女人委身主政新阳的柳王明,那太简单不过了。于是他留意了穆效萍,并开始向她招手。
“是啊,那次我去市委党校学习,后来听说你去了。我代表县委邀请你再去云坊视察工作。”
“好,好,一定去。不过下次你可不要再出学习啰。”一群女人簇拥着柳王明,叽叽喳喳,听着他和穆效萍的对话,随行的工作人员和女人们都爽朗地笑起来。会后,市委分管党群的书记刘茂盛留柳王明一起吃饭,柳王明特意点名要穆效萍坐在他身边。那一天,穆效萍喝了很多酒,她的心情特别好。
穆效萍是新阳师范学院的毕业生,她是学经济的。四十出头的年龄,也算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在大学念书时,成绩平平,却打扮入时,穿着出众,外貌比内心美。系党总支书记暗恋着她。为了讨好她,有意培养她入党。当穆效萍发现这个“秘密”后,积极主动地靠近“组织”了,投其所好。常常主动地邀他跳舞,请他去散步,弄得总支书记神魂颠倒。那一次书记要她去他房间坐坐,她大胆地去了。在书记颤抖的摸索中,穆效萍推开了他的手,坦然的脱去了身上的所有衣衫,主动的搂住了因激动、紧张得不知所措的他,帮他把硬硬的“东西”插进了自己体内。穆效萍的观念前卫,思想解放,使书记佩服得五体投地。毫无悬念,穆效萍成为系里第一批入党积极分子,第一批预备党员。她也成了省委组织部的优秀“选调生”来云坊县锻炼。又脱颖而出走上了县委副书记的岗位,容易吗?以自己升迁的足迹,穆效萍认为,女人就那么“一巴掌”资源,要提高使用率,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任凭自己满意又有意向的男人去耕耘。经济学最讲究资源配置,资源是有限的,稀有的。对于男人来说,女人这种资源永远是有限的,永远是无法满足的。穆效萍认为,为官的职业,是个“重结果、不重过程”的行当,遵循“成王败寇”的规律。古今中外,概莫如此。走上这条路,只有发挥自身的优势,同男人一搏。她认为,女人自身的资源也是有限的。女人一生能吸引男人眼球的年龄很短,十八岁以前不懂事,四十岁以后的女人,很少有男人浪费目光。处理好“上进”与“上床”的关系至关重要,也就是社会上说的,要有“献身”精神,这是工作之外的另一种“本事”。没本事的女人想献身还“献”不出呐。她的朋友、同学中不乏进步比她快的,但那“秘密武器”她也很清楚。不少一经提拔,就传出给某领导有过一段风流韵事绯闻。官场原本就无规则游戏,不能用常规手段竞争。这方面对穆效萍来说虽不陌生,但优势却是日益下降。四十出头的人,比起市里那些二三十岁的女干部来,真让她失去信心。她甚至有些怕照镜子,每次照镜子都好像白头发又增多了。嗨,女人的青春怎么会这样短?她常常这样叹息。大学毕业后作为优秀选调生到云坊锻炼,一转眼就十六年了。从乡妇联副主任、主任、党委委员、县妇联副主任、主任,到乡党委书记,县委常委、县委副书记,一个一个台阶地爬,从黄花闺女爬到现在,差不多是人老珠黄,容易吗?这次县长朱春平调民政局,腾出个位子,县里几个副书记,眼睛瞪得象金鱼眼一样圆。市里的、外县的还不算。自己是排在县长之后的第一个副书记,按正常排队,她接任县长是情理之中的事。可现在的干部任职,是要发了通知才能算到了手。狼多肉少,有来头、有办法、有关系的干部多着哩人主决策的新风,给予很高的评价。有的宜德,发现了看不惯有个屁用,。说变就变。要是自己能抢得到,那也许这辈子能混上个副市级什么的。她也就心满意足了,老爸干了四十多年,不就是个副市级吗?