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跟安庆郡主说过那些话,现在面对南弘修时,唐昭夜难免有些别扭。
她讪笑了两声道:“将军也来参加宫宴啊。”
“不是,今晚宫宴人多混杂,飞骑军奉命在这里看守巡逻,我负责在陛下身边贴身护卫。”
唐昭夜了然地点点头,一般他们内卫营只有在殿外吹冷风的份,要么说还是飞骑军好,在陛下身边露脸的机会多,得到的封赏也比他们多得多。
“那将军赶紧进去吧。”唐昭夜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面具。
“宫宴结束后,在宫门口等我。”南弘修忽而道,“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好。”
唐昭夜答应得很爽快,想着南弘修约自己,八成是有公事。
南弘修听到了她的回答,这才满意地将面具扣在脸上,转身向大殿内走去。
兴许是看得久了,如今唐昭夜觉得他那张青面獠牙面具也没有那么可怕,反倒是有几分威严,只要见到这个面具,一切邪魔鬼祟都要靠边。
唐昭夜一直在外面站到不能再拖延的时候,这才磨磨蹭蹭地进了宴会厅,在侯夫人怒火中烧的目光中,乖乖地坐在她身边。
侯夫人目视前方,面不改色地咬牙道:“臭丫头跟我玩金蝉脱壳,如今到了这里,你就别想着逃了。”
“完了完了,那几个是我们内卫营的兄弟。”唐昭夜小声嘀咕着,用手掌挡了挡自己的脸,若是被他们瞧见自己打扮成这样花枝招展的样子,下次当值铁定要被他们笑话死。
侯夫人却一把将她的手拉开,撇了撇嘴说:“你怕什么,做嘉胜侯府的千金很丢人吗?”
“不丢人阿。”唐昭夜一边说着,一边将脸捂得更严实。
其实唐昭夜知道,今日中秋宫宴的重头戏,其实是皇上要正式向众人介绍宇文敬,还要给他一个身份,所以旁的一切都不重要。
她只要乖乖地在这里吃吃喝喝,不被任何人注意到,就算是她的成功。
奏乐响起,宴会开始,唐昭夜瞄着对面的人拿起筷子的瞬间,她也迫不及待地开始大快朵颐。
顾及到她娘还在身边,唐昭夜吃东西时收敛许多,平日里一口吞下的,都分成了两小口。
就在她准备向乳鸽下手时,一群舞姬从外面鱼贯而入,在大殿之中翩翩起舞,舞姿甚是优美,尤其是最中间那个与其他人衣着不同的舞娘。
身材曼妙,舞姿灵动,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只是唐昭夜越看,越觉得中间那位舞娘看起来有些眼熟呢。
即便是戴着面纱,还是能依稀从眉眼瞧出来此人原本的样貌,隐隐约约……难道是安庆郡主?
唐昭夜立即在宴会厅中扫了一圈,并没有看见安庆郡主的身影,那此时在舞池中翩翩起舞的这位,怕是真的是郡主了。
“娘你觉得,我若是去学跳舞,得多久才能练成她这个样子,我觉得我身体还是挺灵活的。”唐昭夜小声问她娘亲。
侯夫人冷笑一声:“下辈子吧。”
唐昭夜脸一黑,耷拉着脸重新坐了回去,下意识地往上位者那边瞟去,目光落在皇上身后的南弘修,此时他就像是一根柱子一般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若是不仔细看,还以为真的是一尊雕像。
隔着面具也不知道将军有没有看到安庆郡主在跳舞,或许他会觉得安庆郡主的舞姿不错也未可说。
一想到这里,唐昭夜便瞧着面前的这盘烤乳鸽瞬间就不香了。
一舞毕,舞娘们和乐人们上前谢恩领赏,皇上此时心情也略有忐忑,有正在酝酿着接下来便要将宇文敬给叫出来。
谁知下面跪着的那位舞娘却迟迟没有起来,反倒是当着众人的面,将自己脸上的面巾给摘了下来,赫然是安庆郡主。
“安庆怎么是你?”皇上有些意外。
“在来京之前,祖母说陛下操劳国事烦忧,让安庆苦练舞蹈好为陛下助兴,方才见陛下看舞时眉心舒展,可算是没有辜负祖母的托付。”
下面几个贵女听着直翻白眼,瞧这小嘴儿甜的,明明就是自己为了当众臭显摆,偏生还要说得如此清新脱俗,倒像是做了多大的功德似的。
皇上闻言开怀大笑,“姑母还是这样惦记朕,朕很喜欢你刚才那支舞,记得回去替朕问姑母安好。”
这话明摆着就是给了安庆郡主一个退下的理由,但是安庆却还是跪在那里继续说:“都是安庆不好,因为婚事让祖母烦心,也只能用这点小心思让祖母稍微开心一些。”
唐昭夜不禁感慨,这话说的可真是妙啊,不动声色地就将话题扯到了婚事上面,果然想要任何东西,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争取。
皇上自然也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想了一下道:“姑母如此惦记朕,那朕自然也是要为她分忧的,你的婚事朕会留意着。说起来,你们这些孩子也都到了议亲的年纪,朕怎么记得,嘉胜侯家的千金也和安庆差不多年纪,今日可也来了?”
