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柳王明把他上班比作看“门诊”,倒是很形象。他就像一个乡间医院,突然坐进了个北京来的、可治疑难杂症的专家,门外排着长队,各种“病号”慕名前来求医。这个景象柳王明看得舒服。这是有权力、有实力、有能力、有威信的表现。正是“官清书吏瘦,神灵庙主肥”,官场规则是权力“拜物教”,没有权力,没人上门;有权力但不敢解决问题不行,是没有实力的表现;有权力、有实力但没能力,解决问题的策略和火候不到位也不行,还是办不成事。只有具备了权力、实力、能力的人,才能显示威信。柳王明认为:看一个领导干部有没有权力,有没有威信,看看他身前身后有没有人跟,下班后家里有没有人找,办公室有没有人围就一目了然。他二十七岁当副县长开始,快二十年了,上班有人围,下班有人追,吃饭有人陪,习惯了。有时出国了,出差了,没人围了,他心里空落落的,好像突然大权旁落,很不习惯。这就是一种驾驭感、主宰感、成就感。他估计每一个领导干部都会有这种感觉,要不然,为什么中央三令五申要“轻车简从”,要改革接待迎送礼仪,要简化接待规格,文件发了一大堆,就解决不了问题。“前呼后拥”是官场自古以来的特有的现象,表现的是权力,是一种威严,没有这个,当官的同老百姓还有什么区别?也就没有威信嘛!柳王明不认为这是什么坏事。这是共产党在人民中有威望的表现嘞。

柳王明来到办公室,秘书倒好了茶,空调开到了适宜的温度,办公室主任王道广等他坐下后,也在他对面坐下来,向他汇报近几天市里上下左右发生的事情。柳王明推开堆在面前的两大堆文件夹,身子往转椅背上靠过去,两手相交在胸前,示意王道广可以汇报了。

“市长,刚才那脾顿气发得好。我早上看过新闻,都想打电话给电视台,太不象话了!”

“我今天是给他们提个醒,今后再这样,我会给他们好看的。对电视、报纸这些新闻单位,你要给我盯着。不能成了‘他们’的喉舌,要抓在我们手里。”

“是呵,我过去注意不够。通过今天这件事,他们也该醒悟了。”

“我量他们再也不敢。好,不谈这些了。说说你的事。”

“关于陵溪交通事故的一些谣言,我昨晚在电话里已经向你汇报过,显然,这些人是别有用心。”

“知道这些谣言是从哪里来的吗?”

“我也是几个朋友打电话问我,我当时就告诉他们,这说是谣言。哪里来的还没查出来。这事你也不必在意,你上班了,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嗯。”柳王明点点头。

“最近市里还有些你的传说,不知市长听说了没有?”王道广满脸堆笑,身子尽可能往隔着办公桌的柳王明那边靠。

“哦,有些什么传说?”一句话把柳王明的身子拉过来了,全身倾靠着办公桌,眼睛盯在王道广的脸上,等着他的下文。

“都说李树生要走,由你接任市委书记。我们就盼着这一天呐。”

“这没什么根据,至少是省委还没研究。你想想,省委组织部还没来考察,怎么就有谁走谁当书记的事。”柳王明嘴里这么说,心里还是乐滋滋的。王道广带来的这个消息,大大消除了处理陵溪县交通事故的疲劳,也排泄了新阳早新闻积缵在心中的怒火。

“我这么看,省委没研究是真,但至少说明了几个问题。”

“能说明什么,你说说。”柳王明急不可待。

王道广不急不慢,眨巴眨巴着眼睛,伸手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小口。柳王明当初看中的,正是他脑子来得快,表面矜持稳重。他对柳王明不光讲好听的,也帮他分析些问题,而且有些独到见解。算是柳王明的军师之一。王道广不光是柳王明工作上的助手,而且是他的生活顾问。在王道广眼里,柳王明赤条条没有隐私可言。拿王道广的话说,他是为市长“管后院”的,从工作上说,办公室主任为市长管家,在工作之外,王道广帮他料理家务。特别是柳王明同老婆黎颖发生纠纷时,或者是柳王明几个情人之间,或者是情人同老婆之间争风吃醋,无论是柳王明也好,黎颖也好,情人也好,第一个电话都是打给王道广。所以,王道广是柳王明家里的“派出所长”。不管是柳王明与黎颖同室操戈,还是情人间“两伊战争”,只要王道广出马,立即会偃旗息鼓,烟消云散。用办公室干部私下议论的话说,“王主任除了柳市长和老婆、情人作爱的事不管外,其它都管。”柳王明每天的日程安排,出差坐什么车,途中在哪里吃饭,飞机航班如何衔接,省里哪位领导和夫人的生日,哪位领导生了孙子,柳市长该去祝贺。哪位首长的保姆姓甚名谁,哪位领导家的老大、老二、老三在哪里工作,叫什么名字,市长家该换什么口味的副食品,王道广肚子里都清清楚楚,安排得妥妥贴贴。柳王明曾经考虑让王道广当市长助理,可一时身边还真离不开。

“我看社会上这个传说,至少说明了这几个问题,第一,你在新阳的威信,由你当书记是众望所归。第二,省委已经在酝酿新阳书记人选,至少是有领导考虑到你,无风不起浪嘛。第三是民心,证明人心归属到你这边来了,人们不希望李树生再任书记。”

“哥们,别瞎琢磨。”表面上柳王明这样说,心里觉得有道理。

“不过,你也得注意。”王道广话锋一转,又卖了个关子。

“注意什么?”