昨天她接了个电话,市政府办公室说柳市长要到云坊考察工作,她很高兴。书记李宜德去了欧洲,还要一星期才能回,她主持县委的工作。她把一个副书记安排去了厦门参加全省招商引资会,一个副书记、常务副县长安排去参加全市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工作会,她自己全力接待柳王明。他的眼神告诉她,柳王明对她有不坏的印象。那天柳王明要她坐在身边,眼睛向她放过电,他在转身敬酒时还有意用胳膊碰撞过自己的乳房。她在男人堆里混过,这是常有的事,但和柳王明的接触让她心花怒放。这次说不定柳王明来视察就有这样的意思。她准备不惜一切,把柳王明征服。何况上床对穆效萍来说,不是太难的事,自从把“初夜权”送给了系总支书记,随之而来的是入党、“选优”,一连串的好事使她对女人的能量有新发现。她仔细观察过柳王明,研究过他的家庭。五十岁出头,是一个男人开始发现生命可贵的年龄。这个年龄段的男人,沉湎于自己轰轰烈烈的回忆,留恋每一日的时光,过去没能得到的东西,现在想加倍地尝试。柳王明正处于这样一个年龄段,从脸色看,他的眼晕太重,看女人的眼神很“色”,给人一种饥饿的感觉,让有的女人感到脊梁发冷,也让有的女人想入非非。柳王明身体健壮,肌肉发达,有力量感,这样的男人性腺发达,性欲极强,如狼似虎,在床上极有野性。穆效萍喜欢这样的男人,同他们上床,就是书上讲的“性虐待”,她感到过瘾,撕心裂肺,筋疲力尽,简直要把你体内掏空。穆效萍还真希望同柳王明来一场急风暴雨式的性交。她是那种视觉上还凑合,一张嘴说话就掉价的女人。所以,她要好好准备一下工作汇报,尽可能在柳王明面前表现一下她的经济工作才能。她学的是经济管理,虽然在学校成绩很蹩脚,但在一个外行面前,她还是底气十足。何况她已经从去年开始收集和研究柳王明在各种场合的讲话,基本弄清了柳王明经济工作的主要观点,只要把县里一些基本数据搞清楚、记住了就行。她最没有底气的还是能不能在感情上把他搞定。毕竟徐娘半老了,以柳王明的地位谋“色”,他应该是什么样的女人都尝过。她把自己同财政局长项灵作比较,她有点不服气。项灵算什么?论年龄,自己比她不过大几岁。论身段,项灵不如自己苗条。论长相,穆效萍是全市女干部中数得出的前十名。穆效萍一张脸和脸上配的那张嘴,像刘晓庆。刘晓庆出名之前,穆效萍戴着一副近视眼镜,其实她的眼睛并不太近视。那时候大学生中时兴戴眼镜,她也戴上了。后来刘晓庆出名了,有人说她像刘晓庆,于是她找来刊登刘晓庆照片的各种画报,研究她的打扮,摘了眼镜,模仿刘晓庆的发型。果然越来越多的人都叫她“刘晓庆”。她也常常在很多私下场合启发人家“你看看我像哪个电影演员”。知道她这种心理的人,自然多了一句奉承她的话。于是,穆效萍在云坊,乃至新阳的女干部中,“刘晓庆”就叫开了。后来人们介绍她就干脆说“那个像刘晓庆的书记。”这其中有奉承,有嘲弄,也有耶抑。她不管,统统收下。穆效萍有些看不起那些同类,欲将言而嗫嚅,欲将行而趔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清高,你正派,你一枝傲雪寒梅?能力再强,人家不用你,孤芳自赏去吧!有女人在背后戳她脊梁,她不在乎。吕后,武则天,世人骂了几千年,还不是中国历史上的伟人?同男人上床怎么啦,四十岁的女人,有男人愿同你上床就烧高香吧。新阳的干部背后不少骂她是“政妓”,她无所谓。最主要看市委的文件上谁的职务高。这年头,什么手段不要紧,关键看结果。