唐昭夜夹乳鸽的手一顿,皇上刚刚是说她吗?
亲娘个乖乖,怎么好端端地扯到自己头上来了?
侯夫人在桌子底下掐了唐昭夜一把,痛意让唐昭夜瞬间清醒过来,意识到皇上确确实实喊得是她。
周遭都是好奇打量的目光,上次嘉胜侯生辰宴的时候,唐昭夜戴着面纱第一次见众人,便令众人更加好奇她的真面目,今日都想着得以一见。
唐昭夜深吸一口气,在心中默念着,早晚都要面对,千万不能给侯府丢人就对了。
她缓缓站起身,从自己的席位离开,来到大殿正中。周遭隐隐约约有不少议论声,不过她都充耳不闻。
每一步都行地端庄大方,目光坚定,气韵从容。
坐在角落的一位小姐与自己的同伴小声议论道:“我之前只见过嘉胜侯长子唐兆,那可真是俊美非常,竟没想到他家小妹也生得如此出众,怪不得之前一直不舍得出来示人。”
同伴轻笑:“瞧见没有,这才是真正的世家千金,安庆光是气质就输了人家一大截。”
而内卫营中的几个弟兄本来还一脸花痴地等着看唐家姑娘究竟什么样,结果在看到是唐昭夜时,一个个都像是见了鬼一般。
唐昭夜在安庆郡主震惊的目光中款款跪下,郑重其事地给皇上磕了个头。
“臣女唐昭夜参见陛下。”
安庆郡主此时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一直被自己羞辱瞧不起的小侍卫,竟然就是嘉胜侯独女,是临行前祖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招惹的门户。
祖母说,唐家都是一群极为护犊子的莽夫,被他们盯上准没好下场。
“起来吧,朕听说前阵子你去相亲,可有定下亲事?”皇上慈笑看着她问。
唐昭夜拽着拖沓繁复的裙子站起身,因为之前和皇上已经接触过,知道他其实是个长情和蔼的人,所以此时也没有多畏惧。
她用余光瞄了一眼后面的南弘修,高声说:“回禀陛下,并未定下婚事。”
哼,就是因为此时您老人家身后这位修罗,生生搅和了她所有相亲。
此时南弘修面具下的眸光幽深,双拳渐渐收紧。
皇上闻言笑道:“不如趁着这花好月圆的日子,朕也许你一门亲事,这京城中的青年才俊今日基本都在场,你可有中意之人?”
一旁的安庆郡主被晾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方才使尽了浑身解数,皇上才勉为其难地答应要为她寻一门亲事,之后就没了下文。
可现在皇上竟然要让唐昭夜当众为她自己选夫婿,这简直就是天大的恩宠,只怕是京城上下也找不到第二个。
一想到这里,安庆郡主就恨得牙痒痒,只怕是之前自己羞辱唐昭夜的时候,她还不知背地里怎么嘲笑自己呢。
唐昭夜此时哪里顾得上那么多,她脑筋飞快地转,硬着头皮说:“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亲决定,臣女不敢自作主张。”
她顺利地将这个麻烦丢给了她娘,谁知她娘站起身,笑盈盈地对皇上说,“但凭陛下做主。”
嗯?
卖女儿都不带这么快的。
此时在席间的大皇子,忽而站起身来到大殿中央,顺势跪在唐昭夜身边,郑重其事地对皇上说:“儿臣有一事相求!”
凭着唐昭夜对大皇子之前接触的了解,觉得他这个时候冒出来,应该是来替自己解围的。于是在心中默默地感激了他一番。
“儿臣想要请求父皇,将唐姑娘许配给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