“任何事情都有两重性。你想想,这些议论一经传开,那些对你有意见的人,特别是李树生那边的人也会开始找茬了,他们也许会着手采取一些对策。”

柳王明点点头。

在处理陵溪交通事故过程中,柳王明明显感到,李树生在利用这件事,挖空心思地和他斗智。而自己开始缺乏准备,一开始就明显处于劣势,李树生显得步步主动,他觉得郁闷,在市委换届前这段时间,必须改变这种局面,否则,自己设计的政治棋局,就可能全盘皆输。这是让柳王明最揪心的事。

“所以,依我的看法,这一段时间,你一要沟通上头,二要稳住下边,中间要控制舆论,既宣传自己,又不要让你当书记的说法炒得太热。”

柳王明点点头。

“不说这个了,谈谈这几天的工作吧。”柳王明岔开了这个话题。

王道广向他汇报市政广场开发问题。七月初市政府常务会议,研究了市政广场开发问题,会议决定以“地权换开发权”。在新阳市总体规划前提下,同意市政广场由欣达公司建设,把广场周围一千二百亩土地开发权交给欣达公司。根据设计要求,市政广场有休闲、集会、景观、文化娱乐、商业服务等多方面的功能,占地五百六十八亩,装饰性建筑、道路、绿化、灯光、雕塑、给排水设施、地下管网、电缆加上居民旧房拆迁,等等,总造价在两亿七千万元左右。而广场建成后,因环境交通改善,中介机构评估,欣达公司获得的土地商业价值,将达五亿三千万。柳王明曾说,广场不在最大,要追求最好。要把市政广场建成中国少见、江南一流、全省唯一的文化广场。使它同意大利“罗马广场”一样流芳百世。柳王明把广场占地规划为“568”亩,寓意为“我、顺、发”。作为他今年政绩的一大亮点,作为他政治上一枚棋子。当然,还有他在经济上的利益。

王道广说,“这个项目也有些议论,主要是说欣达公司获利太多,市政府吃亏。也有的认为应当招标选择开发商,还有的说,全市经济实力并不很强,还有两个贫困县,近百万贫困人口。现在建这样的广场不是时候,没有必要。应当把钱投到更需要的——”

柳王明先是耐着性子地听,慢慢地脸上刚才那点笑容早就烟消云散,眼睛也眯成了一丝缝。

“讲完了么?”柳王明实在没法再听下去了。

“我知道,那天政府常务会上,有两个副市长发言是敷衍了事的,他们当面点头,背后摇头。”柳王明指得是常务副市长魏道清和管农业的副市长。

“市财政是个‘吃饭’财政,大家知道,不可能拿出这么多钱搞市政建设。经营城市是‘那边’提出来的。”

柳王明习惯把市委或李树生叫“那边”。新阳市委、市政府在一栋大楼办公,外面两个大门,东一半,西一半,中间一堵墙。明是一家,暗是两“户”,两边的干部走动,都得从大门进出。

“你市里拿不出钱,人家帮你建,又眼红人家赚了钱?商人不是民政局长,不是扶贫办主任,人家是奔利润来的。市里还有哪一家开发公司敢来竟标?我看还没有一家比欣达更有实力的。如果没有另一家竟标,未必还请市外企业来建新阳的市政广场?不是笑话?至于资金投向,当然,农村是很困难,城乡差别总是有的。中国贫穷落后的地方多得很,没有裤子穿的也大有人在。可北京上海不是照样成为国际化大都市吗,他们并没有等西部同时起步奔向现代化。”

柳王明越说越激动,左手右手轮番在空中挥舞着。

“让一部分地方、一部分人先富裕起来,是小平同志讲的,你忘了?再说,你一个办公室主任,听到这些,要作解释,要宣传市政府的正确决策。不能听之任之。还有什么,说。”

王道广清楚,柳王明对他说话尽管声音大,但并无恶意,而且柳王明只要离开了新阳几天,回来第一件事,都是找王道广谈工作,谈公事谈私事。王道广的策略是先谈市长高兴的,把他情绪调到最佳状态,然后再谈一般的话题,最后看情况,是否把市长最不愿听的话告诉他。

“刘佳佳昨天来市政府找你了。”。

“她跑到这里有什么事?”

“我觉得这个女人不可小看,一个农村女孩,两年多把生意做这么大,不容易。现在有自己的事业,也想在政治上进步。”

“哦,这话怎么说?”