明天柳王明就要来了,穆效萍今天的活动安排得满满的。她要先到柳王明考察的几个点上先看看,“点”上的环境,沿途的视线,汇报的口径,同柳王明接触的工人农民是不是可靠,有没有“法轮功”练习者,有没有最近到市委、县委、县政府上访的人员。如有,那是不能接见的。你想想,那不是“肉包子打狗”吗?千万别破坏了柳王明的好心情。还要检查柳王明住地卫生,餐饮菜谱,按柳王明的口味准备。还要准备一个高雅的歌厅,选几个相貌出众的小姐,万一柳王明吃饱了,喝足了要唱唱歌呐?都得准备好。但她心里极不愿意柳王明有这样的安排,一大堆年轻女孩子缠绕在他身边,身体上蹭来蹭去,那他还有心情欣赏自己吗?但准备工作还是要做。
第二天,上午十点刚过,柳王明的汽车准时出现在云坊高速路口。他轻车简从,两台车。自己和秘书一台,后面是办公室主任王道广和一个记者模样的小伙子。穆效萍则是一大队人马。这些人都是经过她精心挑选的,主管工业的副县长、经贸委主任、土地局局长、统计局副局长、县委办公室副主任,广播电视台、宣传部、县报记者、公安局副局长、交警队长等等。
“柳市长,你要求也太严了,看看,就带司机秘书,真正‘轻车简从’呵。”穆效萍边念叨着走到柳王明的车前。
“呵,呵,小穆哇,你这架势可不小。这么大队人马,前呼后拥的,不是耽误大家工作吗?”柳王明下车同穆效萍握手。
“他们都是来向市长汇报工作的。听说你来,大家都想一睹市长的风采,平时都是电视里看看你,今天你就给他们机会吧?”
“好,都听你的。既然今天来了,我就交给你啦,你该让我要多看几个点,把你云坊最精彩的‘亮点’给我们看看,哦。然后还要看一个村,我要看看市委派驻基层工作组的工作情况。”
市委组织万名干部下乡,班子中有不同意见,穆效萍是市委常委会后听说的,而且据说柳王明是坚决反对的。今天他要看工作组,是什么意思,穆效萍当然很明白。她昨天已经准备了两个点。
柳王明在穆效萍的陪同下,同随行人员一一握手。然后是警车开道,直奔云坊县“民营工业园”。穆效萍坐在柳王明车里,边走边介绍工业园的情况。
“这是一个规划面积达三点七平方公里的工业园区,仅次于县城的规划面积。”
“不错,要有点远见。不能小脚女人,小打小闹。”柳王明点头同意她的话。
“今后县里的民间资本也好,从外面引进的私营企业也好,一律进这个园区。便于我们服务,也便于管理。你去年十一月十三日在县委书记、县长会议上说过,‘管理也是品牌,开发区管得好,井井有条,就能吸引更多的客商。’”
柳王明频频点头,他记不住去年是否讲过这话,反正听得很舒服,证明他的话下面是认真学习过。
“园区离县城不远,主要是考虑初创时要依靠县城已有的基础设施,供水,供电。为客商降低开发成本,边开发边积累资金,完善基础设施。按你的指示是‘边开发边完善,以完善促开发。’”
柳王明不断点头。
“当时常委会讨论分歧很大,我是力主先干起来的。有的说,基础设施搞不起来,外商不来。要搞,财政拿不出钱。向客商收费,增加了投资成本,人家不敢来。我说既不要客商投资,也不要财政投入。完全用市场的办法解决。成立一家投资公司,财政借一部分资本金,然后到银行贷款,把基础设施搞起来,让公司经营这部分设施获益。”
“不错,不错。小穆哇,看不出你还很有经济头脑嘛。”
“不瞒市长说,我是学经济管理的。”
“哦,哦!那你现在管党群呐?”
“是的。实际上,做经济工作更有利于发挥我的特长。”穆效萍恰到好处地道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什么“做经济工作”?不就是要当县长吗?
