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九章 被困

这里面的房间是平日里值夜的人居住的地方,还有一些比较重要的文件都存放在这里,所以若想要调查是否有人故意纵火,这里倒是最应该查看的地方。

唐昭夜找到里间的入口,外面的铁门已经被炸得就剩下边框,她只探了半截脑袋进去打量,小声唤道:“将军,你在吗?”

南弘修从书架后面缓缓走了出来,他一下子便认出了唐昭夜的声音,眉头紧锁,唯有迷茫空洞的目光泄露了他此时什么都看不见。

“你怎么进来了?”

“走吧,我带你出去。”唐昭夜上前拉住他的护腕,将他往外面带去。

南弘修感受到手腕上微弱的力量在将自己向前牵引,他反手握住了那只手,牢牢握在手心里,这样才不容易被分开。

不过念及情况危急,唐昭夜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专心地沿着墙边向外挪动。

忽而头顶上传来滋滋啦啦石块碎裂的声音,随即从四面八方都传来同样的声音,他们就像是被笼罩在一个随时会破裂的琉璃罩内。

唐昭夜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在心中将唐家十八代祖宗以及观音菩萨和玉皇大帝都给拜了个遍,祈求这次能够逃过一劫,平安地出去。

而南弘修则始终绷着那根线,突然拉住了向前行的唐昭夜,下一瞬便将她整个人拉入了自己怀中,大手扣在她的脑袋上,一块巨石随即掉落在他身后。

“将军!”唐昭夜的脸紧紧贴在南弘修的胸膛上,以至于看不到他背后的情况,只能看到窸窸窣窣的石块从后面落了下来。

而她刚好被南弘修和后面这面墙夹在中间,没有被砸到。

顷刻间内室浓烟滚滚,头顶上一块巨大的石板掉落下来,南弘修弯下腰将她整个人护在自己身下,唐昭夜被迫跪在地上,紧紧搂住他的腰身。

轰鸣声渐渐平息下来,唐昭夜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目是南弘修近在咫尺的脖颈,她立即问:“将军你没事吧?”

“没事。”头顶上传来南弘修低沉的声音。

还好还好,他没事。

唐昭夜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脖子,仰头发现他们被困在两块石板中间,也幸好是这两块石板搭在一起,他们才没有被压成肉酱。

“果然唐家列祖列宗和西天佛祖以及玉皇大帝都是眷顾我们的,方才那么惊险的时刻我们都能活下来。”唐昭夜一放松下来,话就变得格外多。

只是唐昭夜一说话,呼出的气息便扫在南弘修的颈间,似是千万只蚂蚁在他身上略过,喉结微动,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你求得神仙倒是不少。”

“我娘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若是历此劫难我们还能平安出去,说不定会有天大的好事在等着我们。”唐昭夜还在絮絮叨叨不停地说着。

南弘修轻嗤,彼时他的双手撑着后面那堵墙,狭小的空间内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只能这样两人极为拥挤地靠在一起。

“那若是逃不出去呢?”

“要是逃不出去的话……”唐昭夜一时间想到许多,她可能再无法在爹娘身边尽孝,还有她想要闯荡江湖行侠仗义的女侠梦也没有完成,确实是有些遗憾的。

见她突然安静,南弘修以为她是害怕了,却随即听到她轻声说:“若是今天真的会死在这里,那我也不会后悔,当初将军不计后果地去救我,我理应报答你,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进来救你。更何况……能和将军死在一起,黄泉路上也不算孤单。”

后脑勺突然一痛,是南弘修用手指敲了她一下。

有他在,是不会让她死的。

“将军为什么打我,难道是不愿意在黄泉路上与属下相伴吗?”唐昭夜有几分哀怨地问他。

“对,就是不想跟你一起死。”南弘修想也不想便道。

他要他们两个一起活下去。

唐昭夜这下更郁闷了,还闹脾气似的往后面蹭了蹭,故意不肯离他很近。

真是不近人情的南修罗,他们两个几经生死都没有培养出来深厚的同伴情谊,等到这次出去,她一定要跟他,分道扬镳!

“我怀里有样东西,用帕子包着的,我的手得撑着墙,你帮我拿出来。”南弘修突然说。

都到了生死关头,他还在惦记着自己那点东西,唐昭夜犹豫了一下,没好气地将手伸了过去,猛地扯开他衣襟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这样有些不大好。

不过都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若是认怂更丢人,只要硬着头皮一路摸索下去。

手指能感觉到衣料后面滚烫的皮肤,像是一块烙铁一般,慌乱之间手指勾到了一方帕子,她连忙将帕子拿了出来。

“这是我之前给你的?”唐昭夜看到上面熟悉的芙蓉花一下子认了出来。

南弘修“嗯”了一声,声音有些暗哑:“打开。”

唐昭夜将帕子缓缓展开,看见里面是一对红玉耳珰,不过这里光线实在是不好,只能隐约看到耳珰是如意结形状。

这耳珰肯定不是南弘修自己所戴,应该是哪个姑娘的,他连出来办公差都随身带着,临死前还要拿出来瞧瞧,也不知道耳珰的主人是谁,让他觉得如此重要。

唐昭夜语气有些酸:“劳将军如此记挂着,这个姑娘对于将军来说还真是个紧要的人呢。”

“是给你的。”南弘修嘴角微微扬起,强忍着笑意,“上次便要给你,算是打扰了你相亲的赔礼。”

是给她的?