“刘佳佳说,她原以为政协委员是像高尔夫球场那样,只要交了钱就能成为会员。现在搞清楚了,是协商出来的,实际上只要领导点名就行。所以她想找你,给她也弄一个名额,明年人大、政协要换届,你上次说她可以进政协当委员,不知是真是假。她看到很多民营企业的老板都当政协委员,也想要一个。”

“我看完全可以,我们发展民营经济,要给民营企业家在政治上一定的地位。刘佳佳年纪轻,靠勤劳致富,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在政府下岗职工优惠政策支持下,办起了五六个连锁店,一年几百万的营业收入,交国家十几万的税收,安排个市政协委员完全可以,你给市委统战部打个招呼,考虑一下。同时要市中小企业局推荐。”

“问题是刘佳佳的形象——”,王道广试探着说。

“你这思想,我们不是讨论刘佳佳入党,她什么形象?那些同共产党打了几十年仗的国民党将领,解放后还在中央政府中当部长呢!你这思想,太左!”

“那也是,还是市长站得高,这事我来办。”

“哥们,你该说完了吧,现在该我说说,外面还在排队呢。这一段时间你帮我排排,我要办这些事。”对于王道广,柳王明是真从内心可以称兄道弟的,两个人一块的时候,他是发自内心叫他哥们的。

王道广掏出小本子。

“明天市委老干部局有个会,我要去讲讲老干部工作。这是一个特殊的群体,我要给老同志讲讲市政府的工作,老干局准备了个稿子,你改改,要多讲老同志对新阳的贡献,多讲他们爱听的话,有亲切感,多讲这届市政府班子的工作和新阳这两年的变化。讲稿要写出情感,有人性味。不要搞成一个公事公办、冷冰冰的领导报告。”

“还有十一天就是中秋节,你找项灵安排点钱,以我的名义,给每个副厅以上的老干部送一份礼,一千块钱左右。”

“送现金还是买礼品?”

“这由你定。”

“我看还是以送礼品为好。”

“最近要以市政府的名义开一次新闻发布会,通报市政府今年以来的工作。除市里、省里的新闻单位外,还要邀请中央驻省新闻单位的记者参加。你要给市里几家新闻单位的领导打招呼,要布置他们正面宣传全市大好形势。”

“大致排在什么时间?”

“我想近期还要开一次市政府全体会议,总结前几个月的工作,部署后三个月的任务。”

“那我建议你把新闻发布会和市政府全体会议同时开,让省市新闻单位的记者参加市政府全体会,然后再发布新闻。”

“好,你这个意见好。就这样安排。另外,你把市政府各组成部门的‘一把手’名单列出来,我要分别给他们谈一次心。对外面的口径就是征求市政府工作意见。”

“这个暂时不通知吧?”

“你拟出名单,我找时间安排,不一定集中在哪一天。还有,这个月底去趟北京,请计委准备好项目,到国家计委争取一些资金,同时看看老首长。顺便去一趟候省长的老家,省长的父亲九十大寿,是你告诉我的。”

“好的,我来准备。”

“市政广场下个月要开工,要组织个仪式,隆重热烈,有喜庆的氛围。你做好准备,我等会还要同建设局交待。另外,还要安排一个情况通报会,向社会各界人士介绍今年以来全市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大好形势。参加对象主要是在市里的全国和省人大代表、省政协委员和部分市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及有影响的各界人士代表参加,离、退休干部也要有些代表参加。”

“这几件事你要亲自落实,丝毫不能马虎。”柳王明再次强调。

“我明白了,市长,放心。我就去办,外面还有很多人等着排队,你先忙。”王道广退了出去。

市老干局长老罗,手里拿着一份材料进来了。他额头晶晶的汗珠,谦卑地拉着笑脸,站在柳王明办公桌前,不自然地客套,“市长,感谢你对老干部关心,你这么忙,还抽时间过问老干部工作。”

“坐下谈吧,老罗。”柳王明伸手示意他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老干部局是市委的工作部门,市委常委又有分工,是周建明同志分管,本来我不想多过问。但是,老干部工作是党的工作中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作为市委副书记,我也义不容辞。”

“那是,那是,你能亲自过问,我们当然是求之不得。”

“老干部工作中有很多事是要政府来解决的,比如经费问题,老干部活动场所建设,住房问题等等。所以,做好老干部工作也是政府义不容辞的责任。”

老罗像个胆小不懂事的孩子,来到一个陌生地方,张着嘴,瞪着眼,坐在椅子上不敢乱动,不停地搓着手,听柳王明的教导。

“怎么样,你简单说说,这次老干部工作检查的情况吧。”

老罗开始汇报老干部检查的情况,认为总体上是好的,老同志反映市委、市政府对老干部工作重视,在财力并不宽裕的情况下解决了不少问题。特别是在本届政府,投资四千七百多万,新建了老干部活动中心,这个中心无论是规模,还是设施,都是全省少有的。

