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四十五章 受伤

从金海镖局出来,之前好不容易连在一起的线索,又瞬间断了。

唐昭夜很是泄气,“那晚刺杀我的人若真的是静儿,说明他和白氏有关系,兴许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只可惜天大地大,又要去哪里找她呢?”

早知道昨晚上,她就应该将静儿留下,也不会被她逃走。

从镖局出来是一条弯腰曲折的小溪,顺流而下便能一路蔓延直金陵城外。

水光粼粼,南弘修站在溪边沉思,似是并不急着离开。

唐昭夜百无聊赖,便坐在一边的芳草地上,枕着溪边的大石头打瞌睡,等着他老人家想明白赶紧回去,兴许还来得及吃晚饭。

南弘修忽而想到了什么,转过身问她:“你说白氏给皇上写的那封信上,最后很突兀的那句话是什么?”

唐昭夜被他冷不防地一句话吓得惊醒,想了一会儿才打着哈欠说:“白氏让皇上日后若是有机会来江南,就去她坟前添一柸黄土,可我想着咱们陛下这些年从未下江南巡视过,白氏的期望怕是要落空了。”

“坟前……荒木村?”南弘修细细揣度着话里的意思,总觉得白氏应该另有深意才对。

唐昭夜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说:“既然将军有怀疑,那咱们就再去一次荒木村,若静儿真的是白氏遗子,他临行前一定会去他母亲坟前探望的。”

“也好。”

青山连绵入云,山谷中荒草丛生,一座座青坟前大都长了半人高的野草。

唐昭夜与南弘修来到白氏之坟,站在不远处,看见静儿背对着他们跪在墓碑前,正在将贡品一一摆在台面上。

他果然在这里。

“你们来了。”静儿并未回头,却凭着脚步声便猜到了是谁。

唐昭夜走到他身侧,颇有些不快低头看着他。“前几日在荒木村刺杀我们的就是你,你为什么要杀我们?”

“杀你们,自然是为了我能活下去。”

静儿自从被发现了身份,就一直以男子的声音讲话,不过他依旧是女子装扮,这样听着倒是有几分古怪。

他缓缓站起身,冷漠地打量着他们二人,随即问:“你们是谁派来的,邱家?越家?亦或是别的什么想要取我性命,来讨好两位皇子的人。这些年来找我的人一茬接着一茬,也就只有你们活到了最后,事到如今,该动手了吧?”

“我们会来荒木村寻你,你便应该能猜到,我们并非邱皇后的人。”南弘修淡淡道。

静儿略有些迟疑,问:“你们是那个人派来的?”

他口中的那个人,就是当今圣上。

见南弘修没有否认,便是默认了他的猜想。

唐昭夜本以为静儿知道自己的生父寻他回去,应该有与家人团圆的欣喜,可是他的脸上只见讥讽之色,却不见有半分愉悦,倒像是他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一般。

“在下飞骑军统领南弘修,领皇上之命,恭迎皇长子宇文敬回京。”南弘修说着,上前一步半跪在静儿面前,声音铿锵有力。

静儿只不过是他的化名,而他真正的名字,是宇文敬。

唐昭夜心中微惊,她竟差点忘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也是个皇子。于是她跟在南弘修后面也跪了下来,目光却在瞧瞧打量着宇文敬的反应。

宇文敬言语间满是怨愤,“我可不是皇子,你见过哪个皇子一出生就躲躲藏藏,明明是八尺男儿却自小被丢到乐坊同魅人修习女子仪态,那个人若是挂念我,为何等到今日才来寻我!”

他很小的时候,白氏便告诉了他的身世,他本以为自己是天下之主的儿子是老天眷顾,谁曾想却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灾祸,为了躲避追杀,这些年他一直以静儿的身份生活,而他的娘亲也只能不远不近地待在有他在的城镇,每月只去玉满楼听戏时,才能避着旁人与他见上一面。

白氏死的那日,宇文敬照例在玉满楼等她,等到了曲终人散,还是没有等到她。

从那日起,他没有了娘亲,真真正正成为这世间最孤独的人。

“这些年,皇上并不知晓你的存在,白氏写给皇上的绝笔信中提及了你,皇上便立即命飞骑军带你回京。”南弘修顿了一下,定定地看着他,“他心中是记挂着你的。”

宇文敬大笑,却又像是在痛哭,他站在白氏坟前一字一句地控诉着:“母亲你听到没有,他竟然从不知道我的存在,那我这些年的隐忍和等待究竟是为了什么!你竟还为了这样负心薄幸的人挂念多年,我真为你不值!”