除了之前唐昭夜逼着她哥给她买了绢花外,还是头一次有人送她首饰,她小心翼翼地将耳珰拿了起来,是越看越喜欢,立即挂在了自己耳垂上,炫耀似的在南弘修面前晃了晃,随即想到他是看不见的。

“看在你如此有诚意的份上,再加上我也已经在别的地方坑了你一次,那之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唐昭夜笑道。

看来阿秦果然没有骗自己,哄姑娘还真的需要技巧,南弘修又继续道:“不过你急着嫁人也不能饥不择食,上次那种实在是……啧啧。”

“你说谁饥不择食呢!”

“……”

嗯,他又说错话了吗?

时光一点点流逝,他们被困在这里少说已经有一两个时辰。

但是外面始终没有人进来救他们,唐昭夜感觉到喘息越发困难,头晕脑胀地靠在南弘修的臂弯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鼻尖萦绕着南弘修身上独有的味道,即便是闭着眼睛也能分辨出来。

记住一个人的味道是极为亲密的事情,譬如娘亲身上的味道便是安心,唐飞身上的味道是臭屁,程姐姐身上的味道是她最经常用的茉莉花香,而南弘修的……

应该不是刻意熏香,倒像是冬日里衣襟沾了松尖积雪,回到暖室内被火炉烘烤的味道,令人心神俱宁。

她好像做了个冗长的梦境。

梦里回到了北疆镜台山,眼前是无边的白雪和连绵雪山,她一个人在深得没过膝盖的雪地里艰难前行,风霜打在她脸上,看不到前路究竟在哪里。

她走着走着,忽而看见前方有个白衣少年站在雪地中,在笑着冲她摆手,少年与茫茫白雪融为一体,唯有一双眸子清亮。

于是她拼命地向他跑去,好似只要看到他便会觉得格外安心。

直到她拉住那只手,顷刻间身周冰雪消融,暖阳笼罩皑皑雪山。

枯木逢春,万物复苏。

“你看这傻丫头还在那儿笑呢,肯定没事儿。”

嗯?

怎么是唐飞的声音?

唐昭夜缓缓睁开眼睛,头顶上是唐飞那张放大欠揍的脸。

随即唐兆也凑了过来,还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她:“还认识我是谁吗?”

唐昭夜无奈地翻了个身,闷声说:“大哥,小飞,你们俩别闹了。”

“还好还好,认识咱俩。”唐飞冲着唐兆傻笑。

唐昭夜坐了起来,浑身上下并没有什么不舒坦,只是睡得久了脖子有些僵硬,她舒展了一下筋骨,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在营帐当中。

她慌忙摸了一下自己的耳垂,发现那对红玉耳珰还挂在耳垂上,说明之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她急切地看向二人问:

“这里是哪里,南将军呢,他也得救了吧?”

唐飞与唐兆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先开口,暗戳戳地互相推着对方去说,唐飞的力道用得大了些,将唐兆一把推了出去。

唐兆挠了挠头,同她缓缓道:“就是你们被困的时候,他后脑勺被石头砸了一下,刚才我去看的时候人还是昏迷的,郎中说情况不太好。”

后脑勺被石头砸了?

唐昭夜立即想到当时慌忙之中,南弘修将自己护在了怀里,用整个后背帮她挡了碎石,应该就是那个时候……

她可真是愚钝,怎么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他受伤的事情!

唐昭夜立刻将身上盖着的被子掀开,胡乱蹬上靴子便跑了出去,唐飞喊了她一声想要追出去,被唐兆一把拉住了胳膊。

“让她去吧,她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唐兆冲他耸了耸肩,随即低声道,“只是希望这个南弘修,以后别让她再难过了。”

作为过来人,唐兆一眼便看出来自己妹子对南弘修格外不同。

他们此时还在禁军大营中,临时在这里搭建了几座营帐供人休息,唐昭夜在营帐之间胡乱寻找着,忽而看见赵光领着一位郎中从一间帐篷中走了出来。

赵光还对那位郎中行了一礼,两人脸上都十分悲戚。

唐昭夜快步跑了过去,震惊地看着赵光,声音有些颤抖:“他在里面?”

“去见最后一面吧。”赵光无声地叹息,给唐昭夜让出了一条路来。

不可能,不过是被石头砸了一下怎么就死了呢?之前他们一起经历过那么过生死难关,最后还不是都挺了过来。

不可能,他绝对不可能死的。

唐昭夜看着营帐垂下的帘子,紧紧握着双拳,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将帘子掀开一道缝隙。

在看到里面的情形时瞬间捂住嘴,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掉。

只见在帐篷中间有有孤零零的一张床榻,上面蒙了一块白布,而头部那里还有渗出来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