检查反映集中的问题,是企业中的离休干部,特别是困难企业的离休干部的生活待遇得不到保障,同在行政单位离休的干部比较,工资相差太多。社保、医保经费没有保障,这部分老干部怨气比较大。还有老干局本身的一些困难,经费缺口大,每年看望生病住医院老同志,光慰问品都得花三万多元,财政预算中没有这笔开支,挤占了老干局的行政经费。另外,老干局两辆汽车也老了,都跑了二十万公里啦。

“老罗哇,你真是个老实人,一心扑在工作上。你说的这些都是工作上的事,据我所知,全市像你这样资历、这样事业心强的处级干部不多,其实你个人的问题组织上也早该考虑了,当了这么多年的组织部副部长兼老干部局长,市委应当考虑解决个副厅级。”

“柳市长,我这个人干不了什么大事,谢谢你的关怀。”老罗已经激动得不知如何表示了。

“老罗,你这个人就是一辈子谦虚,该有的待遇应当争取,‘当仁不让’嘛。不过这事要市委考虑,我作为市委副书记,我会尽力争取。”

在老罗面前买了个人情,又把球退给了市委。这也许就是一张选票,柳王明这张选票来得不费什么功夫。

“柳市长,真是太感谢你了。”老罗感激涕零。

“关于工作上的几个事,我看这样,企业的离休干部待遇问题,涉及全市二百多人,不好统一解决。上面也没这个政策,可以由各县根据实际情况酌情考虑。比如有的县,只有几个离休干部,牵扯面不大,就个别处理,按行政单位一样对待。也没什么连锁反应。离休干部是一个特定时期的产物,现在一年比一年少。你看呢?”

“好,好。”

“关于老干局经费问题,你写个报告,十万元之内,我来处理。局里的汽车,我给你十万元修理费,再买一辆新车。老干部事情多,你们服务任务重,没车可不行,加一台车,怎么样?”

“好,好,好。我替全市老干部谢谢柳市长了。”

“别谢了,你那个全市老干部检查工作会怎么开?”

“我们给你准备了一个讲话稿,写得不好,请你抽时间审查。”老罗把放在桌上的讲稿双手递给柳王明。

“这个你给办公室的王主任,请他把关。”

“柳市长,下午的会两点半在市委五楼会议室举行,到时我来请你。”

老罗两手握着柳王明的手,倒退着离开了柳王明的办公室,竟没注意办公室门坎,绊了一脚,差点摔跤。他是一个地道的老实人,和市主要领导单独汇报工作,花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他很激动,很高兴,从来没有哪个市委领导这样关心过他个人的问题,还当面说要给他解决副厅级待遇,他连做梦都没想过。就算是柳王明送给他的是一个梦,但这话说到他心窝子里了。他当了十一年组织部副部长,比他晚几年的副部长也一个个或转正任常委、部长了,或交流到人大、政协当副职了。自己落实个副厅待遇,怎么也不算过分要求。这么多年来,这么多任领导,还只有柳市长说了一句暖心的话。如果柳市长早来新阳两年了,说不定他的问题早就解决了,真是相见恨晚。外面舆论说柳王明难接近,难说话,看来都是偏见。老罗看来,这个人处事果断,关心干部,平易近人,是个难得的好领导。

在柳王明看来,自己今天的谈话也有重要作用。从现在开始,他要用一个月左右时间,把市里中层干部大部分都争取过来,不光是市政府部门,市委各部门也要争取。要在他们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特别是组织部的干部,他要争取。虽说自己的升迁他们说不上什么话,但他们接触上级组织部们的人,争取了他们,就等于争取了一个在上级组织面前说话的人,不能小看。再说,花点钱在老干部身上,笼络了一个层次人的心。上级组织来考察,市里副厅级以上干部都要参加谈话和民意测验,这等于在争取人心、争取选票。

建设局长徐向东进来了。徐向东是柳王明邻居,又是党校同班同学,关起门来就随便得多。徐向东笑笑接过秘书端过来的茶,在柳王明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架起二郎腿。

“王明啊,我看你也够累的了,建议你也休整休整。”

“老弟,这市长可不是人当的,你以为舒服吗?看我这样子怎么休整。”

“事在人为吗,最近建设部组织一个考察组,去西欧考察国家公园管理和城市建设,我给你争取个名额怎么样?”

“我去不了,你也不能去!”

“为什么?”

“市委很快要换届,我这个时候出去?你在这关键时候丢下老同学不管,自己一人去西方世界潇洒?”

“我在家能干什么,帮不了你什么忙。”

“行了,这事过几天我们再专门商量,今天你找我什么事?”

“长话短说,三件事要向你汇报。一是城市建设维护费,年初预算太少,按照市政府排的项目怎么也拿不下来,估计缺口五百万左右,光是绿化、亮化就要超支三百一十万。”

“这可是人大会通过的预算哦,老弟。”

“正是这样,我才要向你汇报,要不就追加经费,要不就砍掉项目。”徐向东说,一副没有商量余地的口气。

“项目也是我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的,要在市政建设上办几件实事。砍掉了,明年报告怎么作?”

“那就只好让有实力的施工企业垫资,但垫资就不能招标。你要给我一个话。”

“慢着,慢着,这事让我好好考虑一下。第二件事呢?”

