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展雪留给赵光一瓶烫伤膏,是他向好友太医正段家小公子讨要的,仅此一瓶。
赵光连忙收下,说:“多谢小林大人,我一定叮嘱将军按时使用,不辜负你的好意。”
“这是小夜托我带给将军的,多谢他昨晚冒险搭救。还要劳烦赵将军代为转告,我与唐飞先带小夜回京了,她才刚受了惊吓,需要回家好生休养。”
林展雪想着自己既然是代替唐昭夜来探望,那这瓶药的人情自然也要算在她头上,也好叫她安心。
“小林大人放心,我会转告将军,那咱们就此别过。”赵光说着便对林展雪抱了抱拳,目送着他离开了房间。
方才赵光拿着瓷瓶一眼便认出来,这瓶烫伤膏是段家制的,皇上御赐给飞骑军的金疮药用的就是这个瓷瓶,平时只有宫中的贵人们才用得上。
看来他们唐家果然得宠,连用的药都是御赐的。
林展雪回去后将南弘修的情况告诉了唐昭夜,怕她担心只避重就轻地讲了内伤不重,唐昭夜这才放心下来。
他与唐飞两人趁着唐昭夜睡着时,将她直接运上马车,当晚便回到了长安侯府。
不过后果就是,唐昭夜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侯府,气得拿着弹弓在家里追了唐飞十几圈,最后还是唐飞主动求饶,让她踹自己一脚泄气,这才罢休。
“那你撅好!”唐昭夜插着腰,凶巴巴地瞪着他。
唐飞无奈地叹了口气,乖乖地在树下背对着唐昭夜弯下腰,心中盼着她这一脚能念在兄妹情谊上轻一点。
“祖宗,你找好位置了没?你可轻一点啊。”
“……你倒是快点啊。”
唐飞撅地腿有些麻,一回头却发现身后哪里还有唐昭夜的身影,这丫头早就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一旁小路上,两个小丫鬟正窃笑着往他这边看过来,看样子是在笑话他的姿势。
啧,又被死丫头骗了。
唐飞缓缓直起腰板,装作若无其事地向外面走去。
宝瓶门内,唐昭夜嬉笑着小跑出来,不停地回头看唐飞有没有发现自己被捉弄,一个不小心便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人。
唐兆被她一头撞在下巴上,捂着自己的下巴咧嘴倒吸一口冷气。
“风风火火干嘛去?”
“大哥……”唐昭夜冲他嘿嘿一笑,“我就是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在屋子里躺着实在是太无趣,你可千万别告诉娘亲。”
她回来后,侯夫人因为担心她,便逼着唐昭夜卧床休息,她才躺了半日就觉得自己和池子里趴着的那只绿毛王八有得一拼。
唐兆看着她很是无奈,他用脚后跟都能猜到这丫头定是闯了什么祸,藏着掖着不肯说。
“我瞧着你既然已经大好,之前母亲交待我的事情,也是时候让你去瞧瞧了。”
唐昭夜暗道不好,她娘如今最关心的就是她的婚事,恨不能发动整个唐家和魏家来一起为她挑选夫君。
果然不出她所料,唐兆说他在自己的好友中千挑万选,最后选出来一位很是适合唐昭夜的公子,改明儿就安排他们两个见上一面。
“才刚回京,你们且容我再休息几日,何必如此急切?”唐昭夜半是抱怨道。
“你若是不去我给你安排的,自有母亲父亲和你嫂嫂给你安排的,总归你是逃不掉了,还是趁早打消了你那些鬼主意。”唐兆拍了拍她的肩膀。
唐昭夜本想着自己还有几日假,可以趁着回去当值前好生玩耍一段时日,先找明月姑娘喝几顿酒,再和唐飞去郊外狩猎抓鱼,可如今全都尽数泡了汤。
算着时日,南弘修他们应该也已经抵达京城,之前唐昭夜被诓回来,还没来得及亲自向南弘修道谢,人家在火海中救了她一命,这是要舍出性命去报答的恩情。
于是唐昭夜向关长生打听了南弘修家在何处,亲自带着好些补药礼物登门拜访。
给她引路的是南弘修的贴身小厮阿秦,将她带到偏厅后让她稍等片刻,说是南弘修正在忙,若是她等不及也可以改日再来。
“不碍事,我没什么事,就在这里等他好了。”唐昭夜坐在圆椅上,笑着端起茶盏,一副要在这里等定了的意思。
阿秦眼睛不住地打量唐昭夜,他还是第一次瞧见有姑娘主动上门来找他家少爷。难道说他们家少爷终于开了窍,知道为自己终身大事考虑了?
未免吓到人家姑娘,阿秦同唐昭夜说自己要去给她再那点糕饼点心来,便赔笑着出了偏厅,实则躲在门后又偷看了几眼。
这姑娘生得明媚动人,而且谈吐举止都大方有礼,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他们家少爷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就找来个如此出众的。
“看什么呢你!”