说话间,前面的警车在一块特大的广告牌前停下来。后面一列车队跟着停下,一群人从车里钻出来。广告牌上是工业园近期一个平方公里的规划,电脑做的高楼,花园式的厂区,街道宽阔,绿树丛林,但广告牌后面,是一望无际的红壤丘陵,有几台推土机在旷野里吼叫着,头顶上冒着浓浓的黑烟。“隆隆”的机器声丝毫没有改变旷野的荒凉。
指着远处几栋乳白色的厂房,穆效萍介绍说,“现在园区有七家企业,一家制鞋厂,一家打火机厂,还有一家台资企业,生产残障人用的轮椅。最近在谈一家高新技术企业,是几个留美博士生以技术入股,一家外国公司出资金的外商独资企业,生产多钛原料药,投资700万美金。”
“对,要搞点科技含量高、附加值高的产业,这样才能提高你这个工业园的品位。”柳王明赞扬地说。
“市长说的极是,这应当成为我们招商引资的主攻方向。”
“我们为了把这个制药厂拉过来,穆书记都答应无偿转让土地给客商。”土地局长说。
王道广站在柳王明的身后,心不在焉的听着穆效萍的介绍,嘴角挂着几分冷笑。他在办公室工作多年,来这个工业园不下十次。陪同过市里各套班子的领导、省里有关部门的头头来这里视察。这里的来龙去脉,他比穆效萍更清楚,也许是穆效萍清楚不说真话。
1992年,邓小平南巡谈话发表后,在“思想更解放一点,胆子更大一点,发展得更快一点”的热潮中,新阳大地从南到北兴起了一股开发区“热”,云坊也开动了几台推土机,推出了现在这片地。可一年多过去了,硬是找不到项目。当时的县委书记急得不行,就组织了个以副县长带队的班子到沿海去招商。下令这个招商小分队,没招到项目就不要回县。什么优惠条件都可以答应。经过一个多月的折腾,终于在深圳拉来了个生产旅游鞋的台商。小分队像护送“北京猿人头盖骨”一样,小心翼翼地护着这名台商到云坊考察,县里四套班子出面宴请,台商到开发区察看地形就像今天柳王明一样,警车开道,前呼后拥。早、中、晚三顿,变着花样宴请,喝得天昏地暗,那个台商不知是酒醉昏了头,还是云坊的热情“蒸”昏了头,总之,他硬是把深圳的厂子拆了一半到云坊县,产品也由“外销”改“内销”了。孤零零的一家企业,在开发区呆了三年后,上面又刮来了一股引进台资风,而且要把引进台资列为考核县级党政班子年度目标任务的内容。当时李宜德刚任县委书记,这件事不能落在全市后面。可台商也不是“慈善家”,没有什么“扶贫”意识。急得李宜德惶惶不可终日,于是他想出了一个点子。第二天,他亲自召集了县政府几个部门开会,作了一个决定,让办公室、招商局、县对台办赶快去执行。于是来往于省城和新阳的高速公路边上树起了一块几十平米的喷绘广告牌,“云坊台商工业园”几个大字赫然在目。甚至因此招来了一个全省的引进台资现场会。去年,省委提出要防止工业化过程中“村村点火,处处冒烟”,防止浪费土地资源,要求以县为单位,集中连片的建一些工业园。于是“云坊工业园”的牌子又替代了“云坊台商工业园”的牌子。他听着穆效萍的汇报,心里觉得好笑。这女人撒谎的素质真是一流,他心里也明白,除了柳王明外,谁都知道她是在说谎,居然脸不红,心不慌,还振振有词。同时他也观察到柳王明对工业园的兴趣远不如对穆效萍本人的兴趣,他也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看完了大广告牌上的“工业园总体规划”,穆效萍又领着柳王明一行参观工厂车间。下午最后一站是看生态农业建设。这是云坊县政府的“示范点”——云台乡杜家村。七户人家,原来是云台乡林场的一个护林点。乡政府给林场断奶后,林场职工只好自食其力,以他们比农民更有些文化的优势,在断了退路的情况下,开始经营往日属于国家的那片林子,把它当作自己家里的菜园子来耕作。花了十一年的时间,使山上的林木郁郁葱葱。几十亩双季板栗已受益多年。在缓坡山地上种草种饲料,山边盖了一排排猪栏,家家户户办起了养猪场。还建了个米粉厂,山下的四十多亩水面养鱼。村民把自己种的粮食加工成米粉,制作米粉的汤汤水水和青饲料一起喂猪,猪粪和青草投入沼气池,点灯烧饭取暖都用沼气。沼气渣加上青草一起投进鱼池,使水中的鱼又肥又壮。就这样,杜家村的村民收入人均在三万元以上,是闻名全省的富裕村,村民盖的住房可以同城里的别墅媲美。