“第二是去欧洲考察的事,我想让黎颖去。你一年到头在外面忙,她在家里够辛苦的,从未出过国门,再说她是学建筑的,看看发达国家的城市建设和管理,对她丰富专业知识有帮助,顺便还可以看看儿子。”

柳王明一边听一边点头,由衷地对老同学说,“谢谢你想得这么周到,可她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你不用担心,我再派一个年轻干部陪同她去。”

“不是只有一个指标吗?”

“我们同部里有关司局关系非常好,只要你同意,我可以马上打电话再要一个名额。我想派云坊县建设局办公室主任张力维去,他年轻,又是学城市规划的研究生,顺便帮助照顾黎颖。”

“哦,那小伙子我见过,印象不错。是不是黎颖找过你。”

“没有你的同意,我怎么敢跟她说?”

徐向东说出上面的话时,心律不由得加快了节奏,他为自己的胆大妄为捏了一把汗。万一哪天柳王明发现了黎颖和张力维的关系,他徐向东往哪里躲?自己良心怎么过得去。柳王明是自己领导不说,毕竟还同学一场。这么缺德的事居然干得出来,还冠冕堂皇。可是没有办法。黎颖红杏出墙的事他早知道,他同情黎颖的遭遇。说是市里的“第一夫人”,可黎颖常常红着眼睛去上班,一个人关在办公室抽泣,作为局长,他是清楚的。他完全可以理解,当一个女人得知丈夫背叛自己的滋味。而且柳王明玩弄女人不只是一个两个。知道内情的人,当她面毕恭毕敬,转过身就叽叽喳喳议论她的无奈和可怜。黎颖心里在滴血,她恨不得往地底下钻。徐向东理解她,当她提出想去欧洲考察,顺便看看儿子,徐向东满口答应,并主动说自己去做柳王明的工作。对徐向东来说,这件事既讨好了黎颖,又在柳王明面前做了个人情。安排了张力维陪同,等于给黎颖安排一次蜜月旅行,不感谢徐向东一辈子才怪哩。可徐向东也知道这是在玩火,太危险了。

“既然你都安排好了,我也没什么说得。要不也对不起老弟。说说第三件事。”

“这件事最重要,跟市委换届有关。”

“怎么,你城建局还有跟市委换届有关的事?”

徐向东说,城建最难管的事是什么?是规划。老百姓说,规划局是“鬼话”局。你想想,能违反规划的是什么人?不都是头头脑脑,还不都是他们打招呼?最近,我们规划监察队花了半个多月时间,对市区规划执行情况作了些调查。查出了违章建筑大大小小七百多处,五万多平方米。

“你是城建局长,查出来要处理呀。”

“处理?处理谁?每一起违章案,都有一个硬后台。处理了科长,处不处理局长?处理了局长处不处理市领导?”

“市领导?”

“市宏发房地产开发公司在建的新都大厦,规划只批了十七层,结果盖了十九层,马上要封顶。我们规划监察队走到哪里,哪里的违章建筑业主就叫他们去看新都大厦。”

徐向东告诉柳王明,宏发集团的老板同李树生关系不一般。他们超面积突破规划的事,市四套班子的领导都知道,没人敢说。不是李树生撑腰他们敢?

“处理这件事你可以一举三得:一可以表明自己的正直和魄力,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又在市几套班子中得票,李树生又‘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二可以抓个典型,从此开刀,把所有违章建筑拆除,维护规划的严肃性。三可以对李树生形成一点压力。你想,李树生为什么暗里支持宏发公司,不就是得了好处吗?我们对宏发公司施压,宏发就要对李树生施压,你得了好处就得办事。以李树生的性格他可能办,不办的可能性更大。这就是我们要的效果。”

“这同市委换届有什么关系?”

“你想,新都大厦在市中心黄金地段,每平方米两千多元。多盖两层,增加面积近三千平米,多赚六百万。作为商人,六百万到手的银子打了水漂,不是挖了祖坟一样难过?”

“他难过同李树生有何干?”

“他难过李树生就不好过。为了六百万,宏发公司花六十万攻关不算多。李树生得了六十万不办事,他们之间必然发生纠纷。如果激发了矛盾,李树生就当不成新阳的书记了。如果李树生敢于站出来帮宏发公司,他就站到几套班子甚至全市人民对立面去了,政治上一定失分,也难在新阳站住脚。他呆不下去不正是你要的结果吗?”

