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对面还坐着南弘修,唐昭夜肯定会当场掀了桌子。
她在桌子下狠狠掐了一把唐飞的大腿,怒视着他,他竟然敢拿那件事来取笑她,真是过分。
其实小时候那个哥哥,连她都已经不记得样子,师父说他死了,可唐昭夜始终不信。毕竟她师父老人家素来古怪,嘴里十句有九句都是骗人的。
她曾经捡过一只猫,甚是可爱,她与师父抢了好几日,后来有一天她出去练功,回来到处都找不到小白猫,她师父便说那只猫死了,结果隔了半个月,她偷溜进师父房中,看见小白正趴在窗子下面晒太阳呢。
所以她一直觉得,那个哥哥并没有死。
唐飞被掐的清醒一些,意识到自己碰到她的逆鳞,连忙道歉:“是我错了,我自罚一杯!”
他爽快地将酒一饮而尽,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搁,许是酒壮怂人胆,他对南弘修说:“将军,你若是有自己心爱之人,会不会为了她以命相搏?”
唐昭夜竖起耳朵,有些好奇南弘修的回答。
“我没有心爱之人。”南弘修微微一顿,“但对我来说,至关重要的人,我会以命相护。”
唐飞如此问他,也不过是抛砖引玉,为的是引出后面的话。
“将军,知音啊!”他伸手过去,一把拉住南弘修的双手,被对方惊得甩开。
南弘修将双手搁在桌子下面,生怕他又扑过来,轻咳一声:“有话直说。”
“我与将军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为了菲菲我也愿意做任何事情。”
唐昭夜拄着下巴,等着看他接下来的说辞,早就已经料到唐飞要说什么。
倒是南弘修很是郑重地端起茶杯,碰了一下唐飞的酒杯,难得认真地看着他说:“你与程姑娘情真意切,我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多谢,多谢。”唐飞眼巴巴地看着南弘修喝下那杯茶,这才悠悠开口道,“其实只要将军在我们关统领面前,多为我美言两句,让我当天字营的营长,我与菲菲能终成眷属地能更快些。”
南弘修才刚对唐飞生出几分敬佩,听到他接下来的话后,轻哼了一声,似是有几分无奈。
“我考虑一下。”
嗯?
唐昭夜惊诧地看向南弘修,这厮竟然真的要考虑为唐飞走后门?
她立即上前也扯住南弘修的衣袖,殷切地盯着他,绽开一个她自以为很是诚挚的笑容。“将军,我的婚事也一直不大顺遂,要不你也帮我美言几句呗?”
“你的婚事不顺,与你是不是天字营营长无关,而是……”南弘修说着,还幽幽地扫了她两眼,其中大有深意。
唐飞在旁边噗嗤笑出了声,南将军这嘲讽人的本事也是厉害。
“将军真偏心。”唐昭夜撒开手,气恼地给自己满满倒了杯酒,她就不应该相信南修罗有良心。
明明这次出来,她帮忙出力最多,到最后南弘修竟然对唐飞,比对她还要好。
这顿酒为了陪唐飞消愁,足足上了十几坛子,喝到最后唐昭夜实在是灌不下去,勉强用手臂撑着,没有栽到桌子底下,唐飞更是一滩烂泥一般倒在竹席上昏沉睡去。
南弘修站起身,来到唐昭夜身边,半蹲下拉了拉她的胳膊。
“走吧,该回去了。”
唐昭夜晃着脑袋转向他,盯着他半晌,忽而笑着打了个酒嗝,感觉自己脑袋像是沙袋一般重,坠着往他身上倒去。
南弘修慌忙双手托住她的脑袋,举足无措地看向四周,晃了一下她的头,低声问:“喂,能不能起来?”
没有反应。
“真是麻烦。”
南弘修艰难地转过去,将她背起来,扭头看了眼醉成烂泥的唐飞,抬脚轻轻踢了他一下,见他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便阴沉着脸向外面走去。
酒肆只剩下他们这一桌客人还未离开,店家早就在雅间外候着,南弘修出来时随手丢给店家一粒金豆子,颠了颠差点滑下去的唐昭夜,向门外走去。
店家往雅间里一瞧,忙喊住南弘修:“客官,您还落了个人!这位公子该怎么办?”
“随你们。”
南弘修头也不回道。
沿着河畔向程家走去,画舫中传来乐姬莺声燕语,娓娓动听。
许是晚风清凉,吹得唐昭夜悠悠转醒,她喝了酒燥热的厉害,脸上贴着一片冰凉,舒服地哼了一声。
南弘修皱着眉头,对在自己脖颈间蹭来蹭去的某人,低声呵斥:“老实点。”
南修罗?
唐昭夜睁开眼往自己身边瞧了一眼,果然是南弘修在说话。
“将军你知不知道,每次你板着臭脸欺压下属的样子,可讨厌了,好几次我都不想跟你混了!”
她说话时,还不忘抓紧他的脖子,生怕他将自己丢下去。
南弘修侧目,冷声问:“那你怎么不走?”
“他们都说飞骑军残酷无情,最是冷血,可是将军你其实是有情有义的好人,比朝中许多伪君子要良善的多,而且最重要的是……将军你好看,即便是惹人讨厌,看着你的脸就不那么生气了。”
原来她一直是靠着如此信念,才在他身边留了这么久,如此看倒像是难为她了。
“肤浅。”
唐昭夜立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很是不认可他的话。
“不是肤浅,是与好看的人在一起赏心悦目,即便是生气,一会儿也就不气了,所以将军总是与我一起办公差,定是因为我也好看,对吧?”
嘴角微微勾起,南弘修轻笑,“没见过你这样脸皮厚的。”
除了她爹与大哥,还从未有人背过唐昭夜,她此时晕乎乎地伏在南弘修的宽厚结实的背上,用余光盯着近在咫尺的清隽容颜,一时出了神,情不自禁地感慨。
“我真羡慕白氏,也羡慕程姐姐。”
“为何?”
“当今圣上与白氏分散多年,但始终在皇上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小南山行宫中遍植桃树,正是当年他们定情之处。而程姐姐也有唐飞悉心呵护,虽说他有时不太稳妥,不过也曾豁出了性命保护她,在感情上她们都很幸运。”
不像她,连婚事还要让家人操碎了心。
南弘修眸色一深,并未言语,却不知在想着什么。
左右唐昭夜不过是随口的感慨,转眼便忘了刚才的话,打了个哈欠倒在他肩上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唐昭夜头昏脑涨地在自己房中醒来,她瞧了眼穿得完整的衣衫,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昨晚上何时回来的。
好像是南将军……拖着她回来的?
或是打晕了,扛回来的?
唐昭夜将这身满是酒气的衣裙换下,这才出了门,谁知看见南弘修提着剑从外面回来,脸色并不会很好。
“将军这么早去了哪里?”
南弘修沉声叹了口气,“昨夜里宇文敬被刺杀,受了点轻伤,我们即刻启程,不可再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