“农业的问题,一是结构,二是效益。结构问题是过去‘以粮为纲’造成的,只知道粮、棉、油、猪、烟、果、药、杂等。效益问题是没有市场意识,没有综合利用的观点。”穆效萍在往杜家村的路上向柳王明介绍说。
“你的观点我完全赞称,杜家村我是久闻大名了,早就想来看看。新阳的农村要都达到了这个水平,那就好了,就算是实现小康了。小穆哇,这件事就靠你们了。”柳王明这番话含意很丰富,在穆效萍听来,既有上级领导对下级的鼓励,也有老干部对年轻干部的希望,还有对穆效萍作为县长人选的认可。在这个判断上,穆效萍是准确的。柳王明之所以时隔不久又到云坊考察,并不是他对云坊的工作发生了什么兴趣,而是他认为,从云坊现任班子的成员中看,穆效萍是县长的合适人选。在县长人选确定之前,接触一下穆效萍,给她一些暗示,让她知道是柳王明对她的偿识才当上了县长,这等于抓住了一颗心,她会感谢一辈子的。下次省委工作组来新阳考察自己也多了一票。再说,这个穆效萍也正像人家说的,还真有点刘晓庆的样子,有几分姿色。
在考察杜家村的过程中,柳王明完全是“做秀”。和村民们围地而坐,让电视摄像机照照,点燃农家的沼气灶,试试火旺不旺,看看猪栏里的生猪,然后告诉村民要“富而思源,富而思进”,“要再发展,再进步”之类。
“柳市长,我们回去的路上,正好路过丰岭乡的前山村,那是市卫生局的点,我们去那里看看。”在离开杜家村上车的时候,穆效萍征求柳王明的意见。
“好哇,听你的。”
车队在弯曲狭窄的沙石路面腾起了一股烟尘,二十几分钟就到了前山村。在一簇簇村落的包围中,前山村委会驻地毫不起眼地畏缩在几个自然村交界的丘陵上,一栋低矮破旧的七十年代农村建筑,土墙斑驳脱落,窗户新蒙上了塑料布,房前有两个脸色白净的人蹲在地上扯草,额头上汗晶晶的。已经是下午五点二十分了。紧挨村部的厨房顶上冒出了缕缕青烟。柳王明一行的汽车惊动了屋里外的人,他们一个个先后从里面出来,看见是柳王明一行,先是吃了一惊,后是搓着手,不知所措地招呼着这一行“不速之客”。
“大家好哇,都在忙什么呢?”还是柳王明打破僵局,一一和大家握手。并把王道广、穆晓明等随行介绍给工作组的同志。
“你们都是卫生局机关的?”
“我们这个组,卫生局三人,气象局两人,还有县乡各四个干部,正好一人负责一个自然村。”一个戴着深度眼镜的中年男子一边给柳王明汇报,一边张罗着要他们进屋里坐。
“不坐了,到里屋看看。”
一行人进到屋里。里面虽然有些陈旧不堪,但打扫得很干净,紧巴巴三十多平方米的厅堂,横竖架了七张床铺。靠厅堂中央上方,放了一台断了天线的十四寸彩电,亮着雪花纷呈的图像和严重失真的声音。柳王明看看屋里的陈设,用力按了按用门板架起的床铺,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响声。
“吃饭怎么解决?”
“我们考虑,这么多人,到群众家里吃派饭会给农民增加负担,干脆自己动手,轮流做饭。”
柳王明点点头,然后挥手,“看看你们准备的晚餐怎样?”
一行人又鱼贯而入来到了隔壁的厨房,屋里正飘着油烟香味,灶台边的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三个菜,炒冬瓜、油炸黄花鱼、豆腐烧肉。味道看不出,但色泽还算清淡。系着围裙在锅台炒菜的是一个小伙子,脸上红扑扑的,见市长一行人仔细看他的作品,傻傻地笑着。
“看小伙子的架势,在家一定是‘妻管严’吧?”