柳王明已经不停地点了。徐向东完全说服了他,他甚至觉得这一招有力度,他自己怎么没想到。

“向东,今天没时间谈得太细,我得专门安排时间认真商量一次。外面还有人在等,我们就谈到这里吧。”

“柳市长,我不耽误你太长时间,就几句话。”民政局副局长汤占海还没进门,浑厚沙哑嗓音就灌进柳王明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他年过五十,人高马大,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德行。他性格像他的个子,大大咧咧。在部队整整干了二十年,从副班长干到正团,没漏一个台阶,三十三当上了团长,当时在部队算是凤毛麟角,后来就挪不动窝。留级留到四十二岁,好不容易盼到副师长有个缺,大区干部部来考察了。考察之后,政委请假说要去北京看病。小子年纪轻,比他小五岁。军校里混了个硕士,汤占海不知道他研究的是什么领域,只知道他酒量大,朋友多,电话多,同他吃一顿饭,至少得接三五个电话。工作还真是不行,花花肠子,想出来的全是花架子。连队干部见了他就烦。汤占海倒没把他放在眼里,你看病就看去吧。可十天后,上级通知他俩一起谈话,政委调任副师长,他转业地方。政治部主任宣布了任免决定后,大讲了军队建设的需要之类。他说些什么,汤占海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连夜脱了军装,在部队驻防城市玩了一周。然后连老婆孩子一起抱回了老家新阳。到地方说是要低半格安排,老汤说,低多少都不要紧,有工作就行。老汤觉得自己在部队混了几十年,青春年华都献给了部队,倒是欠了家乡父老的情。所以老汤到民政局上班后,一心扑在工作上,他特别愿意到农村去,同农民打交道痛快,那里没有陷阱,没有尔虞我诈,没有互相算计,没有当面微笑而心里猜忌。你帮他们解决了哪怕是一丁点问题,他们感激你一辈子。他们在家里翻箱倒柜,把好吃的东西给你吃,他们在心里翻箱倒柜。把最感激的话送给你,直到你感到无地自容。老汤蹲点的那个村子,去年四月遭受龙卷风袭击,倒了七栋房屋,造成四人死亡、二十七人受伤。老汤连夜赶到村里,同乡亲们一道抢险救灾,救死扶伤,三天三夜没合眼,自己的工作用车成了村里的救护车,又利用民政局长的优势,及时从市里争取了九万多元的救灾款,帮助房屋倒塌的村民重建家园。这本是一个蹲点干部应尽的职责,可老百姓不这样,他们把老汤当救星了,差点要喊他“万岁”了。感动得老汤直流眼泪。在部队提拔的遭遇,看看地方的现实,老汤自认为看破红尘。他不想在自己晋升上有什么作为,只想为家乡父老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使自己良心能得到些安慰。所以,他在官场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管你什么柳王明、章王明、李王明,他都不在乎。不叫不到,不捧不靠,你当你的官,我干我的事。平心而论,他觉得李树生倒是个正派人,而他眼里的柳王明,老汤有点敬而远之。听其言,观其行,呼朋引类,为所欲为,视党纪国法为儿戏,小恩小惠,封官许愿,吃、喝、嫖、赌、贪,样样都沾。常常同一些个体户打得火热,这样的干部怎么会爬到这样的高位?上梁不正下梁歪,中梁不正倒下来。到了市这样的层次,让柳王明这样的人来掌权,对党执政基础构成了现实的危险。从柳王明身上看,党风问题决定党的生死存亡,决不是危言耸听。在这样一个市长身上,哪有一点共产党人的气味?完全是一副帮会“老大”的嘴脸。汤占海个人无法同柳王明这股邪恶势力抗衡,但也决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

昨天晚上,陵溪的交通事故发生后,他听外面传说柳王明可能会被追究,说中央和省委领导都有批示。他听后高兴了一阵。可今天早上市政府通知他,柳王明要他汇报民政局工作,老汤才知道没这回事。

老汤没事不愿意给柳王明打交道,但民政局局长缺额多时,自己又是第一副局长,组织部明确要他主持工作,不能不硬着头皮和柳王明周旋。老汤是正团职转业干部。当局长不过是落实一个待遇。不少朋友出主意,要他找找柳王明,因为政府部门的局长,柳王明有更多的发言权。老汤觉得打死也不能去向组织讨官,尤其是在柳王明这样的人面前,“如果我是这样当上了局长,那不光是我的耻辱,我汤家列祖列宗也会蒙羞,我会感到时刻有人戳脊梁骨,也无颜去见阎王爷。”

正因为这样,他在柳王明面前少了很多心理负担,多了几份浩然正气,不在乎他什么。人就是这样,一旦没什么欲望,就真正在精神上彻底获得了解放,就真正有了平常心。什么诱惑也能抵挡得住,真正是无所畏惧的强者。

“老汤啊,我不着急你急什么,我们很长时间没见,也该聊聊。来,你先喝水。”柳王明把秘书倒来的水往老汤面前递过去。

“民政局福利院的基建工程款,还欠一百一十多万,施工单位都要了四年啦,再不还就是逼他们上法庭了。这是老局长手上的事,他退了,现在天天来缠着我,我们报告写了多次,务必请市长考虑一下。”

“老汤,实话给你说,这个账我可以还,也可以不还。还,是因为财政欠款,政府有责任。不还也在情理之中。哪一个市长当这样的冤大头,用自己抓来的收入帮前任还债?”