阿秦头上一痛,忽而转过身瞧见来人,捂着脑袋唤了一声“二小姐”。
他口中的二小姐正是南侍郎与万姨娘的女儿,南如锦。此时她正好奇地顺着阿秦的目光向里面看去,在瞧见唐昭夜时不满地撅起嘴,问阿秦:“谁啊这是,找我爹的?”
“不是……是找少爷的。”阿秦越说声音越小,为难地看着二小姐。
南如锦瞬间冷下脸,音调比方才高了几分,尖声道:“一个姑娘家好端端的竟然来男子家中,她要做什么?”
“那位姑娘说自己前来向少爷道谢,说是少爷曾救过她一命。”阿秦话音刚落,就见二小姐已经走了进去,“小姐您不能过去!”
不过他刚要阻拦,就被二小姐的丫鬟拦了下来,硬是拖着他的胳膊将他往外面拽去。
唐昭夜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南弘修来了,谁知抬眼却是个年轻姑娘,倒也是个小家碧玉的美人,只是眉眼有几分刁钻,以唐昭夜多年察言观色的经验来看,对方应该不怎么好对付。
“你便是前几日我哥哥从火海中救出来的那位唐姑娘?”南如锦在唐昭夜对面坐下,一时间屋内气氛很是微妙。
“没错。”
南如锦扫了一眼摆在桌上的诸多锦盒,都是唐昭夜带来的,这一出手就是如此多名贵的礼物,可见家境十分殷实,最起码比他们南家要强上不少。
“我哥哥最是心善,即便被困火海的是个阿猫阿狗也会搭救,你也不必因此太过困扰,当然,也不要给我哥哥带来困扰。”
唐昭夜疑惑地看着她,“我能给将军带来什么困扰?”
南如锦一副她心知肚明的模样,轻嗤一声道:“自然希望唐姑娘不要因为此事,而对他有什么别的心思,以免日后纠缠起来,对哥哥和姑娘你都不好。”
这个南家小姐倒也是个快言快语的人,话说得直白,不过唐昭夜倒是很不明白,她未免管得也太宽了。
且不说唐昭夜会不会因为此事而多想,再者说就算是她因此对南弘修有了别的心思,那也是她与南弘修的事情,关他妹子什么事。
“南姑娘误会了,我只是想要当面向将军道谢。”
“若是哥哥一整日都不回来,你难道还要等到晚上吗?哥哥已经去了皇宫面见圣上,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你还是请回吧。”
唐昭夜了然,原来那个小厮口中的有要事,是指南弘修去面圣了,看来她今日是不能见到南将军了。
“既是如此,那我便改日再来。”
唐昭夜缓缓起身,被南如锦像是防贼一般盯着。她压下火气,告诉自己好歹要看在将军的份上,不要与他家人产生冲突,便冲南如锦点了点头,向外面走去。
南如锦抱臂死死盯着唐昭夜离开,嘴角下撇:“切,谁稀罕你来。”
此时书房内,南弘修在书案旁边坐下,他如今腿上受伤,南大人便坚持让他坐着回话。
“孩儿已经将宇文敬送进了皇宫与陛下见面,不过暂时还不是公开宇文敬身份的时候,陛下让他暂时住在行宫,待中秋宫宴的时候再与皇后摊牌。”南弘修淡淡地说道。
南大人颇为欣慰地看着他,“你做的不错,如此一来陛下只会对你更加信任,我们多年筹划的那件事,到底还需要陛下他支持才行。”
说起此事,南弘修闷声“嗯”了一下。
南大人知道,只要说起这件事,南弘修的反应都有些抵触,可无论如何他都是要面对的。
“之前我同你说找到了当年宁王府旧人,未免引人注目,我并未将那人带回府里,过几日便安排你与他在外面见面。关于你生父生母的事情,你都可以问他。”
“好。”南弘修答应的倒是很爽快,该面对的终究还是来了,他忽而抬头迷茫地看着南大人,“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我父亲他……究竟有没有造反?”
南弘修自记事起,就知道他是宁王之子,南大人从未对他隐瞒过身世,甚至还鼓励他去探查当年的真相。
只是天下皆知,宁王不忠不孝意图谋朝篡位,二十年前,携上万大军兵临城下,心狠手辣残忍至极,是要留在史书中遗臭万年的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臭名昭著的人,正是他的父亲。
南大人斩铁截钉地告诉他:“虽然我并不知当年的实情,但我可以用性命担保,宁王殿下最是忠义,决不能做出谋朝篡位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从南大人的书房出来,南弘修面色凝重地向外走去,忽而顿住脚步,侧目看向一旁树丛。
“出来!”
阿秦踟蹰着从树丛后探出头来,走到南弘修面前。
“少爷您可算是出来了,方才有位姑娘来找你,说是要当面同你道谢,送了好些东西呢。”
南弘修立即问:“她人呢?”
“我去端点心的功夫,回来时她就已经不在了。”阿秦还颇感遗憾,本以为这姑娘与少爷能有点什么,可见也不过就是简单道个谢,等不到人便急着离开了。
南弘修眼底划过一丝失望,轻声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