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秦搀扶着南弘修向内宅走去,他很少看见少爷酩酊大醉的样子,往常少爷是最冷静不过的。
“少爷这是跟谁喝酒去了,怎么喝了这么多?”阿秦忧心地看着身边人。
“姑娘。”南弘修醉醺醺地说着,还悠悠地伸出拳头来,一点点竖起两根手指头。
阿秦左右瞧了一圈,亏得没有旁人看见,不然他家少爷的清誉不保,好端端的和姑娘去喝酒,竟然还是两个姑娘!
“少爷你这样可不成,你都已经有唐姑娘了,怎么还能和别的姑娘一起喝酒呢。”阿秦对于自家少爷的行为,有些不认可。
人家唐姑娘当初可都上了家门,少爷为了哄人家还买了耳坠子,这可都是极为亲密的举动,怎么能朝秦暮楚,水性杨花?
阿秦话音刚落,自己的后脑勺就被狠狠地打了一下,猛然回头发现竟是南如锦在瞪着自己。
南如锦一听说兄长醉酒回来,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探望,谁知道一来就听到阿秦这个臭奴才趁着兄长醉酒,在他耳边胡言乱语。
“你个死奴才,说什么混账话呢,那个姓唐的与兄长没有任何关系!”南如锦吼了一通后又想到另一件事,“你知不知道是哪个姑娘跟兄长喝的酒?”
阿秦缩了缩脖子,摇摇头。
但凡是遇到少爷的事情,二小姐就像是个泼妇似的,逮谁咬谁,而自己就是那个最经常受到连累的。
南弘修忽而转过来认真地看着阿秦,赞许地点点头,脸上的红晕更甚。
“你说得对阿秦,我不能和别的姑娘喝酒。”
言罢,就一个人向着前面走去,即便脚步已经打斜,可腰板依旧挺得笔直。
阿秦赶紧追了过去,将南如锦一个人丢下。
“什么叫不能和别的姑娘喝酒,难道兄长你真的跟唐昭夜那个男人婆有些什么吗!”南如锦还不死心地在后面大喊着,却不见南弘修转过来看她一眼。
花园的另一角,八角亭内的美妇人将刚才的那一幕全部看在眼中,对下人动了动指头,下人立即过去将南如锦请了过来。
南如锦提着裙子气恼地走进了亭子,带着几分委屈和不甘心对亭子里的人唤了声“娘”。
亭中之人正是南家主事的万姨娘,她虽不是正房夫人,却是南家心照不宣的女主人。
万氏此时严厉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斥责道:“我说过许多次,不许你招惹你兄长,没事少往他跟前凑,更不要干涉他在外面的事情。”
南如锦不服气地小声叨咕:“要是把姓唐的娶进家门,那就不是外面的事情了。”
“你兄长的婚事自然有陛下来定夺,不是你一个小丫头能干涉得了的,更不是我们南家能决定的。”
南如锦此时心中略有疑惑,为何母亲刚才说的是陛下决定兄长的婚事,而不是她爹爹?
素来儿女婚事不都应该是父母做主的,即便兄长是陛下有可能赐婚,那也是未可知的事情,母亲为何会如此笃定?
万氏见她对南弘修的婚事这样忧心,忽而有一个惊人的猜想,她该不会是对自己兄长有了别的心思……
“你记着,自己只是修儿的妹妹,不要忘记你的身份,更不要忘记你兄长的身份。”
这亭子里的下人不懂万氏话里的意思,但是南如锦是懂得的,自小母亲就告诉她要对兄长极为恭敬,因为兄长的身份尊贵,总有一天会拿回属于他的一切,南家也不过是他暂时逗留的地方。
这些话南如锦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她执拗地说:“我才不管兄长是什么身份,我只知道他与我一起长大,在他心中我才应该是最紧要的人。”
更何况兄长又不是母亲亲生的,以后又会恢复自己真实的身份,那她想一想他们的以后,也不过分吧……
万氏见自己怎么痛她说都不通,干脆不再管她,而是吩咐南如锦身边的下人要时刻看着她,让她不要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来。
南弘修这一次醉的厉害,被阿秦灌下醒酒汤后,足足睡到了入夜才醒来。
看着昏暗的房间,南弘修忽而想到了白日里他与唐昭夜经历的一切。
他虽然酒量并不算太好,可胜在不管醉成什么样子都不会断片,醉酒后发生的事情在清醒后已然会记得。
故而在马车中,他与唐昭夜说过的话都记忆犹新。
阿秦推门进来时看见自家少爷已经穿戴整齐,看样子像是要出门,忙询问:“这么晚了少爷要去哪里?”