柳王明这一番高论,真是出乎老汤的意料。新官不理旧事,是官场的古训。可那“旧事”却决定一个小本经营施工单位存亡,却是几十个民工一年的血汗钱。多少农民,多少家庭,多少可怜兮兮的期盼和希望啊。四年了!你这人民政府的市长,还都叫“共产党员”,怎么连前任后任都这么不共戴天?不就是一百多万吗,不过市财政九牛一毛。就因为前任后任,忍心让那么多希望破灭吗?

“当然啰,既然你老汤专门为这事找我,我会认真对待这件事的,财政也不缺那一百万嘛。”柳王明看老汤沉默很久没有说话,就接着说。那意思也很明白,这是给你老汤的面子,你别不识抬举。

“好,那我谢了。你忙,我走了。”老汤起身要走。

“等等,我的话还没说呢。”柳王明有些不高兴,示意老汤坐下。

“我去年到香港招商引资,有一个新加坡商人想来中国投资,苦于没好项目。我当时要她到新阳来,给她推荐了七八个工业项目,她都不满意。后来我说你不愿搞‘活’的,来个‘死’的怎样?”

“这话怎讲?”老汤一时摸不着头脑。

“我把你们民政局想建一个新公墓区的设想告诉她,没想到她动了心。当时,她把你们的项目资料要去了。前两天她打电话给办公室,说要来实地考察。你看,这是天上掉陷饼的好事,你们一定要把她拖住,争取她在这里投资,政府全力支持。你想想,外商帮我们投资公益事业,解决了财政资金不足的问题,又为老百姓解决了实际困难,表明了政府把人民生老病死放在议事日程上。一举多得。这也是你们民政局为人民办了一件大好事嘛。”

“这个外商不会是慈善家吧?”汤占海不无挖苦地问。

“当然,人家是商人。商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无非是让人家经营嘛。具体事你去同她谈,这事只能成功,不准失败。老汤,你是军人出身,军人交给首长的只能是捷报。我看这对你也是一个考验,民政局长不是正缺额吗。”

老汤尽管一头雾水,听到最后两句话还是有些恶心。他不愿多问,在柳王明那里拿了外商的联系电话,就出来了。

“咚—咚—咚,咚—咚—咚—”,手其实并没有敲着门,是自己心跳得厉害,在撞击胸腔发出的声音。柳王明的秘书发现茅秉贵举着手,只是一个敲门的姿势,走上前帮他开了门。一米八零个子,藜黑清廋的脸,背微微有些驼的毛秉贵,像个囚犯似地跟着秘书,瑟缩地来到柳王明办公室,喉咙里含混不清的一声“柳市长,我是郊区官山镇的老茅。”

“哦,老茅,茅秉贵,我到过你镇里,记得么?”

“嗨,市长,为那次没见到你,我后悔了好几天。嗨,我老娘偏偏那天脑中风,差点过去了。后来才知道你到镇里,我到了家里。你离开镇里,我又赶到了镇里。我一直在想,自己怎么这么没福份。”老茅说这番话时头都不敢抬起来,他不敢正视柳王明的脸。

“老茅,别那么说,我们都为人子女,为人父母,无情未必真豪杰。为国尽忠,为家尽孝,共产党人也应当这么做。你想想,一个病危时的母亲最想见的是什么,当然是自己的儿女。你回家是对的,我不但不批评你,还应当表扬你。我们在全社会倡导传统美德,党员领导干部首先要带头嘛,你说呢?”

几句话,说得茅秉贵心里暖洋洋的,乒乒直跳的心开始平静下来了。茅秉贵目光开始自如地同柳王明交流。他是第一次这么尽距离的看柳王明,原来从电视里面看柳王明长还算标准,方脸盘,五官还端正。今天见了活的柳王明,很憔悴,嘴巴还大,下巴长,两个眼睑太黑,眼神放射着狡黠的目光。不知是室内空调作用还是柳王明的眼光,老茅感到背上有些寒气,他心里又有些不安起来。柳王明的表扬又使他觉得过意不去,支支吾吾地客气起来,“哪里,哪里,柳市长过奖、过奖。”

“老茅,你上次托人带的信我看了,我爱人也给我说了你的情况。我在你的信上有个批示,你看看,你满意我就寄给你们区委书记,让他落实。”说完,柳王明从一大堆信件里找出了茅秉贵写给他的那封信信递给他。

茅秉贵双手接过信件,看看柳王明在稿纸空白处批给区委书记的一段文字:茅秉贵同志这封信,我看后很感动,他在农村乡镇领导岗位上工作了近二十年,老母长年卧病在床,爱人没有工作,一双儿女在温州打工。自己没日没夜地奔波在老百姓当中,为了保证乡镇干部和农村教师能按时发放工资,自己带头,党委的同志缓发工资,一年只拿到七个月的工资。我们农业的发展,农村的稳定,正是有了一大批像茅秉贵这样兢兢业业、埋头苦干的农村干部。现在他有困难,我们不能忘记他们。茅秉贵同志要求调区直单位工作的要求不高,请你研究落实,并把结果告诉我。——柳王明。

“老茅,怎么样,满意吗?”