眼瞧着他越说越过分,也没有一点要跟他们回京城的意思。

唐昭夜在后面悄悄拽了一下南弘修,小声询问:“将军,要不我把他敲晕了直接带走吧,他太啰嗦了。”

纵然她感念宇文敬身世可怜,但有些话一旦说多了,难免矫情。这件事如今看来却也简单的很,无非是儿子等着老子来找他多年,老子却不知道儿子,等到老子终于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儿子,儿子偏偏又不想去见老子。

其实只要父子两人当着面将误会都解开,也就没有这么多的曲折。

南弘修却一言不发,只等着宇文敬冷静下来再说。

忽而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唐昭夜听声音应该有十人左右,她悄无声息地握住刀把,她身前的南弘修也察觉到了异常。

十几个蒙面杀手自后面偷袭而来,唐昭夜立即拔刀迎战,却见他们招招狠毒,全都是冲着宇文敬去的。

“保护宇文敬,你们先走!”南弘修挥剑拦下两个正欲刺杀宇文敬的杀手,回首对唐昭夜喊道。

唐昭夜犹豫地看了一眼他,有些不放心他一个人应付这么多人,谁曾想宇文敬溜得倒是快,转眼间便向山谷外跑去,她只好也追了过去。

也不知宇文敬是哪里学来的逃跑本事,溜得比兔子还快,硬是逼着唐昭夜轻功连番上阵,才堪堪追上他的脚步。

唐昭夜一把扣住他的肩膀,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他按住,喘着粗气道:“你做什么跑这么快,累死姑奶奶了!”

“不跑难道等着被杀?”

宇文敬其实对唐昭夜并不厌恶,相反在金海镖局相处这些时日,他还有些欣赏这姑娘行事洒脱,不拘小节。但她是那个人的夫人,想来也与朝廷脱不了干系。

“你可真没良心,南将军是为了救你才身陷包围,你抛下他时竟没有一丝迟疑,你们宇文家的人果真都无情。”

唐昭夜一时嘴快,随即想到左右这位皇上的私生子是不打算回京的,那她编排两句宇文家的话,应该也是不打紧的。

宇文敬看了一眼他们来时的路,缓缓道:“即便是皇上如今想要弥补我,可你也看到了,人还未到京城,杀手就已经找上门来,那京城岂不是龙潭虎穴,更去不得了?”

“如今他们找上门来,必然是发现了你的行踪,即便你不回长安,难道他们就会放过你了吗?若是你回到长安,有皇上看顾着,兴许还会少些麻烦。”唐昭夜觉得自己也算是苦口婆心,尽心尽力地劝说过他了。

山谷出口只有这一条路,唐昭夜并未走远,只站在树下盯着那条路,等着南弘修回来。

忽而天冷了起来,骤然变天,狂风大作,眼看着乌云聚集就要下雨。

宇文敬瞄了一眼天空,他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过唐昭夜,方才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她身边,可如今他可不想被雨淋。

“要不先回城吧,南弘修处理好那些人,会自己回去的。”

唐昭夜想也不想便回绝了他:“不要,就在这里等着。”

那些杀手各个武功高强,若非当时为了保全宇文敬,她绝不会离开,留南弘修一个人在那里。

南修罗纵然武艺鲜少有人能及,可到底是单枪匹马。

顷刻间雨横风狂,雨滴噼啪搭在树叶上,他们忙躲在茂盛树下。

宇文敬抖了抖自己衣袖沾染上的雨水,不满嘀咕着:“这雨一时片刻也不能停,我就说先回去吧……”

他的话音还未落,就见唐昭夜竟冒着雨冲了出去,雨水夹杂着污泥溅在她的长靴上。

“将军!”

朦胧雨幕中,南弘修单手撑着明光剑,目如寒星,长身凛凛,从小路的尽头一步步走来,脸上还有未被雨水冲刷下的血点。

唐昭夜立即上前搀扶着他,身上一沉,分担了南弘修大半重量,艰难地向前行去。

“伤到了哪里,严不严重啊?”唐昭夜被雨水浇得透彻,不住地打量着他身上。

“小伤,不碍事。”南弘修低头看见那双明亮的眸子里,满是紧张担心,他忍着一嘴血腥语气轻松道,“那些杀手都死了,如今我们安全了。”

兴许是良心实在过不去,宇文敬脱下自己的外裳,等南弘修被搀扶着在树下坐好后,披在了他身上。

方才南弘修穿着玄衣看不出来,如今披了宇文敬这素衫,大腿和小腹上的血迹慢慢便渗了出来。

“怎么伤的这么严重!”宇文敬也大吃一惊,忙喊着唐昭夜给他包扎伤口。

这两个受伤的部位都着实尴尬,唐昭夜犹豫着不敢伸手,这已然不是占便宜吃豆腐那么轻巧的事情了。

在一旁的宇文敬看得着实着急,不停地催促着:“你俩不是夫妻吗,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若是再不包扎血都快流干了。”