“去外面一趟。”南弘修头也不抬道。
阿秦不动声色地往门口站了站,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随口道:“少爷该不会想去唐家找唐姑娘吧,就算是少爷您再思念成狂,这么晚过去也实在不像话,要不还是明日再见的好。”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南弘修瞪了他一眼,走到阿秦面前冷冷地俯视着他,“让开。”
阿秦一看到他家少爷冷脸就什么话都不敢再说,只好乖乖地让了路,却还在为少爷的终生幸福所忧心着,在南弘修临出门的时候不忘喊了句:“注意分寸啊少爷!”
南弘修脸色又黑了黑,头也不回地向外面走去。
其实南弘修并没有要去找唐昭夜,而是打算再去王家一趟,白日里柔柔说的话他还记得。
若是阿贵没有对柔柔撒谎,那就是有人在指使阿贵去纵火,阿贵口中的“主人”很有可能就是王富商。
之前就和王富商打过交道,这个人油滑得很,还十分谨慎小心,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若是让王富商知道查到了他头上,说不定会直接跑路,所以南弘修一刻都不想耽误。
他又来到白日里他和唐昭夜翻墙的地方,直接翻进了王宅,落在地上时被草丛中的一样东西吸引了目光。
因为是夜里,故而看得不是很真切,南弘修还是上前拨开草丛,捡起来发现还真的是自己送给唐昭夜的那只耳环,只是他找了一圈并未发现另一只。
明明午后唐昭夜将他送回家的时候,耳朵上还戴着,难道说她后来也来了这里?
这耳环是他亲自画的图,请京中的手艺师傅打造的,连料子都是他选的,京中绝不会找到第二个一模一样的。
所以唐昭夜一定来过,很有可能现在还在王宅。
前方忽然火光大作,一群人手中拿着火把朝南弘修走来,为首的正是王富商。
不过南弘修并没有想要躲开的意思,而是负手伫立在原地,幽深的眸子淡漠地盯着他们,威严中有几分淡定从容。
王富商带来的家丁将南弘修给团团围住,一个个手中都拿着棍棒,严阵以待地看着他。
南弘修目不斜视,只盯着王富商,道:“你认为,你们这些人加起来,会是我的对手吗?”
“小人和这所有的家丁自然都不是南将军的对手,但是那位姑娘如今就在我们手上,若是将军想要她活命,就得乖乖地跟我走。”王富商诡异地笑着,一点都没有了白日里的谦卑。
他话音才落,包围圈便让出一条路来,家丁押着被五花大绑的唐昭夜走了过来。
唐昭夜看到南弘修时十分着急,她没想到将军来得这么快。
白日里她送完南弘修本打算直接回家,谁知在半路上直接被人偷袭给扛了过来,王富商那厮还故意拿走她的耳环,气得她差点咬人。
现在总算是明白了王富商的用意,怕是在这里守株待兔,想要将他们两个一网打尽。
“将军你快点将这个奸商给抓起来,别管我!”唐昭夜不住地给南弘修使眼色,让他快点动手。
倒也不是唐昭夜多舍身往死,而是她相信只要南弘修以出手就能救了自己,她愿意将性命托付给她。
不过南弘修却没有任何动作,而是沉声问:“你想要做什么,杀我们两个封口?”
王富商摇摇头说:“我只是想要邀请你们去看一场好戏,这样激动人心的时候,身边有二位军爷陪着,实在是令人感到荣幸。”
“谁稀罕看你的什么好戏。”唐昭夜还没说完,就被家丁又拖走,硬生生往前面拽去。
南弘修见此也跟了过去,随着王富商来到了庭院的空地,那里此时摆放好了类似于祭坛一样的东西,上面还放着香烛和贡品,在祭坛对面堆砌着一堆用纸扎好的小人。
在阴森森的夜里看到这样的场景,确实让唐昭夜觉得有几分渗人,不自觉地往南弘修那边看去。
“别怕。”南弘修隔着众多家丁,冲她颔首道。
唐昭夜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王富商:“装神弄鬼,你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不怕朝廷将你以巫蛊之罪给抓起来?”
“再不用半个时辰,我的祭祀便能完成,让我们鬼族的族人们重返人间,到那时我还何必怕你们这些中原人?”王富商话语间有几分炫耀,忍不住将自己即将做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南弘修皱眉:“你是鬼族人?”
“不错,我身上流着鬼族王室的血。”
唐昭夜暗惊,鬼族都已经被灭族整整百年,他们竟然还没有放弃复国,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一个西域小国被灭了族?
她不解地看着王富商问:“那你复国便复国,为何要让阿贵放火去烧了甲字营,这样做岂不是更容易让人查到你?”
王富商阴森森地笑着,盯着唐昭夜一字一顿说:“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爆炸本身,而是之后京城那些亡魂。”
甲字营爆炸后,京城死伤上万,那些人才是王富商真正的目标。
唐昭夜瞬间明白过来,气急冲他怒道:“你竟然为了一己私欲,害死了那么多人,你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