“谢谢,谢谢,谢谢。”茅秉贵眼眶里泪水打转,激动得伸过双手,紧紧抓住柳王明按在办公桌上的一只手抖动起来。

“老茅,你先不要激动。我还有件事要交给你办,你离开官山镇前一定要把它办好。有个外商,要在官山征一片山地,为新阳建一个新公墓区。具体谈判由市民政局负责,你们镇党委负责配合外商把地征好。市政府考虑是公益事业,要比其它建设用地适当优惠。我看价格每亩最多不要超过八千,工作要你们去做,怎么样?”

“好,好,我一定努力落实市长的指示。”

“你完成了这件事,是帮全市人民办了一件大好事,你也功德无量了。”

茅秉贵知道这不是一件简单事。一千亩土地,八千元的价格。现在国家征用郊区农民的土地还要两万多呢。尽管难,柳市长都这样对待你,就是肝脑涂地,也要办好。

他激动地站起来,“柳市长,你放心,我茅秉贵答应的事钉丁铆焊,一个月之后我把土地证拿到外商手里。不这样,你撤我的职。”

“行,老茅,你抓紧去办吧,我还有事。”柳王明伸出手来,表示送客。

财政局副局长项灵,是仄着身子进门的,跨进门坎就随手把门关上,按了反锁。这时候柳王明已经离开了坐位,张开双臂,走上前把项灵紧紧的拥抱起来。

“别这样,市长,外面还有人在等你。”项灵的话,言不由衷,她的双手已紧紧搂着柳王明宽大的背膀,两颊在他的胸前激动地摩挲着。

“别急,你该知道我把你安排在最后的原因。让我先亲亲你,再来谈工作。”柳王明把双脚悬起的项灵放下,双手捧着项灵后脑勺,疯狂地吻起来。从她的发际到眉心、两眼,到她的双颊,柳王明热哄哄的舌尖舔过项灵脸上每一寸地方,在她心里卷起阵阵热浪,迅速涌遍全身,集中反映到身下那个地方,热哄哄的开始流动了。

“项灵,这些天我真想你。”柳王明狂吻过后,双目紧盯着项灵,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勺,腾出一只手在她臀部摩挲着。

“别逗我,你那么忙,心里还有我的位置?”

“我干嘛骗你。”这时柳王明的手有些不安分了,项灵并不在意,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喉胧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这样吧,今晚十点后,你到蒙娜丽莎宾馆1218号房间等我,我等会把钥匙给你,咱们先谈正事。”

项灵莞尔一笑,没有吭声。双手揉搓着两颊,拢拢头发,整理了一下衣裙,坐到了柳王明办公桌的对面。柳王明也回到了座位上,开始言归正传。

“项灵啊,八月份的财政状况怎么样,有些什么问题?”

“到二十日止,全市总收入为十五亿八千七百四十六万,增长21%,总支出为十七亿三千二百三十三万,增长27%。包括中央财政转移支付、省财政专项支出,还有去年财政结余接转的资金。”项灵不看笔记本,到背如流地汇报各种数据。说明财政状况。

“从目前情况看,完成今年计划问题不是太大,但七八月的进度明显慢于前两个月,主要是一些县区为了‘双过半’收了一点过头税,所以七八月没有达到平均月进度。”

柳王明轻松地微笑着不停地点头,赞成项灵的分析。

“从收入结构分析,今年民营企业上交税收首次达到了40%,说明市政府发展个体私营企业的决策是正确的,增长最快的是个体工商税和民营企业税收,达37%。印花税、房产交易税比去年同期下降,同房地产火爆的市场不相称,是征收力度问题。总收入中,市本级收入增幅不如中央收入增幅,税收收入不如财政自己组织的收入增幅,到是值得注意的问题。说明可用财力比重下降,罚没款增多,农民负担加重。另外,支出结构中,固定资产投资增幅低于非生产开支增幅,特别是行政管理费增幅达到了35%,主要是不少单位领导更换工作用车,还有会议费的大幅攀升。”

“好,我完全同意你的分析,把你的分析整理一份给我,最近要开一个新闻发布会,我要在会上讲讲财政的情况。另外,有几笔资金你安排一下。”

项灵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等着柳王明发话。

“城市建设今年开工项目多,缺口大,要追加一些资金。老干部局经费缺口,要给他们安排。还有民政局的福利大楼工程款一百一十万,我准备帮他们解决算了,你作个安排。中秋节快到了,我要给老同志送点节日礼物,已经交待办公室去办,让他们找你安排点经费,最后是你个人的事。”

“我的事,自己是无能为力了,只有全靠你。我把什么都给了你,我不知道怎么办。局里有些人私下在议论这些事,不怀好意。”项灵以企求的目光,不安地看着柳王明。

“你别怕,财政局长人选必须是我说了算。等你正式任命后,那几个副局长我要想办法调整,要不你很难开展工作。放心,有我在,凭你的完全素质能干好。”

“来,这是1218的钥匙,你拿着。我接待完国家计委的客人后就去。”柳王明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给项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