“老婆培养的,在家里一直分管‘文教卫生’。”大家一阵哄笑,柳王明也乐了。
“这样一顿饭,要花多少钱?”
小伙子眼睛往上一睁,口里念念有词地数着:“二、六、五、十一、三,大概三十多块钱吧。”
“中午、晚上各三十多,早上还要十几块吧?”
“我们六个住村的同志,一般每天五到十二、三元吧!”
“钱从哪里来?”柳王明又问。
“我们自己每天掏五块。”
“还有七、八块谁出?”
小伙子搓着手,不好说。戴深度近视眼镜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接过话头,“其它只有想办法了。”
“我知道了。”柳王明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又接着问:“你们这个组谁是组长?”
“我们于局长,他前天回局里开办公会去了。”
“在这里工作几天了?”
“他们来了一个星期了。”穆晓明插话说。她企图证明于局长没在这里工作几天就回去了。实事上,她给柳王明安排看这个点,是包藏着祸心的。前天,于局长给在家主持县委工作的穆晓明请过假,匆忙下乡,局里一些工作没来得及安排。他准备回去开个办公会,把一些工作安排妥当,然后沉下来抓点上的工作。穆晓明在电话里客气地说,“于局长,其实你就不必长期在这里呆着,安排一下回去好了。那么一大摊子的工作,你怎么能离得开?我建议你,有什么好的项目,有什么可以支持的资金,给他们村里安排一点就行。人来不来都不要紧。”
穆晓明的老公在卫生局的公费医疗办公室当副主任,主任是副局长兼任。去年主任退休前,穆晓明找过于局长,拐弯抹角地提出要安排他老公接任主任。可老公不争气,组织部来考察之前的骨节眼上,在办公室搂着女同事接吻,给一个新来的大学生撞见。闹得局机关“满城风雨”,民主推荐,五十三个人参加,才得了两票。实际上是自己和情人各写了一票,提拔的事显然告吹。穆晓明把怨气发泄在于局长身上,说于局长不给她面子。
这次柳王明要看蹲点工作组的情况,穆晓明知道他是来找茬的。正好于局长给她打电话要回市里,她脑瓜子“转”了一圈,何不给他造个陷阱,让他成为柳王明要找的反面典型。所以,他并没告诉柳王明要来“点”上看的消息,并极力主张他回局里处理几天工作再来,甚至可以不来。
“你们准备给前山村干点什么?”
“我们这两天都在老百姓家里走访,了解情况。特别走访一些困难户,和老百姓商量村里发展生产的路子。我们初步想法是尽快给村民解决吃水的问题,现在村民吃的水我们作过化验,达不到饮用标准,影响健康。”
“这是对的,从解决村民最需要解决的问题入手。同时要和老百姓一起研究怎样找到一条致富的路子。”
在回县城的路上,柳王明在车上和穆晓明算了一笔账:以前山村为例,每个干部一天要补助八九块钱,六个人一天是五十元左右。工作组要呆三个月,光伙食补贴就要五千元左右。还有单位要开支的出差补助、交通费、办公费等等开支。一个干部下乡,每人至少要花三到四千元以上。全市万名干部,等于要开支三至四千万以上。机关因此造成工作上的损失还不算。
“四千万可以办一个相当规模的企业,倘有好的市场,每年可以为财政提供几百万的税收。”
“我们下面也认为是形式主义,而且老百姓并不欢迎,给下面添麻烦。一个干部下乡,村里还要派干部陪同,误工误时,得不偿失。”穆晓明讨好地说。
柳王明不停地点头。他找到了李树生搞形式主义一个很有说服力的例子,他要在换届前把这个例子用好。
“云坊离省城近,来的领导多。你们对这种形式主义的东西要敢于抵制,抵制不了要向上面反映。”柳王明看似无心实则有意识地挑动穆晓明告李树生的状。
“是该反映反映。只是我们说话的力度不够。”
“不,小穆。你们在下面工作更有说服力,代表了一方面的声音。”
晚饭时,王道广当着柳王明的面对穆效萍说,“穆书记,今天我们跑了一天,柳市长也很辛苦,让他早点休息,给我们也放个假,你安排一下,我带老余他们几个人去泡泡脚。”
“对、对、对,今天你们都很辛苦。”
“小穆,你按王主任说的,去安排。跟我工作的秘书、办公室主任、司机常年在外,很辛苦。今天放假,好好休息。”
“市长你也早点休息吧。”穆效萍期望、试探的眼光看着柳王明。
“这样吧,吃过饭先洗洗,穆书记再辛苦一点,等会到我那里去一下,扼要的把今年前九个月的经济工作说说,看看还有些什么问题。”
穆效萍心头颤动,什么也没说。
“那要不要叫秘书也听听?”王道广是明知故问。
“你们也难得休息,就算了吧,不影响你们的活动了。”
就这样,穆效萍回家洗漱后,从衣橱里拿出她拿不常穿的连衣裙,宽阔的脸蛋配上淡颜色的衣裙,使自己的形象同平常在主席台的她判若俩人。她对着穿衣镜,系好裙上配的腰带,三围显得更加夸张,然后喷了些法国香水。朋友告诉她,女人身上的香气,往往让男人“性”趣盎然。她心中还不是很有底,柳王明晚上要听汇报,又不带秘书,是什么意思?也许汇报是个幌子呢?但又不能不准备。于是,她带上笔记本,挎上手包,直奔招待所。
柳王明已经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看《焦点访谈》,门虚掩着,穆效萍敲敲门框。
“市长,洗过了吧?”
“来,来,小穆。哦,穿得这么漂亮呵。”柳王明上下打量起穆效萍,直看得她一脸绯红。
“谢谢市长夸奖。”
“哦,这可不是夸奖,实事求是嘛。听说大家都叫你‘刘晓庆’,还真名不虚传。”
“我也觉得你穿着睡衣好看,这样显得更有男人魅力。”
“为什么?”
“作为市长,你离我们太远。作为男人,特别是像你这样有魅力的男人,离我们就近了。”
“离你近了,可你还站得远远的?”柳王明对站在那里说话的穆效萍说,并伸出手,指着身边的沙发。穆效萍有些扭捏地走到柳王明身边坐下,一股浓烈的香味向他扑来。
“市长,你一定很疲劳吧。要不要找个女孩给你按按?”
“你不能给我按按?”柳王明两眼冒着欲火盯着她。
“我不会。不过我可以试试。”
“那就试试吧。”
穆效萍说着就伸过手,从后面搂住柳王明的腰,要他躺到套间内屋去。
柳王明朝客厅的门“奴奴”嘴,示意门还没关好。
穆效萍又跑过去反锁好门,然后来沙发上扶着他。他把手搭在穆效萍的肩上,并慢慢的往下伸,直到捂住了她的乳房,再用力捏住,他这才摸到穆效萍并没有戴乳罩。
穆效萍让他腑卧在床上,然后在他背上捏捏掐掐一阵,柳王明知道她完全没有章法。其它感觉到没有,只是自己下身慢慢地同床板顶得更紧了。
“小穆哇,这叫‘隔靴捎痒’,不着边际呀。”
“市长啊,看来你也是个急性子。”
“你说不急行吗?这样的美女在身边,哪个男人能慢慢来呀?”
穆效萍忍不住“噗嗤”地笑起来。“我还要给你汇报工作,接受你的考察呐。”
“我先考察一下你在床上的‘工作’能力,看看够不够格。”柳王明两只胳膊反翦朝上,抱住穆效萍的屁股。
“别急,别急,让我好好给你按按。”穆效萍说,然后解开他的睡衣腰带,掀开睡衣。原来柳王明连短裤也没穿,光光的屁股露出来了。她干脆全部帮他脱去,柳王明乖乖地在她的胯下听从她的摆布。穆效萍让光着全身的柳王明趴着,自己也脱去连衣裙和三角裤甩在床边的椅子上,然后趴下,让两个乳房在柳王明的背上画着圆圈,使柳王明觉得痒痒的。
“市长,我的按摩技术怎么样?”
“刚刚开始,现在打分还太早。”
“你的表扬也太吝惜了吧?”
穆效萍用两个乳房在他背上摩挲了一阵之后,又用两只手掌撑在他的肩头,两脚尽力张开,吊起整个身子,让自己的两腿之间紧擦柳王明的皮肤,慢慢从他的屁股沟沿着脊椎往上挪动,她感觉到柳王明的身子在抽搐、在扭动,体内的分泌物也在柳王明的背上留下了痕迹。这时柳王明一个翻身,让穆效萍措手不及,差点被他掀了下来。翻身过来的柳王明,眼前看到的是两只垂吊着的白白的乳房,他一口衔到一只,一只手握住一只。
“咦,咦,轻点,轻点,我的市长。”穆效萍这时已全身卧倒在他的身上,尽力让柳王明吸允着乳头,她感觉乳房跟身下好像有一根管道连在一起了,有点支持不住了,身体不停地在柳王明身上扭动着。这时柳王明张大嘴,又把她的双唇全咬住了,有力的舌尖从她双唇间伸进去不停地卷动,两只手一上一下,把她的两腿之间搂得严严实实。
“小穆,今天让我来看看你的功夫到底如何?你在上面先表现表现。”
“我肯定不如你,市长的‘水平’肯定高。”
“谦虚了吧,不客气地说,我年纪大了。象你这个年纪,我不叫你投降才怪呐。”
“你年纪不大,现代人五十多岁算什么,还是如狼似虎的年龄。看看,这个不是很有硬度吗?”穆效萍一边说一边不停的在柳王明身上前后搓动着,一会又挎在柳王明身上,一上一下撅动着屁股,过了一会,柳王明抱着穆效萍不让她动了,闭上眼睛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了,市长?”
“你慢点,我不行了,快要出来了。”
“那不行。”穆效萍翻身躺下来了。搂住柳王明,一阵狂吻。这女人的“骚”劲,已经全身发作了,她有些受不了,身上所有表现性功能的器官都调到了最佳状态,该出水的地方已是流水汨汨,该肿胀的地方已经火辣辣的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柳王明看着她胸脯起伏,喘着粗气,身体在抽搐,感到是火候了,他翻身起来,压在穆效萍的身上,只用几个回合,穆效萍就“嗷—嗷—嗷”地叫个不停。
“唉哟,唉哟,我不行了,柳市长,不行了——”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好,好了——。”
“怎么样,比你们年轻人不差些吧?”柳王明满头大汗地瘫在她的身上。俩个人搂着好一阵没缓过劲,汗津津的身子,贴着的两颗心“砰砰”地跳个不停,互相能听得出来。
“你真棒,柳市长,想象中你工作能力强,这方面不见得行,想不到也是高手啊。”
“怎么样,很到位吧?我感觉你那里面还在颤动。”
“嘿哟,刚才我感觉好像心被它剜出来了。现在怎么向你汇报工作啊,动不得了。”
“你汇报得很好哇,小穆。”
柳王明这个评价发自内心。说实在的,和他做过爱的女人不下十个,但还没有几个像穆效萍这样放荡、主动、老到,自从上了床,穆效萍就一直处在主动地位,不停地在他身上折腾着,语言的挑逗、嘴唇舌尖刺激、双手爱抚,各种伎俩全使上了,她完全没有别的女人那种羞羞答答、扭扭捏捏的姿态,完全没有第一次和他上床的陌生感,到像是一对老情人重逢饥渴的渲泄。
“可我的能力你还不完全了解。”
“我了解,你都汇报了一天了。不客气地说,看干部只要听他说几句话,就大体了解了这个干部的水平,八九不离十。你当县长的事,我敢打保票,问题不大,你放开手脚干。”
“我怎么感谢你呐?”穆效萍又爬到柳王明的身上,捧起柳王明的脸,撒娇地说。“再说,我担心李宜德不支持,给我出难题。他内心想全力推出那个吴晓辉。”
“你不要怕那个李宜德,有我呐。”
“唧,唧,唧。”穆效萍对着柳王明的嘴唇,重重的吻了几下。
“这才是最好的感谢。”
“我见你一次不容易,想感谢你还没机会呐。你见的人多,过几天不就把我忘得老远了?”
“不会,我有空会找你的。”柳王明心里在嘲笑,这女人还认真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